第3章
徐老娘做事雷厲風行，回家把白糖茶葉一放，就出門打聽去了。</p>
東灣村和西灣村相距不算遠，同屬老灣大隊，不少人家都是親戚。于是，日頭還沒移上中天，就有了結果。</p>
徐老娘回去跟妯娌嘀咕。</p>
“你說咋就這么巧，今天相親偏偏昨天出事？該不會是潘家這姑娘跟咱老徐家八字不合吧？”</p>
妯娌嘴角微抽：“都什么年代了，你還念叨那套神神鬼鬼的？下半年大偉該上學了，你不是惦記著把潘老師娶回家，以后幾個孫子學問就不用愁了？”</p>
徐老娘被點出小心思，神色訕訕，嘴上卻不服輸。</p>
“她一個小學老師，能有幾點墨水？娶媳婦，還是得找孝順顧家的，整天往外跑可不行。我還得再想想~”</p>
進門見徐小苗正在樹下玩泥巴，她沒好氣罵兩句，讓她洗手去燒火，準備做中飯。</p>
徐小苗燒了會，開始提要求。</p>
“奶，我想吃糖蒸雞蛋�！�</p>
“什么精貴玩意都想吃，以為自己是地主家的千金小姐吶？”</p>
徐小苗扁嘴：“可，剛剛哥哥喝了三碗糖水，還煮了兩個雞蛋！我都沒有跟著偷吃，只是想吃一個蛋，為什么不行？嗚嗚，我媽要不是死得早，肯定給我吃~”</p>
徐老娘定睛一看，放白糖、雞蛋的柜子果然被打開了，東西也少了，孫子徐大偉卻不見人影，有些肉痛，卻只把這小祖宗拎進屋。</p>
“行了，中午給你們兄妹一人蒸個蛋！早叮囑過你倆，這段日子安分點，別被人說嘴！回頭沒人敢嫁過來，你就滿意了？”</p>
徐小苗：“那才好呢！后媽都是大壞蛋！”</p>
徐老娘笑：“你懂什么？有你爸和我鎮(zhèn)著，誰敢欺負你倆？你爸給你們娶后媽，那是為了多個人來家里干活，給咱們洗衣做飯、喂雞喂豬！有了后媽，奶和你都清閑了！”</p>
“真的？”徐小苗半信半疑。</p>
“奶騙你做什么？下晌跟奶去東灣村走一趟，幫奶瞧瞧你未來后媽——”</p>
潘玉蘭還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經歷徐老娘和徐小苗的“面試審核”。</p>
她正為自己鼻子變靈了這事感到納悶。</p>
昨晚和今天的薯絲粥都比平時要香一些，甚至連左鄰右舍做飯的香氣都變濃了。</p>
關鍵不是逢年過節(jié)那種油脂香，而是食材本身的香氣被放大！</p>
對某些怪味也變得十分敏感。</p>
如，大米放太久后的淡淡霉味，番薯長黑點的腐臭，蘿卜空心微微發(fā)苦的氣味……</p>
潘玉蘭想起昨天那古怪酸臭味，不禁懷疑，自己可能真磕壞腦子了。</p>
之前看過個新聞，說是科學家研究發(fā)現(xiàn)，磕壞腦袋后除了變傻子、失憶，還可能變啞巴瞎子聾子，還有鼻子失靈的。</p>
自己該不會攤上這種小概率事件吧？</p>
潘玉蘭看一眼自家那可憐巴巴的存錢罐，決定先觀察幾天，實在不行再進城看大夫。</p>
午飯后，她看了會書，沒多久眼皮開始打架。</p>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聽到外頭有動靜。</p>
“老姐妹，編筐呢？玉蘭咋樣了？這是我孫女小苗。聽說我來瞧玉蘭，小丫頭非鬧著要跟來——”</p>
是徐老娘的聲音。</p>
潘玉蘭困意濃重，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臭味，跟昨天的有點像，頓時一個激靈清醒。</p>
她實在怕了疑似嗅覺突變的鼻子，揉了揉，沒馬上出去，只豎著耳朵聽外頭動靜，很快聽到有個女童奶聲奶氣喊了聲“潘姥姥好”。</p>
應該就是徐小苗了。</p>
似乎還算乖巧？</p>
潘母招呼徐家祖孫進來。</p>
徐老娘問：“玉蘭還睡著吶？”</p>
“是啊，頭還有點疼。你們先坐，我倒水去。”</p>
院子里安靜下來，但潘玉蘭依稀能聽到，徐家祖孫二人在竊竊私語，只是聽不清具體內容。</p>
她想了想決定出去，禮貌是一方面，關鍵是她想看看這對祖孫是否好相處。</p>
潘玉蘭剛穿上一邊鞋子，突然聞到臭味變濃了，有點想吐，不禁眉頭緊皺。</p>
一抬頭，就看到個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的女童。</p>
四目相對。</p>
女童忽然瞪大眼睛，嗷的一聲哭出來，還跌跌撞撞跑了。</p>
“奶！她好兇！”</p>
潘玉蘭一愣，反應過來，氣笑了。</p>
這小丫頭片子心眼還挺多。</p>
兩分鐘后。</p>
誤會解開，場面氣氛卻冷冷清清。</p>
潘玉蘭不知徐小苗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她房間門口，卻也能從她和徐老娘的互動中看出點端倪。</p>
多半是后者默許的。</p>
潘母怕影響她心情，沒把今天跟徐家母子碰面的細節(jié)告訴她，不然，她很快就能猜出真相。</p>
無非就是怕她毀容破相，或是磕到腦袋變傻，又提防著潘母不給她們進去，才故意讓孫女去打探罷了。</p>
“你這孩子真是，咋咋呼呼的，虧得沒嚇著人！還不跟你蘭姨道歉？”徐老娘推一把徐小苗。</p>
徐小苗不情不愿，想著奶奶答應的糖蒸雞蛋好處，才勉強低頭認錯。</p>
心道，這個后媽看起來兇巴巴的，還是老師，肯定不好說話。村里好些孩子都被老師打過手板，她不想挨打。</p>
潘玉蘭眉眼生得秀麗，只是鼻梁有些高，在時下審美里就落了下乘，有人覺得這說明她性子硬、命也硬，所以才把家里好些人都克沒了。</p>
她人也清瘦，五官輪廓就顯得更加突出，配上蹙眉苦思的表情，當時又背著光，難免顯出幾分陰沉兇煞來。</p>
徐老娘也對潘玉蘭今天的表現(xiàn)不大滿意，嫌她不夠熱情周到，又想著可能是頭痛不舒服才這般表現(xiàn)，便有心試探。</p>
來都來了，還拎了兩把青菜來，得多盤問個把小時才算回本。</p>
她哪知道，潘玉蘭的沉默除了看破她們祖孫的部分小心思外，更多還是因為呼吸困難。</p>
仿佛昨日重現(xiàn)，徐老娘和徐小苗身上都有臭味，只是前者比后者淡一些，加起來的沖擊力不如昨天可怕，卻也足夠窒息了。</p>
潘玉蘭不禁想到一件事。</p>
如果鼻子或腦子治不好，嫁過去徐家豈不是天天都要被臭彈攻擊？</p>
太可怕了！</p>
她正暗暗給徐家這個備選對象扣分，自行車的鈴聲忽然在門外響起。</p>
宋瑩跳下車：“姑媽，我來看表姐了！這是——”</p>
見到徐家祖孫，她先是一喜，又心生警惕。</p>
前世，徐老娘對表姐好像挺滿意，萬一她籠絡了徐立新，徐老娘這頭就看上表姐，那可不行！</p>
她得不著痕跡地刷這對祖孫好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