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見過賣狗的，沒見過讓狗出去賣的

    農(nóng)村現(xiàn)在兩頓飯，說是晚飯，其實吃完飯也就是下午四點來鐘，隨著大隊喇叭放出激昂的歌曲，社員們都如約來到大隊部。

    在這個年月，別說幾粒稻子，就算隨便燒個樹枝都算挖集體墻角。

    不過他們公社還算好，山外面風(fēng)氣沒有全帶過來，就算社員開大會挨批，也不像外面涂花臉戴高帽。

    田大豐站在社員最前面，王長富替媳婦做著檢討，他漲紅著臉：“俺媳婦也是怕娃餓，也是實在沒辦法啊……”

    王長富話剛說出口，下面就有社員炸鍋了，嗑著毛嗑的社員馬金花不忿的將瓜子皮吐到半空中。

    “呸！怕娃餓？最艱難的年月都過來了，誰家娃被餓死了？”

    她牙縫里塞的毛嗑仁，比王長富媳婦藏在褲腿里的稻子還飽滿。

    劉寡婦眼尖，她一眼又發(fā)現(xiàn)端倪，上前又從王長富媳婦發(fā)髻里摳出兩粒癟稻谷：“大家看看這是啥，就算你渾身都是頭油味兒，也蓋不了谷香。隊長，我建議，等年底發(fā)工分，給王長富家只發(fā)三成�！�

    她這話一說出口，人群里徹底炸鍋了。

    記分員小周立即提醒道：“劉寡婦，前年你死男人，可是王長富幫你抬出去的。還有你馬金花，開春你家三小子掉冰窟窿，要不是王長富幫你撈，就沒你在這說風(fēng)涼話了吧？”

    喂牲口的飼養(yǎng)員老李道：“昨天我在牲口棚打的豆杵子（田鼠），腮幫子藏的稻谷都比王長富媳婦偷得多，要不是真困難，誰能占隊里這點便宜？”

    社員們唧唧喳喳討論成一鍋粥，批判和同情立即分成兩個陣營。

    婦女主任郭鳳蓮看向田大豐：“隊長，這么討論不是事，社員們的思想問題要批評，娃們肚子也要管，隊長，你給大家拿個主意吧？”

    田大豐思索片刻：“這樣，三伏天發(fā)霉的二十斤玉米折價給王長富，王長富媳婦還得在家奶孩子，犯的錯就讓她男人擔(dān)著，安排王長富去牲口棚叉一個星期糞！”

    “不過社員們聽著，以后還有誰跟著效仿，就不是這個處理結(jié)果！”

    “散了！大家記著明天準(zhǔn)時出工！”

    田大豐一錘定音，社員們誰也不敢有疑義。

    散了會，王長富嘆著氣扶著媳婦往回走，郝秀英瞅了秦鐵山一眼，然后朝王長富夫妻蹭過去，趁人沒注意，把事先準(zhǔn)備好的二斤棒子面塞進(jìn)王長貴媳婦圍裙里：“這二斤棒子面回去給孩子熬糊糊喝�！�

    王長富媳婦頓時激動的不知如何是好，看眼王長富聲音抖得像風(fēng)里的蛛絲：“他爹……你看這……”

    王長富剛想說話，郝秀英立即道：“說多就外道了，我家勞力多，有能力就幫一把。對了，發(fā)霉的玉米拿回家霉可得洗凈了，洗不凈吃出病……”

    秦風(fēng)在遠(yuǎn)處看著，心里思拊著，這荒年，真是誰家的日子也不好過。

    他家日子是比別人家好點，但能力也僅限于那二斤棒子面，還是晚上沒貼餅子省出來的。

    真要發(fā)家致富，可能還要等上幾年，環(huán)境稍微好點。

    秦風(fēng)抬頭看看四周大山，琢磨趕山狩獵興許能給家里帶來幸福，至少能把溫飽問題解決，要過冬了，還有過冬的衣裳。

    不過秦風(fēng)這個想法在他們這一片可是大忌，因為之前跟他有同樣想法的人都死在山里了。

    東北的深山老林什么都有，溫柔點的袍子梅花鹿，中型的財狼野豬猞猁，還有位于頂級掠食者矩陣的亞洲黑熊，東北虎和遠(yuǎn)東豹。

    弄不好就是一萬點暴擊。

    但秦風(fēng)知道自己不是一般人，他特種兵和維和部隊經(jīng)歷，一般的深山老林還攔不住他。

    但困難也不是沒有，他身上沒有裝備，套套簡單的兔子還行，若徒手進(jìn)山，那他也太不把深山老林當(dāng)回事了。

    他正想著，一塊飛來的石子好巧不巧打在秦風(fēng)屁股上，接著又打了一塊。

    秦風(fēng)回頭：“誰干什么？誰打我屁股干什么？”

    “噗呲噗呲！”

    “胖子？”

    秦風(fēng)往石頭后面一瞄，剛好看到昔日好友王援朝，不過因為他胖，認(rèn)識他的人一般都叫他胖子，連姓什么都省了。

    而且此胖子跟絕大多數(shù)胖子一樣，性格比較二，大大咧咧，嘴碎話多。

    上一世，胖子可是他好兄弟，兩人在一起偷雞摸狗、往糞坑里扔爆竹、用泡過酒的谷子喂生產(chǎn)隊的鵝，只要他們湊在一起，什么調(diào)皮搗蛋的事都干過。

    兩人好了一輩子，直到他癱在病床上，之前那些老朋友，也只有胖子過來看過他。

    又看到年少的胖子，秦風(fēng)滿臉都是興奮勁兒，眼睛都冒著精光。

    胖子上來就問：“風(fēng)哥，什么情況？早上我見你拎只雞和棒子面往長青大隊那頭去了，怎么下午晌又拎回來了？”

    秦風(fēng)摟著胖子肩膀挨著石頭坐下：“咱不說這個，跟我去山上下幾個套子敢不？”

    胖子滿臉壞笑：“這有什么不敢的，正好我昨天在山上看到一個蜂子窩，正好咱倆去把蜂子窩捅了，回來兌點蜂蜜水喝。”

    兩人一拍即合，分頭回家取下套子?xùn)|西，約好大隊東頭小樹林集合。

    秦風(fēng)除了拿了套子，還拿了捅蜂子窩工具：長竹竿、編織袋、艾草和煤油火把。

    怕晚上遇到大野獸，胖子從家回來的時候，還把家里的虎子牽來了。

    虎子是條純種的狼青，毛色青灰，爆發(fā)力很強(qiáng)，之前他和胖子在山上追兔子的時候，虎子就在一旁撲咬做輔助。

    幾十年沒見虎子，秦風(fēng)瞅著虎子有點沒印象里生龍活虎不說，還有點蔫了吧唧，鬼迷日眼的。

    秦風(fēng)嘖了一下嘴：“虎子這是怎么了，不是鬧了什么病吧？”

    胖子臉上又是一陣壞笑：“這不是手頭有點緊么，我把虎子借去配種了，我養(yǎng)它這么多年，終于換它養(yǎng)我。”

    “�。俊鼻仫L(fēng)吃驚的下巴沒掉下來，“配種？你還收錢了？

    “一回兩塊，我跟人家談好了，這個月還有兩場�！�

    秦風(fēng)豎個大拇指：“真行，見過賣狗的，還是頭一次見讓狗出去賣的�！�

    “閑著也是閑著……”

    秦風(fēng)拖著虎子下巴瞅了瞅，精神萎靡，黑眼圈都累出來了，看來是真賣力了。

    “得了，也別指望它了，放出去，看它都吃什么草�！�

    胖子不解，秦風(fēng)解釋：“你沒聽過有個典故嗎，十狗同籠，九母一公，困數(shù)日，開籠放公，跟其步，觀其食何草，同食之，如此腎好！”

    胖子嘴角立即翹了：“風(fēng)哥，看來你挺懂啊。”

    秦風(fēng)：“沒見過配人，還沒見過配牲口啊。”

    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