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愛屋及烏
死亡這個話題，媽媽跟她討論過無數(shù)次。
方知知無措地看向容貌跟媽媽有三分像的外婆：“媽媽怕冷，睡著了要給她多蓋幾床被子……”
譚靜香再也忍不住，將方知知用力抱緊懷里。
陸哲背過頭去老淚縱橫。
方知知的淚珠跟斷了線似的，無聲無息不停往下流。
在西北的家里，哭出聲是要挨打的，所以即便是再想哭，她也不會發(fā)出一點點聲音。
“知知餓了吧，”陸哲輕輕拍拍譚靜香的肩膀，“外公帶你出去吃點東西好不好��？睡了一天一夜，咱起來活動活動。”
宴洲剛把她帶回來時，就那么小小一個，瘦瘦的，頭發(fā)雜草似的枯黃，看得陸哲心臟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塊。
譚靜香撐著身子站起來，抱著外孫女下樓，陸哲在一旁護著他倆。
坐到飯桌前，方知知終于控制住了情緒，可是一開口，聲音還是哽咽：“等吃完飯，可以帶我去看看媽媽嗎？”
譚靜香和陸哲一頓，譚靜香小聲商量：“現(xiàn)在外邊天還黑著呢，我們明天再去好不好？”
“晚些我?guī)氵^去�！眲偦氐郊业年懷缰拮叩阶狼�，視線落在鼻子眼睛哭得紅通通的方知知身上。
陸哲有些不快：“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說。”
“她遲早要面對的。晴晴把她交給我，我肯定會以最嚴(yán)厲的標(biāo)準(zhǔn)撫養(yǎng)。對她不能過于溺愛，省得以后輕易被人哄騙，識人不清又叛逆不已�！标懷缰蘖粝逻@句話，轉(zhuǎn)身上樓去了。
譚靜香接過保姆手里的佛跳墻，輕輕晃動小瓷勺，舀起金黃色的湯汁，送到方知知唇邊：“先喝口湯順一順，然后咱再吃點小鮑魚和海參。你這小身板太瘦了，咱慢慢補，外婆保證給你養(yǎng)得白白胖胖！”
方知知昏睡的時候，家庭醫(yī)生給她做過體檢，說她有些營養(yǎng)不良。
方知知的眼睛還盯著陸宴洲消失的方向看呢，陸哲連忙道：“剛剛那個，是你大舅舅，你媽媽小時候跟他關(guān)系可好了！他剛剛說的都是氣話，不是在說你。”
大舅舅還在生媽媽的氣嗎？
方知知垂下眼眸，輕輕點頭，乖巧喝湯。
湯一入口，味蕾仿佛跳動了起來，她從沒喝過這么鮮美濃郁的湯，眼睛都亮了一下。
見知知愛喝，譚靜香又連忙舀起一塊小鮑魚：“知知張嘴，小火車要進山洞啦！”
而樓上的書房里，陸宴洲正在通電話。
“方家人作證他們是自由戀愛，構(gòu)不成拐賣？呵呵……”陸宴洲冷笑著，看向窗外的視線越發(fā)冰冷，“我記著他欠了不少賭債……總得一命還一命吧……”
掛斷這個電話，陸宴洲又給助理何偉撥了過去。
“四歲的小女孩喜歡的東西，全都給我送到老宅來�！�
何偉不解：“喜歡的東西？陸總，您是指哪方面？玩具？食物？衣服？”
“所有。”
吃飽了飯，方知知才意識到自己的小手居然干干凈凈的，就連指甲縫里黑色泥巴也都不見了。
她昏睡時，外婆開足了暖氣，洗干凈了毛巾，一點點給她全身擦洗了一遍。
譚靜香笑著捏捏外孫女的臉頰：“小姑娘干干凈凈的，真好看。”
方知知環(huán)視四周，果然像媽媽說的那樣，外公外婆住在非常非常漂亮的花園別墅里。
只是……這么多年來，他們?yōu)槭裁炊疾蝗ノ鞅奔依锟纯磱寢尯退�？還是說，他們也還在生媽媽的氣？
方知知越發(fā)拘謹(jǐn)了起來，她害怕他們會不要她。
陸宴洲穿了一身黑下樓，看向一臉茫然的方知知，開口道：“走吧�！�
方知知輕輕點頭，跳下椅子，小步跟了過去。
“睡衣還沒換呢！”
方知知低頭，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居然穿著淺粉色的睡裙。
譚靜香抱著外孫女上樓換衣服，等方知知再次下來，已經(jīng)換上了黑色的裙子。
擔(dān)心方知知著涼，譚靜香特意給她穿了兩條打底褲，又裹了一件厚外套。
方知知跟在陸宴洲的身后上了車，后座已經(jīng)安上了兒童座椅，方知知小心翼翼地窩在里面，莫名有種想哭的感覺。
“舅舅�！狈街穆曇粝裎米铀频�，小心試探著叫道。
陸宴洲在前面開車，仿佛沒聽見，方知知縮縮脖子，低頭看向自己的小皮鞋。
“什么事？”
得到舅舅的回復(fù)，方知知立馬揚起小腦袋：“謝謝你來救媽媽和我。”
陸宴洲沒說話，但一直緊繃著的下頜線放松了些。
再次見到媽媽，是墓碑上的冰冷照片，方知知的眼淚哭干了似的，抬手輕輕摩挲照片里媽媽的眉眼。
媽媽說，死亡對于她而言是一種解脫。
“媽媽，外公和外婆對我都非常好，舅舅也對我很好，你一定要在天堂開開心的哦，你笑的時候最好看了……”方知知小聲講道，像每天晚上母女間的悄悄話那般。
聽著她的一聲聲叮囑，陸宴洲看向妹妹的遺照，腦海里閃過的是她曾經(jīng)嬌俏靈動的一顰一笑。
回家的路上，二人都是沉默。
陸宴洲透過后視鏡觀察著小外甥女，她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清了下嗓子，低聲道：“你的那頭小狼，現(xiàn)在正在寵物醫(yī)院接受救治療�！�
聽到這個消息，方知知開心了些，她不敢提出去寵物醫(yī)院看望乖乖，乖巧點頭。
到了家，譚靜香和陸哲還守在樓下客廳等待。
他們心疼女兒，愛屋及烏，女兒留下的這個小可憐肯定得拿著當(dāng)眼珠子寵。
“知知，外婆帶你回房睡覺好不好？”
方知知睡了一天，一點也不困，但她還是聽話的點頭。
陸宴洲：“爸媽，你們先休息，我跟知知聊會兒�！�
譚靜香跟陸哲對視一眼，陸哲開口：“明天再說吧�！�
“明天我要上班，”陸宴洲看向方知知，“一會兒聊完了，我?guī)X�！�
見兒子堅持，陸哲也不好再說什么，拉著老伴兒回房休息了，他們能看出來，宴洲還是很心疼這個小外甥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