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七口棺材(一)
對于巖石來說,最寶貴的。
應(yīng)當是風雕刻的紋理。
————
翌日,晨光熹微。
僅一夜之間,橫濱判若兩城。
街道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幾千只褐林鸮如同人間蒸發(fā),連根羽毛都沒有留下。
如果不是網(wǎng)絡(luò)上鋪天蓋地的目擊照片做不了假,眾人甚至懷疑,這只是某個無聊人的惡作劇。
疤姐旅館。
都說人上了歲數(shù)就容易覺少,活了六千歲的鐘大老爺亦然,橫濱街上才剛剛傳來幾聲車笛,他就已經(jīng)坐在樓下品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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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姐祖上是華國人,后來喬遷來到的東北鄉(xiāng)下,聽說鐘離也來自華國,特意為他準備了中式早點。
金絲滇紅,酥酪。
雖然和正經(jīng)的中式早茶有些出入,不過在橫濱已經(jīng)是實屬難得了,鐘大老爺如是道。
關(guān)于昨晚joker的信,鐘離并沒有主動提及的意思,但也不打算隱瞞。于是把它端端正正的擺放在自己房間的桌子上,是個偵探們一眼就能瞥見的地方。
茶色濃醇,淡淡茶香裹挾著晨間有些濕涼的氣息,一時有些寧靜淡雅的意味。
鐘離吹開浮在茶面上淡淡的水霧,輕抿了一口。
昨夜joker的信說的沒頭沒尾,鐘離想了半晌,也不知道自己最寶貴的東西是什么。
璃月,七神,神之眼,契約……算了,與其說是不知道,倒不如說是珍視的東西太多,哪個都不能輕易割舍。
人一旦有了過多的牽絆,就容易束手束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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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翻涌而上,鐘離沒來由的想起了兩位僧人。
約摸著一百多年前,璃月深冬。
兩個游歷的僧人登陸了璃月港,寒冬臘月沒有棲息之所,在伏龍樹下遇見了躲清閑的鐘離。
至于和兩個人相遇的場景,鐘離已經(jīng)記不大清了,不可避免的磨損,讓記憶已經(jīng)和那時的大雪一同融逝。
只是依稀記得一個又高又瘦,另一個又老又矮,充其量不過一米,而且奇丑無比。
唯有這一點,鐘離先生現(xiàn)在都記憶尤深。
對,鐘離先生對于這種怪異的事情總是記得很清楚。
可能是那一瞬間的視覺刺激有些猛烈吧。
怕他們寒冷,鐘離特意給他們置辦了些御寒的衣物,當然,無一例外全都記在了往生堂的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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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矮和尚精神似乎是有些不大正常,總是在念叨一些如午夜夢囈般的話,嘰里咕嚕的,鐘離聽不懂。
鐘離視線無意間一瞥,發(fā)現(xiàn)那矮和尚根本沒有穿鞋,赤腳踩在雪地中。
可是單薄的僧袍下,隱隱約約露出的,分明是一雙蹼。
不光是腳,就連縮在廣袖里的手,同樣是形同鴨掌的蹼。
另一位高和尚收下了鐘離的施舍,看起來有些世外高人的做派,一語道破他的身份:“上仙�!�
“貧僧和師兄都是出家人,講究斷舍離,但修為尚淺,一直未能脫離俗世,上仙在這茫茫天地間活了幾千年,不知是否也有割舍不斷的東西?”
那是往生堂見識最廣、最是能言善辯的客卿,第一次沒能回答上來別人的問題。
鐘離金色的眸子微闔,沉淀淀的像釀著晨光,悠悠然的想:過了一百多年,還是沒有長進,如今看來,依舊沒有答案。
許久,樓上終于傳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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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眾人陸陸續(xù)續(xù)的下樓,皆是睡眼朦朧,一個傳染一個,哈欠就連了天。
昨夜事情多,忙的有些晚。街外的褐林鸮又不眠不休的叫了整夜,基本上都沒怎么睡覺。
就連一向精神極佳的中島敦,也在一下一下的磕頭。
太宰治像被抽去了全身的骨頭,整個人如灘爛泥一樣,“撲通”一聲陷在了沙發(fā)中。睡眼惺忪,聲音聽起來悶悶的,“鐘離先生起得這么早,是不是也被那群臭鳥吵的睡不著覺?”
說完又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鐘離給自己添了些新茶,淡淡道:“倒不是,昨夜鸮聲吵人,我便出門尋了個山洞過夜,睡得尚且舒服�!�
“……哈?”
太宰治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睡眠不足,出現(xiàn)了幻聽,訕訕道:“那……鐘離先生還真是特別……厲害啊�!�
“太宰先生過譽了�!辩婋x接下了他的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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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著有把天聊死的勢頭,太宰治旋即話音一轉(zhuǎn),問向一旁的伏黑惠,“咦……怎么沒見五條先生,他還在睡嗎?”
伏黑惠微微蹙眉,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五條先生一早就被咒術(shù)高專叫走了�!�
鐘離擱下茶盞,看向角落里低落的少年,問道:“可是有異象發(fā)生?”
伏黑惠點點頭,徐徐道:“東北一所高校出現(xiàn)了詛咒傷人事件,而且都是未收錄的一級詛咒,好多學生都喪生了�!�
“七海老師帶領(lǐng)狗卷、乙骨同學還有幾位高專咒術(shù)師先去了,但是數(shù)量太多,僅靠他們的力量也無法全部祓除�!�
“即便是五條老師,忙完一系列的事情,最快也得日落時回來�!�
“這樣啊,沒關(guān)系,joker先生沒有那么著急。”太宰治合上眸子,擺好一個可以睡回籠覺的姿勢,輕飄飄的丟下一句。
“畢竟,偷盜的事情,發(fā)生在夜晚才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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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此時,口袋里的手機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太宰治不耐煩的掏出手機。
來電人:坂口安吾
太宰治接起電話,不待及對方開口,用一種欠欠的口音自顧自道:“啊安吾,你最近在異能科過得是不是很舒服��?是不是每天忙到要死��?”
“……太宰。”
坂口安吾有些無奈,因為這些日子的亂象,他已經(jīng)加班加點工作了好多天,媒體在異能科門口圍得水泄不通。
一面是亟待解決的□□,一面是恐慌的民眾,他如今也分身乏術(shù),沒力氣和他打哈哈了。
“……最近發(fā)生的事情你都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了吧�!�
太宰治懶懶的“嗯”了一聲。
“我和偵探社社長已經(jīng)聯(lián)系過了,為了度過這次劫難,我希望偵探社和異能科合作,所以,我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所有東西都告訴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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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聞言冷哼了一聲,緩緩坐起身來,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椅背,慢聲慢語道:“安吾,我在黑手黨里學了一句話……管不住嘴,留不住命�!�
坂口安吾頓了頓,聲音有些滯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認為合作沒有必要,所以我現(xiàn)在不打算分享我的情報�!�
“我很忙,好了,就這樣�!�
說完,太宰治干脆利落的掛斷了電話。
其實比起武裝力量,異能科不如偵探社和黑手黨。
況且如今根本不知道joker的身份,也不知道joker背后是否有勢力暗中操作,貿(mào)然讓普通人加入這個事件,只會徒增危險。
太宰治沉思了一會兒,招呼道:“敦君�!�
中島敦抬起頭來,懵懵然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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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一下,我們現(xiàn)在就去橫濱中華街�!�
——
中華街坐落在橫濱的黃金地段,大大小小的漢語招牌充斥整條街道,小吃街上商販道列路旁。
不過這里的華人大多從祖輩就遷過來了,吃食早已經(jīng)不大正宗,就連臭豆腐都不是正經(jīng)的臭味。
幾人到達的時候,已是傍晚。
日頭低垂,遠天釀著幾分橘紅色的尾調(diào)。
中華街南路404號已經(jīng)快出街了,靠近居民區(qū)。
老式的插銷木門結(jié)著蛛網(wǎng),每一扇上都貼著一副兇神惡煞的門神圖,兩邊是被剮蹭的所剩無幾的春聯(lián)。
抬頭有一塊木紋牌匾,端端正正刻著幾個鎏金大字——陰陽棺材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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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在往生堂做了很久的客卿,置辦了無數(shù)場送仙典儀,驀然看見這棺材鋪,鐘離竟然感覺有些親切。
鐘離沒來由的想到,如果一輩子留在橫濱,找個殯葬的活計也不錯。
太宰治走上前去,抽出木條插銷,輕輕一推,只聽“吱呀”一聲,門便自動開了。
一段向下的樓梯。
往下一看,深不見底又黑魆魆的,嗖嗖吹著涼氣,有些瘆人。
“鐘……鐘離先生,要不還是你在前面走吧,”太宰治求助似的看向鐘離,訕訕道:“……雖然我很喜歡自殺,但是對于你們的中式恐怖,我還是有些害怕啊�!�
鐘離有些無奈,只得道:“好吧�!�
一行人跟在鐘離后面走下去,鐘離摸了摸樓梯邊上的墻壁,微微有些潮濕。而且越往下走,一股腐爛杏子的味道便愈發(fā)濃重。
走到半路,突然,身后的門板自動合上了,密室最后一點光亮也被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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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島敦連忙跑過去,用盡全身力氣拽門,可惜于事無補,他焦急的問:“鐘離先生,怎么辦?好像被鎖住了。”
籠罩著四下的黑暗正靜悄悄的窺探著眾人的呼吸,心跳聲漸漸趨于一致,自樓下送來的縷縷風中,混合著詭秘的氣息。
鐘離輕輕打了個響指。
霎時,兩側(cè)墻壁的火把熊熊燃燒起來。
昏黃不定的火光中浮蕩著上下漂浮的塵,金瞳的主人站在光中,半張臉隱藏在黑暗中,半張臉映襯著那撲跌不定的火苗。
乍看去,恍若神明。
樓梯直直的向下延伸,約摸著有兩臂寬,順著火光指引的方向,附著厚厚塵土的墻壁上,密密麻麻的黃紙符箓蕩在風中。
墻壁上開鑿了幾個洞窟,每一個洞口,都供奉著小小的神龕。
眾人無言,繼續(xù)順著樓梯向下走,腐爛的氣味在周遭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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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鐘離駐足在一堵石墻前。
石墻中央是一個長長的甬道,直徑不大,剛好可以容納一個成年人。
太宰治咋舌,給了兩個字的評價:“狗洞�!�
爬是不可能爬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鐘離退后一些,與此同時,周身金光攢動。金瞳的神明站在光中,隨著他口中字字的落下,周遭墻壁發(fā)出了巨大的震顫,塵土飛揚。
“巖斷�!�
頃刻間,巖體開始崩塌,巨大的轟鳴聲自地下傳來,仿佛是巖漿噴射前的劇烈顫動,同時,無數(shù)碎石如雨般鋪天蓋地的墜落。
“玉璋�!�
話落,一道金光彌漫的護盾瞬間籠罩起眾人,將傾瀉而下的碎石隔離在外,如磐石堅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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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塌持續(xù)了約摸一分多鐘,未久,恢復了闃寂。
金光散去,塵煙仍在肆意繚繞。
頂著嗆人的塵埃,眾人抬眼,狹長的甬道之后,是一間精心布置的冥室。
紙糊的小人穿著華麗的壽衣,坐在白色紙馬上,臉上綻開一個可怖的笑容,旁邊簇擁著花紅柳綠的花圈、挽聯(lián)。
冥室的正中央,端端正正停著的。
儼然是七口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