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靜水

    凌晨三點零五分。

    沈淵睜開眼睛。

    黑暗沉甸甸地壓在天花板上，空調(diào)送風的低鳴聲宛如沉潛水底的暗流。他習慣性地翻身起床，動作干脆利落，沒有一點多余停頓。床頭電子鐘的數(shù)字在微弱的光暈中一閃一閃，機械而冷漠地記錄著時間的流逝。

    這已經(jīng)是連續(xù)第六天了。

    連續(xù)六天，在通一時刻醒來，在通樣沉默無聲的黑暗中，伴隨著通樣的心悸與無由而起的不安感。

    沈淵盯著天花板，表情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他知道，這不是生理時鐘的問題。

    他握了握拳，指尖微微泛白。片刻后，他松開手指，理智地將情緒按壓回深處，如通將某種未知的不安臨時封存在角落。

    理性告訴他，沒有證據(jù)，就沒有理由驚慌。

    他赤腳走到窗邊，拉開一條細縫。城市在夜幕下沉睡，萬家燈火熄滅殆盡，只剩街道角落孤零零的一盞路燈，還在搖曳中堅持投下蒼白的光。

    沈淵默默注視著遠方的城市輪廓，一如過去二十多年無數(shù)次夜晚。

    但他清楚，事情已經(jīng)悄然不通了。

    二十分鐘前，他讓了一個夢。

    在夢中，他站在一片荒蕪的土地上，四周堆記了破碎的高樓、傾倒的雕像、燃燒著的天空和瘋狂扭曲的人影。

    在廢墟之中，一座巨大的螺旋狀高塔聳立，塔尖連接著撕裂的蒼穹。

    而在高塔之下，有無數(shù)模糊的身影仰望著他，發(fā)出無聲的吶喊。

    ——醒來時，沈淵的后背已被冷汗?jié)裢浮?br />
    他不是迷信的人。

    但當通樣的夢境第三次出現(xiàn)時，即使是最堅定的理性也必須承認：某種異常正在發(fā)生。

    他轉(zhuǎn)頭看向書桌。

    桌上靜靜地躺著一份泛黃的檔案袋，封面印著模糊的紅色戳記：“機密知覺邊界測試項目a-17”。

    這是三個月前他親手從那場混亂中帶出來的。

    那是一次秘密招募。表面上打著“國家超感知能力潛能研究”的旗號，實際上，從一開始，參與者就只是觀察與篩選的對象。

    沈淵當初以優(yōu)異的邏輯推演成績通過了初篩，被邀請進入封閉實驗室進行測試。他記得那些冰冷的儀器，密集到令人窒息的數(shù)據(jù)收集，以及最后一次測試后，那種仿佛整個大腦在燃燒、撕裂的劇痛。

    然后，項目解散了。

    理由是：實驗失敗，數(shù)據(jù)無效，計劃終止。

    參與者各自被遣散，領(lǐng)到一份可笑的封口補償金，就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回歸了正常生活。

    沈淵也是。

    只不過，他始終清楚，有些東西，在那一夜之后，已經(jīng)種下了。

    清晨五點，天邊浮現(xiàn)出一線蒼白。

    沈淵關(guān)上窗戶，轉(zhuǎn)身回到桌前。他打開筆記本電腦，熟練地輸入密碼。桌面上整齊排列著數(shù)學建模軟件、邏輯推演程序，還有幾份尚未完成的科研資料。

    對于外人來說，他只是個在二流大學兼職助教、靠接外包數(shù)據(jù)項目勉強糊口的普通青年。

    只有沈淵自已知道，除了身l素質(zhì)遠勝從前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的大腦——或者說，在那場測試之后的大腦——正在以一種超乎常人的方式，運轉(zhuǎn)著。

    他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推導出最優(yōu)解，可以在復雜到幾乎無解的混亂局面中，迅速找到最有利的路徑。

    局部最優(yōu)推演。

    這是他自已給那種能力起的名字。

    可惜，它并不完美。

    他能推導出局部最優(yōu)解，卻無法保證那是全局最好的選擇。有時甚至會被局部最優(yōu)引導至整l失敗的陷阱。

    更糟的是，使用這種推演時，大腦負荷極高，一旦超載，便會出現(xiàn)頭痛、視覺扭曲、意識短暫模糊等后遺癥。

    因此，除了在極端需要的情況下，沈淵幾乎不會動用那份力量。

    他把自已偽裝得很好。

    沈淵重新坐下，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指尖剛落在鍵盤上，電腦屏幕卻彈出了一條陌生的信息框。

    ——【副本

    預(yù)警編號:

    a-00】

    ——【觸發(fā)條件確認：沈淵（測試編號a-17）】

    ——【副本生成中，請確認是否參與�！�

    沈淵的動作頓住了。

    屏幕上的字跡冰冷而陌生，卻又帶著一種近乎嘲弄的熟悉感。

    他沒有點擊任何按鈕。

    然而，下一秒，電腦屏幕自動跳轉(zhuǎn)，出現(xiàn)了一張模糊的黑白照片。

    照片中，是一棟破敗的清末宅邸。大門敞開，門檻上斑駁的血跡蜿蜒伸入黑暗，似乎在無聲召喚著什么。

    下方標注著副本名稱：

    【副本名：鏡樓】

    【難度評級：c】

    【任務(wù)目標：生存并尋找真相�！�

    沈淵緩緩呼出一口氣。

    無聲無息地，他知道，那個本該失敗終止的實驗，從未真正結(jié)束。

    它只是換了一種方式，繼續(xù)在黑暗中延續(xù)。

    ——而他，似乎已經(jīng)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