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好一手一箭雙雕
裴恭懶洋洋地撒去一眼。
這香�?h令姓于,肥胖身材,生得有有些許黝黑,滿臉的橫肉,瞇縫眼睛下還有一張大嘴。
裴恭撇撇嘴,只覺得他好似個胖頭肥鯰魚。
“貴縣昨日抓人時信誓旦旦言辭鑿鑿,實在好大的排場威嚴�!迸峁щS眼瞥向面前那位“以禮相待”的鯰魚縣令,并未給他正臉,只是慢條斯理地撣兩下袖口上的灰。
裴恭初到香海,便已經(jīng)飽受了牢獄和那滿牢金銀匠人的洗禮。故而早在昨晚被衙差不由分說擼進牢時,他就已然斷定,香�?h衙眾是幫欺上瞞下欺壓百姓的腌臜東西。
眼下即便縣令在他面前謙恭萬分,顯然也是絲毫不能令裴恭改觀。
裴恭沒有打算給前來致歉的縣令絲毫好臉色,擺明了是要跟這幫人死磕到底:“原來貴縣的人都是說抓便抓,說放便放?真是好新鮮。”
于縣令聞言,不由拂過額邊冷汗,連連給裴恭作三個揖:“裴總旗萬望息怒�!�
另一邊的畫冊差役,更是徑直被縣令一個眼神瞪地跪倒在地。
裴恭看著眼前滑稽的場面,也懶得再與這些人多做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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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xiàn)在只想先找到某個姓方的罪魁禍首,去跟他算一算總賬才能行。
裴恭這才被畢恭畢敬仿佛“祖宗顯靈”一般請回縣衙大堂。
彼時方岑熙就候在大堂中,還是先前那副溫溫吞吞的樣子,但深情中卻多幾分不知真假的疲態(tài)。
裴恭彎彎唇角,正要跟“老熟人”招呼幾句,方岑熙便先輕輕抬頭,撩眸迎上裴恭不大友善的目光。
“三爺�!狈结醢欁∶碱^,好似是松下一口氣,“三爺沒事便好�!�
他隨即不容裴恭張口便徑直起身,一臉肅容瞧向香海的那位胖頭鯰魚縣令。
“于縣令,這又是怎么回事?”
“裴總旗堂堂天子衛(wèi)下,七品官員,怎么會被你們擼進縣衙大牢過了整整一夜?”
于縣令只好又是一番方才牢中那般的作揖道歉:“裴總旗和方評事自京城遠道而來,卻在香海遭人苛待,實是不該,只是裴總旗昨日未曾明示身份,這才鬧下這么一大場誤會�!�
“只是聽說兩位還尚有公務(wù)大事在身,實在不好耽于這一箭事,拖延兩位貴人的要務(w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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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請兩位萬萬恕罪,這幾日的吃住,縣衙定會妥當安排。等這頭頂?shù)拇笫陆鉀Q,小縣定要親自敬兩位幾杯水酒賠罪。”
方岑熙的身形看似單薄,問話倒是分外地擲地有聲。
他的眉頭輕蹙著,原本和善的面龐上竟多出幾分不容置喙的威儀。
“裴總旗不明示,貴縣竟也不查察身份?就不明不白地抓人?”
“恐怕于縣令不是第一次縱容屬下逞兇,是已成慣例吧?”
于縣令被問得啞然,只能連連賠罪。
方岑熙便刻意壓低聲音,連模樣好似都比往常多出幾分嚴肅來:“昨晚之事,且不論其他,單是讓梁國公府里知道這件事……”
“香海縣官銀究竟是何時遺失?數(shù)目為幾?為何征召糧食充當官銀?”
“若還說往朝廷里上報的那一套,今日恐怕就沒有那么好收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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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被抓進牢中的苦主,裴恭原本有滿腹的冷嘲熱諷要抒發(fā)。
然而最后,他卻只看著方岑熙對香�?h衙進行了一番敲打。
待到離開縣衙,裴恭才看著自己身邊的方岑熙忍不住滿臉揶揄地勾起唇角。
“方岑熙,方評事�!�
“你可實在是好一手的一石二鳥�!�
昨夜掩藏名牒行李,趁著下樓去尋人告密。
今日還能扯著梁國公府的大旗,將縣衙官差拿捏得服服帖帖,順帶在自己跟前當個兢兢業(yè)業(yè),一心掛念裴三爺平安的好人。
裴恭忍不住諷刺地小幅度朝身邊的方岑熙鼓了鼓掌。
方岑熙聞言,卻只側(cè)眸瞧向裴恭,目光卻絲毫未有回避。
那雙眸子不躲不閃,看不出絲毫心虛,更也沒有什么旁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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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棕褐色的眸底深處好似是有一汪深不見底的潭,將他的所有情緒全都裝掩進去。
方岑熙緩聲開口:“裴三爺何出此言?裝著文牒的包裹就放在柜上,至于三爺那雁翎刀,確是因為太過點眼,才被方某收在床前的腳踏之下�!�
“這些事方某昨日收束時分明已然告知過三爺,見您計較客店床單,才下樓去尋店家,現(xiàn)下如何擔當?shù)闷鹧诓囟�?�?br />
裴恭嗤笑。
那柜上和桌上他昨日何曾沒有看?
分明是空空如也。
方岑熙又泠然道:“昨日是方某請三爺掩飾身份,如今縣衙轉(zhuǎn)眼卻已知蹤跡。三爺定然也能看得出,香海這鎮(zhèn)子雖小,貓膩卻深。”
“我們一但在明,旁的消息自然也不好再私底下探知,查案只會有諸多不便,方某又為何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去做那告密小人?”
裴恭微怔,一時間忽然被問得語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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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岑熙默了默,轉(zhuǎn)而薄唇翕張:“三爺,您固然是出身貴重,佩蘭帶紫,卻也不必將人人都想得一樣�!�
“不是人人都將你看得那般舉足輕重,更不是人人都要在您跟前賣份乖,討份好�!�
裴恭滿腔子抱怨和數(shù)落,頓時被方岑熙這幾句生生懟回腹中。
眼下他倒成了那刁鉆耍橫,拖累差事的人。
他眼中不免多出幾分詫異,默不作聲地看向眼前的人。
方岑熙雖然乍看著弱不禁風(fēng),可熟悉些才會發(fā)現(xiàn),他滿身都是不容反駁的魄力。
方岑熙又朗聲道:“方某雖只是個七品評事,卻也有不屑于做的事。”
“裴三爺若是定要怪罪,那方某無話可說�!�
裴恭登時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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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疑惑起來。
難道昨天真的是自己沒注意到方岑熙的話,才會多了一場牢獄之災(zāi)?
裴恭暗自齟齬,心下一時沒個定數(shù)。
兩人別別扭扭地出縣衙上了街,裴恭也不知道該怎么再對方岑熙張口。
清晨的冷風(fēng)卷著巷口,余著縣城遠處卷起裊裊炊煙。
方岑熙生得好看卻也單薄,才在外頭杵了半刻鐘,臉上便已然少了幾分血色。
裴恭忍不住腹誹方岑熙經(jīng)不起寒,卻又下意識覺得自己好似個沒心沒肺的
走出去沒幾步,裴恭忽又怔了怔。
他借余光朝后一瞥,果見他們兩人身后跟著個鬼鬼祟祟的“尾巴”,從縣衙出來尾隨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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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恭輕嗤,借著機會從自己身上解下綴了狐皮的斗篷。
那斗篷價值不菲,是他二哥裴英從宣府獵的灰狐皮,穿戴輕軟卻格外暖和。
他將斗篷信手往方岑熙肩邊一丟:“小方大人果然是讀書人,酸唧唧的腔兒配著嬌貴身子,連些冷風(fēng)也吃不得�!�
方岑熙聞的動靜,便又緩緩抬眼瞧向裴恭。
裴恭見狀,這才轉(zhuǎn)瞬換副成竹在胸的表情,朝方岑熙靠去壓低聲音道:“別亂動,有人跟著我們�!�
方岑熙神色淡淡:“方某知道。”
“你發(fā)現(xiàn)了?”
“沒有�!�
“那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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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里蹊蹺,咱們又露了身份,只不過是依據(jù)常理推斷�!�
……
裴恭見識過方岑熙的常理推斷是個什么水平。
沒能在方岑熙面前拿大,裴恭只得灰溜溜聳聳肩,不置一語多言。
本欲在方岑熙面前占一次理兒的底氣也更是隨之消散一空。
“三爺這是……”方岑熙輕瞥一眼,似是明了裴恭的用意,并不推讓地接過裴恭的斗篷。
“多謝,讓三爺見笑了�!�
“進大理寺時只以為留居衙門辦公,風(fēng)吹不到,雨打不到,未想過還有這般狀況,如今才著實是羨慕身子健朗的人�!�
裴恭支吾著“嗯”一聲,心下越發(fā)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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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一門武將,裴恭自己也沒搞清,興許行武的就是氣性大,連著老爹帶兩個兄長,都是暴脾氣。
若是有半點說不攏,那就定然是戒尺,鞭子,“小兔崽子”伺候。
他本以為隔著那方才的梁子,方岑熙總得跟他別扭幾句,不成想方岑熙會這般好脾氣。
裴恭暗想雖有昨日的官牒消失的疑云,但方岑熙瞧著卻實在是個性子剛直而溫和有禮的人。
裴恭撇撇嘴,只覺他方才那滿肚子的詆毀,一時便更襯得他無端小心眼起來。
他登時只覺得自己被襯得小肚雞腸,不免又得暗暗生出來幾分不忿。
裴恭忙避開方岑熙的視線,自顧自挽回著自己身為“三爺”的尊嚴:“既然已經(jīng)到香海,還是要以查案為重�!�
香海百姓深陷慘境,昨日牢獄中有多有無辜之人。
若是這地方官員當真欺上瞞下魚肉鄉(xiāng)里,那但凡是個人,也容不得當?shù)毓賳T再此般行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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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岑熙頷首:“昨日初來乍到,三爺又不常當差,多少也有方某照顧不周之責�!�
“不想三爺有慈悲心腸,承蒙三爺不嫌,方某也定當竭盡全力。”
裴恭腦海中不禁又浮現(xiàn)出那不翼而飛的官牒。
如今雖不知究竟是不是被方岑熙藏匿,這事卻也和方岑熙脫不得干系。
他不禁勾唇嗤笑:“當真竭盡全力?”
“自然言出必行。”
“行�!迸峁�(cè)目瞧向路邊的酒樓,“既然小方大人有此言……”
“不如就請小方大人做東,替裴恭出獄洗塵,咱們兩相扯平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