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仇舊怨
荊益從玉華池出來,尚未從那飄飄然的美夢中掙脫,他吸一口山中靈氣,望見日暮西垂,宮闕冷清。
鳳凰府主峰凌霄山,是五山中香火最為鼎盛所在,世人多從此祭拜神仙。
真有驅(qū)云排岳之勢,祟樓迭閣之觀。
荊益想著斜倚著一棵古樹,從此遠(yuǎn)眺那千層石梯,那處主峰上,遴選出的小童正在為師尊敬茶,成為內(nèi)門仙人。
荊益看著這樣隆重的典禮,想起各人皆天資斐然,又勤學(xué)刻苦,才能登天梯、拜名師,哪像自己,竟走邪門歪道,不免暗自神傷。
“你是何人?”荊益聽了身后有人,才緩緩回過神來,轉(zhuǎn)頭見一道姑,手持利刃正警惕地瞪著他。
那女子生的好顏色,就像花粉和了姻脂水,勾勻的搓成,一彈就破的。
一身道袍倒是簡樸,發(fā)髻梳理得一絲不亂。
荊益見那女子手里握著的白色長劍,在夕陽映照下,顯出淡淡金色暗紋,便知道了女子的身份。
他俯身行禮,口中道“晏清公主”。
阮氏后裔,多有早夭的,皇家將這些天生弱質(zhì)的貴族送上山,他們皆富貴傍身、相貌非凡,往來都有打點(diǎn),但真正有天賦的,卻是罕見。
阮端是皇家旁支,卻是拜上山門,才被皇家承認(rèn),他偶爾也說起過主峰之上,有一位晏清公主,他受皇家供養(yǎng),便要盡力為這一位尋庇護(hù)。
荊益將這番緣由說了,公主才放下劍來,對面前人笑道:“原來是表哥的師弟,多有冒犯。
”
荊益見這一笑,唇似含櫻,齒如編貝,妍生香輔,真足眩目動情,不覺心動。
他久在山門,早將俗世規(guī)矩忘卻,如今見了這皇親貴胄,才生出敬畏之心。
晏清公主內(nèi)有熱毒,常須沐浴靜心,所以選徒結(jié)束,來此處壓制毒氣。
說及此,荊益方面上一紅,不知如何是好。
“何必騙他個(gè)鄉(xiāng)野漢,這處是我專有的,如何給你用?”單守杰從殿堂中出來,仍是一襲紅衣裹身,貌若好女,與那公主倒是登對。
晏清公主一雙靈動眼睛在他身上停留,又轉(zhuǎn)回來看荊益,好輕浮的目光!荊益直起身,皺眉,將那好感消去大半。
“師兄何必拆穿,我看郎君好相貌,特意尋了話搭訕的,怎么如此不識相,是看不得我與師弟郎才女貌、成雙登對嗎?”晏清轉(zhuǎn)了一圈手中寶劍,劍上暗光如白蛇之眼,暗藏殺機(jī)。
單守杰聽了嗤笑一聲:“他,他不是那一門的。
”
晏清又瞥了荊益一眼,目光在他腰間流連:“竟不是嗎?那與我表哥卻是一路了。
”
“只怕也不一路,他是世外之人。
”單守杰接話道。
“那便把我繞暈了,我們同一師門,卻不同路,掌門聽了,豈不要罵我們兄弟姊妹不和?”晏清嬌嗔一聲,摸著荊益的臉龐,惋惜道。
荊益皺眉笑道:“我怎敢不與師兄、師姐同路,小弟此來不為別的,專為掌門藏書閣一用,不知可否?”
“玉樓真人什么書沒有,你要不遠(yuǎn)萬里來此尋寶?”
“不為別的?”
兩位尊貴人同時(shí)說話,又是一陣尷尬。
單守杰知道晏清有話要說,將一塊玉牌扔給荊益,給他使了眼色。
荊益向公主行禮,乘著大漠劍往凌霄山而去。
“如何?”
“師尊問你到底要哪個(gè),為什么不見了,我見了那人,也就不問了。
”阮晏清調(diào)笑道,“多可惜,我還聽表哥提起他,以為這是他的人呢。
”
“他是個(gè)婊子,人盡可夫的。
”單守杰聽了,惡狠狠地罵道。
“這樣恨!你是沒有得手?”
……
荊益面上唯唯諾諾,心中對凌驊已是恨之入骨。
他今日之前,尚沒有這般怨恨氣,只覺得自己修為本就來路不正,為師門出力,也是好事;聽了凌驊的威脅,怨氣才深入骨髓,每每想起,都咬牙切齒,不能釋懷。
他如今定是要好好活著了,不管如何,先讓那不仁不義的凌驊償了命才好。
他在凌驊的書閣內(nèi)尋了幾遍,未找到他所說的引妖魔困守某地的法子,便想到主峰看看端倪。
他本是要借收徒,從中尋機(jī)會來的,反而遇上了單守杰,雖是浪費(fèi)了許多時(shí)間,到底也得手了。
凌霄山上宮闕甚多,師門大能多在此開宗立派別。
其中一處黝黑樓閣在山巔矗立,默默然不惹人注目,便是掌門藏書所在。
此樓閣三十余層,每層都有異世界,容納之物何止千萬。
雖是為復(fù)仇,能見到如此珍貴典籍也頗讓人心動,荊益下了寶劍,將玉牌丟給守門石像,欣然上了高樓。
……
“夜色將至,他還未回來,他去了哪里?”沉禮卿扶著玉屏山守山陣法的淡紅色禁制,呢喃道。
凌驊今日叫了幾位弟子議事,說冬鵝島上一處神仙遺跡開啟,眾仙家門生皆當(dāng)前往,因?yàn)槿疃穗S口提起“師兄熱毒如何”,池華德也拿這事嘲諷,還獻(xiàn)上一本雙修秘籍,師尊索性就叫了荊益來。
眾師兄弟不在一處,幾人對彼此有什么事也不清楚,偶爾聚會,也不過互相調(diào)侃而已,因此少有人知道荊益的事,只當(dāng)師尊臨時(shí)起意,全做消遣才納了個(gè)不入流的弟子。
荊益一言不發(fā)地飛走,叫掌教很不高興,他由此遷怒于池華德,若他肯獻(xiàn)身,自己不必顧著師徒情面,只把荊益當(dāng)作爐鼎,關(guān)在宮殿里即可。
因此,池華德在散會后仍跟著沉禮卿,直到神仙洞窟開啟,才算盡了使命。
“他連個(gè)住處都沒有,你什么時(shí)候關(guān)心過?別惡心人了。
”池華德抱臂站在其身后,一手抓著腰間的佩劍,預(yù)防他隨時(shí)暴動。
“我不曾知道這些,他也從不向我提起。
若真要說,做我的道侶不應(yīng)要我保護(hù),他該有些本事的,我們是平等的,合該互相扶持。
”沉禮卿垂下頭,看著腰間一塊藍(lán)綠色玉佩出神,那是鎮(zhèn)心玉,最能抑制靈氣暴走。
池華德聽罷暗自嘲笑一聲,緩緩道:“師尊讓你再找一個(gè)爐鼎,他會找人幫你開爐。
”
“不需要,我與荊益已是道侶,應(yīng)該互相體諒的,他生氣了,我再和他解釋就好。
”
池華德看著男人的背影,嫌棄地撇過頭,他多么渴望回到從前,將這些瑣事拋在腦后。
此次洞窟開啟,也許能助他梳理心神,找著求仙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