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該存在與首都的魔法師(1)
他們兵分多路離開,愛德華和泰勒熟悉佩利亞邦德的建筑,妃萊卡有艾利森指引,再加上她的身手也比普通傭兵好了不少,也不會有什么問題。
總體而言,欣蒂亞對于自己的安排非常滿意。
咒言是她的東西,雖然自詡是什么特別之人,帶著這些東西是為了來給人類發(fā)展機會什么的說法不會出現(xiàn)在她身上,但是這些咒言確實曾經(jīng)給了阿拉特西和艾利森很多夢想——人類總是對于未知充滿著想像,只要輕輕推一把……甚至根本不需要使力。
只有那些關(guān)心她的人離開身旁,她才能放開手腳來應(yīng)對。
她珍惜這些特殊的對待。
他們沒必要這么做,但是卻在她給予時善意地回覆了她,不管在哪個時代,似乎總會有那么一群人愿意給予她如同對于人類一般的待遇。
她替自己的伙伴們禱告,結(jié)束后,終于從安靜的走廊上站起了身。
此時她的周圍躺滿了原先目的是脅持她的人,他們曾經(jīng)試圖舉著槍枝好聲好氣的說服她,與他們一道前往他們雇主所在的空間,以最低損害的效果來達成他們的目的。
然而此時,他們在欣蒂亞的周圍陷入深沉的睡眠,甚至有些睡著的人已經(jīng)打起了呼嚕。
黑色的符號從地板上回到了她的掌心,分散著落在其他人身上的符號隨著她向前邁開的步伐,零散的聚攏在她的掌心,直到她抵達了走廊盡頭的落地窗時,已經(jīng)沒有任何咒言留在原地,它們在她的掌心中,如同被風(fēng)吹起的落葉般旋轉(zhuǎn)著。
欣蒂亞回頭望了一眼,緩緩地將攤開的掌心握成了拳,咒言從她的掌心失去了蹤影,未曾存在過一般。
她收回了看向那些傭兵的視線,此時落地窗外撒入的是陰暗的夕陽光,大雨淅瀝瀝的落下,窗外全是嘩啦啦的雨聲。
這么快一天就要過去,她順利的回收了咒言,接下來就該思考怎么離開這座都市,回到荒原去了。
在這里的時間很開心,妃萊卡真的非常有趣,總是帶給她很多很棒的驚喜。
透過和她同居的這段時間,她可以更精確地模仿人類,衡量問題的尺度,推理他們的思想以及所作所為,替她把一個小小的東西從佩利亞邦德的系統(tǒng)里弄出去,真是比好買賣。
她沿著落地窗向著樓層的另一側(cè)走去,腳步聲回盪在寂靜的走廊,她挽起了衣袖,看著咒言消失在她的外殼之下,直到抵達了樓層的盡頭才停下了腳步。
不是因為有任何隊伍阻擋她的前行,而是此時她忽然想起,那對偽裝成愛德華和泰勒的星河身上所散發(fā)的氣息,似乎可以和先前愛德華提供給她的資訊畫上等號。
欣蒂亞臉上的笑容頭一次消失在臉上。
無論是遇到了任何事,知道了愛德華與泰勒的身體數(shù)據(jù)被拿去製造了星河時;咒言被那對兄弟奪走了大半,使她幾乎失去了所有力量,比一個人類還不如時;又或者是來到這里之后遇到的所有意外,她都可以假裝是在自己的規(guī)劃中。
因為她清楚的知道,這些人不知道她是「什么東西」,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誰。
她當(dāng)然可以偽裝自己在發(fā)現(xiàn)那兩名虛假的星河偽裝成她的作品時自己一點都不感到憤怒,也可以假裝失去那些咒言對她而言算不上什么損失,哪怕阿拉特西懇求她的時候,她都可以……扮演出一個體貼溫柔的老師,哪怕阿拉特西始終都沒有誠實的告訴她自己的愿望。
大概是因為聰慧的他知道,不可能從欣蒂亞這里得到理想的贊同。
愛德華曾經(jīng)說過,有很像「魔法」的技術(shù)與佩利亞邦德展開了合作,但是詳情無論是他或是泰勒都沒來得及調(diào)查。
對于首都的居民來說,「魔法」是存在于傳說故事,以及睡前童話里實現(xiàn)愿望的力量,不是真實的。
而欣蒂亞不屬于這里,她甚至比這座都市更加的年邁,所以其實她知道……魔法存在于世界上,存在于這座都市以外的地方。
原本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在首都遇見魔法的。
而事實證明,她實在是太喜歡將事情往理想的方向去思考,進而忽略了太多出現(xiàn)意外的可能性,而她最討厭的結(jié)局終究還是在她的疏忽中誕生了。
她緩緩的轉(zhuǎn)過身,在她后方的走廊上,原先沒有任何人的位置,出現(xiàn)了一道投影。
裝設(shè)在天花板上的投影系統(tǒng)使用著螢光藍的色調(diào)投放著影像,細碎的粒子聚集描繪出了人臉的模樣,衣著依舊是幾乎落地的長袍,手上握著一把長杖,自信的笑容映在對方的臉上,與記憶中無數(shù)穿著這身長袍自信的面容重疊。
「……你們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這里并不屬于魔法。
」欣蒂亞沉下臉,她只是淡淡地拋出了這句話,便轉(zhuǎn)身準(zhǔn)備繼續(xù)下樓。
「因為這里是大海的另一端嗎?已經(jīng)過了將近百年,大人。
」對方的聲音在身側(cè)響起,欣蒂亞隨即單手握成拳,咒言凝聚的刀刃瞬間擊穿了隱藏在墻壁中的喇叭。
「您可以選擇跨越海洋來逃避我們,我們當(dāng)然也能跨越千里的距離到達這片土地——這并不是不可能達成的事。
」
如果真的不困難的話,也不必費上百年的時間來橫越大海。
欣蒂亞清楚知道這些話語的存在只是為了影響自己的心情,但她還是相當(dāng)?shù)牟皇娣?br />
這座都市原本是她逃離那些會魔法的人們休息的地方,是她可以不顧忌任何目光與過往的藏匿處。
而此時此刻這道簡單的虛擬投影,卻讓她意識到連同這里,屬于大海另一端的這里,都已經(jīng)無法任由她取得片刻的安寧。
因為知道自己無法從她手中活著回去,而選擇使用投影來對話,確實就像那群在魔法世界里擺弄政治的懦夫的思維,也符合那些為了戰(zhàn)斗而生的魔法師們惜命的態(tài)度。
只是現(xiàn)在這個時代的魔法師,真的知道她是誰嗎?還是她早已經(jīng)淪落為傳說中薄弱的一角,正如他們早已遺忘戰(zhàn)爭帶來的殘酷與血腥,永遠塵封在陰暗的角落。
欣蒂亞打量著懸在天花板的投影儀器,視線緩緩地落在身旁的安全梯上。
他們是什么時候來的?刻意選擇她落單的時候才按耐不住地與她對話,是又有所求嗎?她跨越大海來到這里時,并不是如對方所述的那樣為了逃跑,而是不想繼續(xù)待在那里。
會認(rèn)定她是逃跑的,只有負責(zé)管理都市的審議會才會使用這種措辭。
審議會的人,找到她還能為了什么事?
「長命的勇者依舊存在,但是審議會的人們已經(jīng)在預(yù)言家的話語中失去了安全感。
」她半側(cè)過了臉,聽見尚未被毀損的喇叭傳來了藏不住的抽氣聲,挑起了眉毛,「你們早在許久以前就失去兄長大人的庇護了,看來是又出了什么事讓事情惡化,這才走頭無路的想辦法讓我回去。
」
追求與這座都市截然不同,來自荒原之外的都市,跨越大海與遙遠的路途來到了這個地方,只會因為他們已經(jīng)走投無路。
「不過,你們聽起來也沒有特別需要我的樣子,沒有拜託我,也沒有請求我,甚至譴責(zé)我是逃過來的,明明我并不需要為你們負起責(zé)任。
」欣蒂亞松開手,掌心中由咒言凝聚成的刀刃如落雪般飛散,「反正我不想回去,你們也強迫不了我——我倒是很想看看,你們拿了什么來和微笑企業(yè)做為交易的條件,換得他們對你們的信任的。
」
她踏上了安全梯,繼續(xù)下樓。
欣蒂亞此時稍微對于自己讓所有人分開行走的決定感到后悔,但是這個時候才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是她的失誤忽略了這樣的變數(shù),好在這群人是針對著她,這表示他們也不會對其他人輕舉妄動,算是一件好消息。
使用高科技武器的人與使用魔法的人除了人性以外幾乎沒有相似之處,信仰到思維,研究與前行的方向,唯有對于權(quán)力以及掌控一切的追求如出一轍。
欣蒂亞沒再多做停留,她調(diào)出了先前剛抵達佩利亞邦德大樓時掃描的地圖,飛快地奔跑起來。
支開艾利森和妃萊卡的好處是做什么事情都不會被詢問,雖然并不是感到困擾的意思,但是有時候真的很難解釋。
她從自己所在的樓層靠外的窗戶一躍而下,雙腳剛離開窗框,一聲爆裂的巨響就從她的腦袋上方炸了開來,欣蒂亞立刻仰起臉,靠非出入口的那一側(cè)墻壁被擊穿,破碎的水泥塊從天而降,距離她大概有兩層樓的距離,因爆炸而瀰漫的煙霧被從中探出的機械義體揮散,她看見了一張陌生的面孔——或許不該說陌生,她對這張臉有印象,前陣子她打包帕尼的資料時有查到關(guān)于這組改造使用的軍用攻擊武器的相關(guān)資訊。
當(dāng)時明確的標(biāo)註了「測試中」以及「危險性極高」。
龐大的身軀裝載著過多的軍火,光是看見它跳躍的模樣就足以想像沉重的墜落會帶來多大的攻擊性。
宛如機甲一般的植入式改造將眼前的人身上所有相似于人的軀干給吞噬殆盡,連同那張面孔都能夠看見精緻雕琢的人造痕跡,泛著電子紅光的眼眸機械性的轉(zhuǎn)動,頭部深埋著使大腦能夠更精準(zhǔn)控制器械的切割痕跡,眼前所見的每一吋都是人造的,彷彿全身上下都在叫囂著危險。
欣蒂亞飛快的張開雙手,咒言瞬間飛散阻擋了對方朝著自己發(fā)動的攻擊。
熾烈的火光被阻擋在漆黑的咒言之后,她在空中轉(zhuǎn)過身,雙腳落地的瞬間呈現(xiàn)了起步的姿勢,瞬間朝著大樓的破口飛奔而出。
后腳剛離開樓層的范圍,背后巨大的墜地聲激起的震波與塵埃就將她高高的拋起,欣蒂亞飛快的重新翻身落地,此時她尚未抵達建筑最低樓層,不上不下,這寬闊的平臺是屬于佩利亞邦德的斗技場。
他們用來使那些實驗中的改造人互相殘殺,偶爾祭出高獎金吸引走投無路的人上前來賣命,在改造橫行的時代,有時候不像自己對他們而言根本不是什么可怕的事。
妃萊卡的姊姊也曾經(jīng)在這里,絲黛拉曾經(jīng)是這里赫赫有名的斗士,至今仍在通緝榜單上頭,被抓住了就只能繼續(xù)在這方寸之地中反覆的戰(zhàn)斗與抵抗,這就是她接受全身義體改造所需要付出的代價。
全身義體改造甚至是免費,誰讓免費的東西總是這么令人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