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算計
蕭青璇的聲音落下。
船艙內頓時陷入良久的沉默。
好半晌,蕭生蒼老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我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
“只是,大乾如今……積重難返。”
“正因為積重難返,才更需要猛藥去疴�!�
“父皇,我知道您對鎮(zhèn)西王陸平川甚為忌憚,但是,我們不能因噎廢食�!�
“該用的人,某些情況,我們還是要用的,更何況,就算不能直接用他,可陸昭已經進京快兩個月了,您都還沒有召見過他一次……這顯然不合常理�!�
……
船艙里的議論尚未停止。
楊府。
無心再在詩會露面的楊康剛回到楊府客房,便臉色鐵青的將仆人送來的茶盞打翻在地。
望著碎了一地的瓷片。
緊隨其后進來的程躍白臉色同樣難看。
直到此刻,他都還清晰記得陸昭面無表情地將短劍橫在自己脖頸時,自己心底抑制不住的那股恐懼和狼狽。
他清楚。
自己這次算是在可京城讀書人的面前,親手把自己的面子和里子都丟干凈了。
想要找回來。
就只有讓陸昭祭天。
因為,唯有陸昭死了,人們才永遠不會想起來,今日自己被短劍嚇到幾乎尿褲子的丟人樣子。
只可惜。
這法子,以他現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可能。
帶著這樣的想法。
程躍白咬了咬牙,抬眼看向已經端坐主位的楊康,沉聲道:
“楊大哥,那陸昭雖名為世子,奉詔進京與公主殿下聯(lián)姻,可說到底不過是陸平川那廝送到京城,手無寸鐵,任人宰割的質子�!�
“可就是這么一號人,今日卻讓我們在詩會上顏面盡失,斯文掃地……若是這般奇恥大辱,咱們都不表示一番,找回場子的話,今后誰還能把您,把咱們,甚至是把老丞相放在眼里?”
“您是清楚的,丞相大人最看重的便是臉面……”
楊康能在京城被奉為諸多年輕一代讀書人的標桿,腦子和智商自然是在線的。
所以,只稍作思量,他便反應過來,程躍白話里面還藏著話,當下也不廢話,直接了當道:
“程躍白,有話直說,不要老是藏著掖著的。”
感覺出楊康聲線里的不悅,程躍白不敢再裝模作樣,急忙擺擺手道:
“楊公子……我的意思是,那陸昭今日用那一首詩讓咱們顏面掃地�!�
“咱們如果不把丟掉的場子找回來,只怕從今往后,京城的讀書人明里不說,可暗地里還不知道會怎么埋汰咱們……”
此言一出。
楊康身體微頓,想喝口茶壓壓驚,可抬手才發(fā)現茶杯已經被自己摔得七零八落,當下也只能往椅子上一靠,冷聲道:
“你想怎么找回場子?”
程躍白環(huán)顧左右,確認四下無人后,方才陰惻惻開口:
“楊公子想找回場子,就只能讓陸昭……”
或許是為了穩(wěn)妥起見,程躍白并沒有直接說出答案,而是無聲的比了個割喉的動作。
“你想弄死他?!”
楊康不自覺的拔高音調,連帶著屁股都從椅子上抬了起來。
“正是�!�
程躍白應了一聲,繼續(xù)道:
“以楊公子的眼力,想來應該能看出來,陸昭那首《使至塞上》,絕對算得上是我大乾文壇此前少有的名篇,再加上他世子的身份,揚名立萬不過是時間問題�!�
“如果真讓他乘風而起,您覺得今后在京城讀書人中間,還有咱說話的份么?”
楊康面露猶豫:
“可是……可是,就因為一首詩,就因為他比咱們有文采,咱們就要想方設法,處心積慮地置他于死地,這未免也太……”
他話未說完,就被程躍白出聲截斷:
“楊公子,這是一首詩的事情么?這是你死我活的斗爭!”
“陸昭不死,您楊康在京城讀書人的圈子里就別想抬起頭,陸昭不死,相府威嚴何在?”
“這……”
楊康指尖不自覺地捏緊,或許是太過于用力,以至于原本還算紅潤的手指尖都開始微微泛白:
“可陸昭……他畢竟是鎮(zhèn)西王唯一的兒子,陛下還打算將公主許配于他……”
“若是……若是……”
他并沒有把話挑明。
畢竟,兩人都是人精似的人物,怎么可能猜不到彼此心里在想些什么東西。
果不其然的。
楊康話才說到一半,程躍白已經滿臉狠戾道:
“他是鎮(zhèn)西王唯一的兒子又如何?”
“還世子,狗屁的世子,他就是陛下從陸平川手里要來的人質!”
“至于您剛說的聯(lián)姻,依我說,也不過是陛下為了穩(wěn)住鎮(zhèn)西王陸平川才用的懷柔之策,否則的話,若陛下真有意聯(lián)姻,又怎么可能把陸昭晾在別館近兩個月,一次都沒召見?”
“還有一點,想來楊公子也是知道的,那鎮(zhèn)西王這些年統(tǒng)領西境,麾下精兵強將如云,早就惹得陛下忌憚無比,這般情況下,皇帝不動鎮(zhèn)西王的勢力已經是天恩浩蕩,你覺得他還會想著讓陸昭有什么好么?”
楊康依舊不語,只是用力的手指已經在不自覺間放松許多。
見楊康眉眼間似乎有松動的跡象,程躍白松了口氣,忙繼續(xù)蠱惑道:
“況且,咱們想除掉陸昭,那可不是為了一己私利,你想想看,咱們想方設法的除掉陸昭,讓鎮(zhèn)西王絕嗣,看似是大罪一樁,可卻是實打實地為陛下分憂!等陸平川一死,鎮(zhèn)西王爵位廢除,到那個時候,咱們就是替我大乾朝整頓朝綱的功臣!”
“功臣……”
楊康默默呢喃了一聲。
見他意動,程躍白急忙深以為然的重重點了下頭。
可事實上,只有程躍白自己心里清楚,他之所以這么處心積慮地想勸楊康置陸昭于死地,可不是想做個功臣。
他要的是把楊康拉到自己的戰(zhàn)線上。
還是那句話,陸昭再怎么著也是鎮(zhèn)西王的獨子。
論身份地位壓根就不是他區(qū)區(qū)一個五品官之子所能對抗,甚至若非今日的詩會,他連出現在陸昭身前的機會都沒有。
唯有把楊康拉進來。
他才有報今日顏面掃地之仇的資本。
至于楊康乃至整個相府的下場。
呵呵。
大乾那么多官,皇帝養(yǎng)了那么多人才。
什么時候缺過丞相?
再說了。
真缺的話,他老爹程楚就是也是個不錯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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