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村（7）

    很快，除了草帽男廟里的其他幾個中年男人都被姜大力抓住綁了起來。

    殊黎也正式看清了廟中的全貌。

    與想象中不同，廟里的雜草出乎意料地沒比外面少多少，陳舊爛了半塊的供臺上不見任何貢品或者香火，甚至供桌上的木質(zhì)神像都因為長久未修繕而模糊不清布滿了灰塵，只能隱隱看出是個女像。

    殊黎踩著臟兮兮從未清理打掃過的長滿了亂草的地磚一時間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如果不是這幾個村民信誓旦旦每天都有人要來參拜她真以為就是個經(jīng)年失修的破廟或者給乞丐住的大本營。

    誰家參拜不僅不沐浴焚香虔誠叩拜，反而在神像前亂扔垃圾嘻笑打鬧的？想到剛進來看到幾個人正對著神像邊摳腳邊嘮嗑的場景，殊黎閉了閉眼，不愿再回憶。

    面對質(zhì)疑，最激動的竟然還是這幾個村民，最先綁的草帽男率先為自己發(fā)聲：“怎么就不虔誠了？俺們天天都來許愿，你們這些外地人懂什么！”溫虹皺起了眉：“許愿？什么許愿？”原本都在嘰嘰喳喳的村民紛紛閉上了嘴，不愿意再說了。

    “大力。

    ”“好嘞姐。

    ”不用溫虹多說，姜大力再次施展一聲怪力，像拎小雞仔似的把幾個村民挨個扔到不遠處一個荒廢的小院里。

    “直接問觸及異端的內(nèi)容是問不出的。

    ”路上溫虹輕聲慢語地解釋，“這些被異化的普通村民你可以理解為游戲里的普通npc，雖說很難從他們身上獲得核心信息，但可以直接武力壓制行一些方便。

    ”“那要是變異了怎么辦。

    ”殊黎還記得草帽男不久前的詭異形態(tài)。

    “單獨操縱他們會損耗異端精力的。

    ”溫虹笑了笑，“之前是你體質(zhì)特殊吸引了異端注意，不然祂不會單獨操縱一個普通npc的，不過你只要不一個人亂跑就不會有事。

    ”說話間到了小院，看著墻角一排的六個中年男人，殊黎想到溫虹先前說的“審訊”，自覺后退幾步，準備看他們操作。

    “啪”一聲破空炸響，姜大力甩了甩剛折的柳條，對著幾個村民不懷好意地笑：“說說吧你先來。

    ”被他指到的第一個村民抖了抖，“俺叫李來忠，54歲，家里一個婆娘，三個兒子，家里有五畝地。

    ”“阿勝，49歲，一個婆娘一個兒子，六畝地”“王大根，53歲，一個婆娘倆兒子，10畝”“”姜大力越聽越不對勁，“你們都沒有女兒的嗎？”可村里三四十歲的女人并不少見。

    第一個回話的村民撇了撇嘴，“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都嫁出去了怎么還能算成家里人的。

    ”“就是就是，也就老林家有個上大學的閨女還沒嫁人吧。

    ”“這個年紀也差不多快了，我在她那個歲數(shù)娃娃都抱倆我看上這么多學有啥用，還不是要嫁出去”“哼，你說說現(xiàn)在的女娃娃一進了城就忘本了，村里年輕人現(xiàn)在是越來越少了”幾個村民三言兩語竟開始聊了起來。

    溫虹臉色黑如鍋底，一把拽過姜大力手中的柳鞭，一鞭子抽到聊得最起勁的李來忠身上，不待他發(fā)出慘叫就冷冰冰地威脅：“問什么就答什么，再轉(zhuǎn)移話題就不是一鞭子的事了，別想撒謊。

    ”空氣里一片死寂。

    半晌，一個村民咽了口口水，面露難色：“我說你們這些二道販子不做你們的活，老是打聽這些事做甚，你們再眼饞也是外鄉(xiāng)人，許不了愿哇。

    ”顯然在不知道的時候這里的村民都知道他們進村偽裝的身份了。

    溫虹也了那人一眼，只是說：“怕什么，我們又不是來搶你們寶貝的，只是了解一下。

    ”村民沒有說話，不只是他其他的所有村民都滿眼懷疑，赤裸裸的不信任。

    表現(xiàn)在不管接下來她怎么盤問都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只肯說自己只是單純在向母親河許愿，其余的像為什么像河許愿、許愿內(nèi)容一概不多說。

    溫虹揉了揉眉心，有些無奈地拉著殊黎到一邊，說：“接下來看你的了。

    ”“我？”殊黎有些懵，她是全程見識到這幾個人嘴有多硬的，“我不會啊。

    ”“這些人說到底是被異化的普通人，像異端一樣也會被我們異變者影響。

    ”溫虹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能問的都問了，接下來看你的了，大膽問別害怕！”殊黎心下微定，在大家都注視下走到村民們面前，目光掃過這幾雙警惕的眼睛。

    她沉吟幾秒，問：“你們?yōu)槭裁匆�像母親河許愿？”真是直白一點也不婉轉(zhuǎn)的問話，搞得有人會回答一樣，果然是愚蠢的年輕人，李來忠這么想著，有些不屑道：“我怎么可能會告訴你是因為我們只要像母親河許愿就可以實現(xiàn)愿望嗯等等？”姜大力激動地和殊黎擊了個掌。

    想不到答案就這么水靈靈的問出來了，不只是殊黎三人，被綁的村民也很驚訝甚至是驚恐，李來忠旁邊的村民憤怒地去撞他，口中大罵：“你怎么就這么告訴她了？你會不會說話！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　崩顏碇乙埠荏@恐，“我不知道啊？母親河在上我真的沒想說的！完了完了完了��！”幾個村民像搖晃的蘑菇墩子一樣互相指責擠撞，亂做一團。

    殊黎話還沒問完呢，“說一下你們都許了什么愿望。

    ”真是演都不演了連問都不問了直接要答案是吧，正在左右搖晃撞人的一個村民憤恨道：“你想什么呢，你以為我是他會直接說我今天許了愿讓家里母雞下八個蛋是嗎？”“？”“？？”“？？？”所有村民頓時靜止般一動不動，片刻，一個村民瞇起眼睛，察覺到不對：“你不是說你家的母雞能下蛋是天生的嗎？”對方立刻反嗆：“那咋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許了愿在找你家的偷雞賊，我還就告訴你了就是你旁邊的阿勝干的，我親眼看到的！”阿勝滿臉驚恐：“母親河在上，我不是已經(jīng)許愿了不讓他發(fā)現(xiàn)是我干的嗎怎么會這樣？”“哼！一群眼皮淺的東西，就知道許愿這些真沒出息。

    ”“呵呵呵你許愿多抽幾包煙你最有出息！”“你竟然偷聽我許愿？？！你”這下村民們是徹底亂成了一團，互相指罵背刺把各自許的愿望抖了個干干凈凈。

    殊黎：“”姜大力也傻眼了，連連倒吸幾口涼氣：“嘶這體質(zhì)，太夸張了吧。

    ”這跟玩解密游戲遇到謎題了不選擇看廣告或找線索而是開制霸直接跳過有什么區(qū)別。

    都說異變者在污染區(qū)好找線索容易察覺異端信息，他好歹也是和溫虹姐搭檔好多次了，從來都是循序漸進，還從來沒有這么爽過。

    終于理解組織為什么三令五申要讓他們好好保護這個金疙瘩決不能讓她受一點傷了。

    這體質(zhì)在污染區(qū)簡直是個大殺器。

    正想著，突然傳來一聲巨響，三人尋聲望去，破舊的院門被一腳踹開，歪歪扭扭倒向一邊。

    塵土飛揚。

    “找到了找到了，都在這里！”是本該在村口的王虎，他邊扯著大嗓門邊一溜煙朝紅廟狂奔，“秀秀人找到啦快來！大力和小溫也在！！”十分鐘后，倒賣小隊的所有人正式會晤，除了不知所蹤的裴逸。

    而殊黎正在被難得狼狽氣喘吁吁的白秀秀提著耳朵教育，頗有種好不容易抓到離家出走到處亂竄的野孩子后一腔擔心全變成了火氣的架勢。

    直到把殊黎冷白的耳垂捏得通紅，白秀秀才勉強作罷，她扶了扶眼鏡，又恢復(fù)平日冷靜的模樣，目光掃過東倒西歪的幾個村民。

    “照這么說，這里人有長期向河水許愿的習俗，且這種習俗已經(jīng)融入日常生活中。

    ”溫虹認同點點頭：“都是一些小愿望，但怪就怪在似乎沒有限制而且對許愿的神像沒有絲毫敬畏。

    ”這簡直太奇怪了，世上真的會有予取予求不要任何供奉的神靈嗎？總感覺漏了點什么目光掃向裝死的村民，腦海中略過進入紅廟后滿目的野草、空蕩的供臺、布滿灰塵的慈悲女神像。

    溫虹一把抓住殊黎，神色激動緊盯她發(fā)懵的雙眼：“你還記得當時對那條河的印象嗎？”正在發(fā)呆摸魚的殊黎被嚇了一跳，她愣了愣，下意識回答：“包容”白秀秀也回過味了：“和字條上的對上了，‘她包容著一切，接納著一切，滿足一切，這個‘她’指的應(yīng)該就是這條河。

    ”準確說是異端。

    常常和死亡掛鉤，威脅人類生命的邪惡異端，竟然也可以成為不求回報不斷滿足信徒索求的無私神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