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叫林知微,是陳國的王后。
世人皆知我是九次守寡的王后,每一段婚姻都以丈夫的離奇死亡告終。
他們說我克夫,說我命硬,卻不知我心中藏著一把復(fù)仇的利刃。
我的家族被滅門,我的親人被殺害,而這一切的幕后黑手,正是我身邊的這些人。
我必須活下去,為了復(fù)仇。
第一章:起
夕陽如血,浸染著陳國皇宮的金瓦。
我站在觀景臺的邊緣,指尖觸著冰涼的漢白玉欄桿,遠(yuǎn)眺那片被暮靄籠罩的山脈——那里曾是夏國,是我的故土,是我林家滿門血債的源頭。
風(fēng)掠過耳畔,帶著海棠花的甜香,卻掩不住我胸腔里翻涌的恨意。
小姐,晚宴快要開始了。
身后傳來昭寧的聲音,輕軟如絮,卻透著一絲急促。
我回頭,見她提著裙裾小跑而來,素白的衣裙在風(fēng)中翻飛,像一只翩躚的蝶。
她的臉頰因奔跑而微微泛紅,眼眸卻亮得驚人,像是盛著星光。
我彎了彎唇角,伸手替她拂去鬢邊一縷散落的發(fā)絲:急什么太子妃的晚宴,遲些也無妨。
昭寧咬了咬唇,低聲道:可今日……太子殿下也會出席。
我指尖一頓,隨即收回,攏入袖中。
那又如何我輕笑,眼底卻無半分笑意,他若見我,只會更高興。
昭寧欲言又止,最終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小姐,你真的不后悔嗎
后悔
我抬眸望向天際,殘陽如刃,割裂云層。
三年前那場大火,燒盡了林府七十二口人的性命,也燒盡了我所有的天真。
父親被亂箭穿心,母親自縊于梁上,幼弟的尸體甚至尋不到全尸……而這一切,皆因陳國太子的那道密令。
血債,需以血償。
昭寧。我緩緩開口,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我活著的每一日,都是為了讓他們——血債血償。
她怔了怔,隨即握住我的手,掌心溫?zé)岫鴪?jiān)定:我明白。我會一直陪著你。
我垂眸,看著兩人交握的手。
她的手小巧柔軟,卻比任何人都可靠。
三年前,是她從尸堆里將我拖出,是她陪我一路顛沛流離,隱姓埋名,最終以夏國遺孤的身份被陳國太子妃收養(yǎng),成了這深宮里的一枚棋子。
棋子,亦可為刃。
走吧。我松開她的手,理了理衣袖,該去會會那位太子殿下了。
長廊兩側(cè),海棠花開得正盛,粉瓣如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滿肩頭。
我踏著落花前行,裙裾拂過青石地面,無聲無息。
昭寧跟在我身后半步,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遠(yuǎn)處,絲竹聲隱隱傳來,夾雜著宮女的輕笑。
太子妃的寢宮燈火通明,朱漆殿門大開,內(nèi)里人影綽綽,衣香鬢影。
我在殿外駐足,深吸一口氣。
林姑娘到——內(nèi)侍尖細(xì)的嗓音劃破喧囂。
殿內(nèi)霎時(shí)一靜。
無數(shù)道目光投來,或探究,或輕蔑,或驚艷。
我抬眸,迎著那些視線,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淺笑,端莊而疏離。
知微來了太子妃的聲音自高位傳來,溫柔似水,快入席吧。
我福身行禮,目光卻不著痕跡地掠過她身側(cè)——
陳國太子,陳征舒。
他正執(zhí)杯飲酒,玄色錦袍襯得眉目如刀,一雙鳳眼微挑,似笑非笑地望過來。
四目相對的一瞬,他眼底閃過一絲玩味,舉杯向我示意。
我垂眸,掩去眸中冷意。
——獵物,上鉤了。
第二章:初入宮闈
燭火搖曳,映得滿殿金碧輝煌。
我端坐在陳征舒身側(cè),指尖輕輕搭在案幾邊緣,面上噙著恰到好處的淺笑,目光卻不著痕跡地掠過主位上的陳靈公。
他斜倚在龍紋錦榻上,一襲玄色龍袍襯得面容冷峻,指節(jié)輕叩著金樽,眼底似笑非笑,像一只蟄伏的獸,正漫不經(jīng)心地打量著獵物。
殿內(nèi)絲竹聲聲,舞姬廣袖翻飛,可空氣里卻凝著一層無形的壓迫。
太子妃。
陳靈公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如鈍刀刮過耳膜。
我抬眸,迎上他的視線,唇角弧度未變:陛下。
你在夏國時(shí),可曾見過那些叛軍
他的問題來得突兀,卻又在預(yù)料之中。
殿內(nèi)霎時(shí)一靜,連樂聲都似有片刻凝滯。
我指尖微微收緊,面上卻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茫然與哀戚:陛下,夏國叛亂時(shí),我林家滿門遭難,我僥幸逃脫,流落民間,哪里還能見到什么叛軍
話落,我垂眸,長睫掩去眼底的冷意。
——叛軍
屠我林府滿門的,分明是他陳國的鐵騎!
陳靈公輕笑一聲,指腹摩挲著金樽邊緣,目光如刃:哦可朕聽聞,林家與夏國遺臣關(guān)系匪淺,太子妃竟一無所知
我心頭一凜。
他在試探。
我抬眸,眼中適時(shí)泛起一層薄霧,聲音輕顫:陛下明鑒,林家世代忠良,絕無二心。
若真有叛臣賊子,我必第一個手刃仇敵,以慰父母在天之靈!
最后一字落下,我咬得極重,像是要將滿腔恨意碾碎在齒間。
陳靈公瞇了瞇眼,未再言語,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轉(zhuǎn)而舉杯與群臣共飲。
我暗自松了口氣,卻聽身側(cè)傳來一聲低笑。
陳征舒執(zhí)杯湊近,溫?zé)岬臍庀⒎鬟^耳畔:太子妃方才……演得真好。
我側(cè)目,對上他含笑的眼。
這位陳國太子生得一副好皮囊,眉目如畫,可眼底卻藏著幾分玩世不恭的輕佻。
我淡淡一笑:殿下說笑了,臣妾句句屬實(shí)。
他挑眉,不置可否,只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喉結(jié)滾動間,眼底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
晚宴終了,我回到寢宮,剛踏入內(nèi)殿,昭寧便急急迎了上來。
小姐!她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指尖冰涼,陳靈公今日分明是在試探你!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安撫般拍了拍:無妨,他起疑是遲早的事。
昭寧咬了咬唇,眼中滿是憂色:可若他查出你的身份……
他不會。我打斷她,聲音冷定,林家滿門已絕,夏國遺民四散,誰能證明我是林知微
話雖如此,可我心知肚明——陳靈公生性多疑,今日不過是個開始。
窗外,一輪冷月高懸,將庭院照得慘白。
我望著那月色,忽然輕笑一聲:昭寧,你說……若陳靈公知道,他親手將仇人養(yǎng)在眼皮底下,會是什么表情
昭寧怔了怔,隨即握緊我的手:小姐,無論你做什么,我都會陪著你。
我回握她,掌心相貼,溫?zé)崧印?br />
——這深宮如淵,唯有她是我的光。
夜深人靜,我獨(dú)坐窗前,指尖撫過一枚藏在袖中的玉佩。
那是父親留給我的最后一樣?xùn)|西。
玉上刻著林家族徽,背面卻有一道深深的裂痕,像是被人用刀生生劈開。
我摩挲著那道裂痕,眼前又浮現(xiàn)出那夜的火光。
尖叫聲、哭喊聲、刀劍碰撞聲……
還有母親臨死前,死死攥著我的手,說的最后一句話——
活下去……報(bào)仇……
我閉了閉眼,將玉佩緊緊攥在掌心。
再睜眼時(shí),眸中只剩一片冷寂。
陳靈公、陳征舒……
你們欠林家的,我會一筆一筆討回來。
第三章:暗流涌動
月色如霜,鋪陳在御花園的石徑上。
我獨(dú)自漫步于花影之間,指尖掠過夜風(fēng)中輕顫的牡丹,花瓣柔軟如綢,卻帶著夜露的涼意。
白日里陳靈公的試探猶在耳畔,像一根細(xì)針,刺得人不得安寧。
——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正思索間,前方花叢忽地一動。
我腳步微頓,袖中手指已悄然攥緊。
太子妃。
一道人影自暗處緩步而出,鳳袍迤邐,金線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是沈清沅。
我垂眸,福身行禮:皇后娘娘。
她抬手虛扶,腕間金釧相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夜深露重,太子妃好雅興。
我抬眸淺笑:娘娘不也未就寢
四目相對,她眼底似有暗流涌動。
沈清沅緩步走近,指尖撫過一株盛放的芍藥,語氣輕緩:本宮聽聞,今日陛下在宴上……問了太子妃些往事
我心頭微凜,面上卻不顯:陛下關(guān)心夏國舊事,是臣妾的榮幸。
她輕笑一聲,忽然掐斷那朵芍藥,在指間把玩:陛下這個人啊,最是念舊。
花瓣被她一片片扯下,飄落在地。
就像這花兒,開得再盛,他若不喜歡,隨手也就毀了。
話中有話。
我佯裝不解:娘娘說笑了,陛下仁厚,怎會如此
沈清沅忽地湊近,身上龍涎香的氣息撲面而來:太子妃,你是個聰明人。
她指尖撫過我的臉頰,冰涼如蛇:在這宮里,聰明人要么活得長久,要么……死得最快。
夜風(fēng)驟起,吹散一地殘紅。
我后退半步,恭敬道:娘娘教誨,知微銘記。
她收回手,笑意不達(dá)眼底:本宮乏了,太子妃也早些歇著吧。
鳳袍掠過青石,她轉(zhuǎn)身離去,卻在幾步后忽又停住。
對了。沈清沅側(cè)首,月光在她面上投下詭譎的陰影:三日后是陛下的壽辰,太子妃可要……好好準(zhǔn)備。
話音未落,人已消失在花徑盡頭。
我站在原地,掌心盡是冷汗。
——她在警告我。
回到寢殿,昭寧正在燈下繡帕子,見我歸來,急急迎上:小姐,怎么去了這么久
我搖頭,將今夜之事簡略告知。
昭寧臉色煞白:皇后這是要拉攏您,還是要……
試探。我褪下外衫,指尖發(fā)涼,她在看我會不會成為她的棋子。
燭火噼啪,映得帳幔上影影綽綽。
昭寧絞著帕子:那陛下的壽宴
我望向銅鏡中的自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他們都想看戲,那我便……演給他們看。
鏡中人眸如點(diǎn)墨,深處卻燃著幽火。
——這盤棋,才剛剛開始。
第四章:盟友相助
三更梆子敲過第三聲時(shí),我悄然推開寢殿的側(cè)門。
月光被厚重的云層遮蔽,宮道上一片晦暗。
我提著裙裾,赤足踏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每一步都輕若貓行。
這條密道是昭寧花了半月時(shí)間才探明的,據(jù)說直通先帝時(shí)期修建的一處暗室,平日里連巡邏的禁衛(wèi)都鮮少知曉。
拐過三道回廊,指腹觸到一面看似平整的宮墻。
我循著記憶,在第三塊磚石上輕輕一按——
咔。
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墻磚向內(nèi)陷去,露出僅容一人側(cè)身通過的窄縫。
我閃身而入,潮濕的霉味頓時(shí)涌入鼻腔。
密道內(nèi)伸手不見五指,我摸著濕滑的墻壁前行,直到前方透出一線微光。
推開最后一道暗門時(shí),躍動的燭火刺痛了我的眼睛。
太子妃來得比約定時(shí)辰晚了半刻。
低沉的男聲在石室內(nèi)回蕩。
我瞇起眼睛,看到屈巫端坐在石桌旁,青銅燭臺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
他身著玄色勁裝,腰間佩劍未卸,顯然是從軍營直接趕來。
屈將軍久等了。我反手合上暗門,沈皇后今夜突然召見,耽擱了些時(shí)辰。
屈巫聞言眉頭微蹙,從懷中取出一個牛皮封筒:無妨。這是你要的東西。
當(dāng)他將封筒推過桌面時(shí),我注意到他右手虎口處新添了一道箭傷,結(jié)痂的傷口還泛著血色。
火漆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密室里格外清脆。
我展開信箋的手有些發(fā)抖——這是三年來第一次,可能直接撼動陳靈公統(tǒng)治的證據(jù)。
羊皮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夏國密探收集的情報(bào),最觸目驚心的是末尾蓋著血指印的證詞:
......陳侯密令屠戮林氏滿門,實(shí)為奪取其祖?zhèn)鞅鴷?.....
燭火突然爆了個燈花,我猛地抬頭,發(fā)現(xiàn)屈巫正凝視著我。
他的眼神很復(fù)雜,像是透過我在看別的什么。
這些夠嗎他問。
我將信箋貼近心口,那里跳得厲害:足夠讓他在諸侯會盟上身敗名裂。
還不夠。屈巫突然起身,鎧甲碰撞聲在石室內(nèi)錚然回響,三日后壽宴,陳侯要宣布對晉國用兵。
我攥緊了信箋。
這比預(yù)想的更好——在陳靈公最志得意滿的時(shí)刻,當(dāng)著各國使節(jié)的面撕下他的偽裝。
但屈巫凝重的神色讓我意識到事情并不簡單。
將軍還有顧慮
他沉默片刻,突然單膝跪地:末將有個不情之請。
青銅燭臺的影子在他身后拉得很長,像一柄懸在頭頂?shù)膭Α?br />
我看著他鎧甲上未干的血跡,忽然明白了什么:令尊的事...我深表遺憾。
三個月前,屈老將軍因反對征晉被賜鴆酒。
所以這次,末將要親自送他上路。
屈巫抬頭時(shí),眼中燃著我熟悉的火焰,但需要太子妃在壽宴上配合演一出戲。
我從袖中取出早就備好的玉牌,輕輕放在染血的證詞旁:巧了,我正需要將軍幫我調(diào)開禁衛(wèi)。
當(dāng)我們的影子在燭光下交疊時(shí),窗外傳來了四更的梆子聲。
第五章:關(guān)鍵證據(jù)
燭火在書房內(nèi)幽幽跳動,映得案上那封密信上的血指印愈發(fā)刺目。
我指尖輕輕撫過信箋邊緣,羊皮紙粗糙的觸感提醒著它的真實(shí)——三年了,我終于握住了能置陳靈公于死地的證據(jù)。
窗外風(fēng)聲嗚咽,似有無數(shù)亡魂在低語。
小姐,你真的要這么做
昭寧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輕得像是怕驚擾了這滿室的寂靜。
她手中捧著一盞新添的燈油,暖黃的光映在她臉上,卻照不亮她眼底的憂慮。
我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將信箋又細(xì)細(xì)讀了一遍。
......陳侯密令屠戮林氏滿門,實(shí)為奪取其祖?zhèn)鞅鴷?.....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扎進(jìn)我的眼底。
昭寧。我抬眸,燭光在眼中凝成兩點(diǎn)寒星,你還記得我們逃出夏國那夜嗎
她身子一顫,燈油在盞中晃出細(xì)小的漣漪。
那夜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沖天火光中,母親將我推入密道,她的裙角被火舌舔舐,卻仍死死抵著暗門。
最后一刻,她塞給我一枚染血的玉佩,說:活下去......報(bào)仇......
而昭寧,是唯一一個從尸堆里爬出來追上我的人。
記得。她聲音發(fā)緊,永遠(yuǎn)都記得。
我合上信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所以,這是我必須做的事。
昭寧放下油燈,突然抓住我的手:可明日壽宴守衛(wèi)森嚴(yán),若計(jì)劃有失——
不會。我反握住她冰涼的手指,屈巫已打點(diǎn)好禁衛(wèi),沈皇后那邊也埋好了棋子。
說著,我推開案幾上的青玉鎮(zhèn)紙,露出下方一道暗格。
暗格內(nèi)靜靜躺著一枚半月形的銅鑰——這是陳征舒上月醉酒落在我宮中的,能打開太廟的側(cè)門。
明日午時(shí),你帶著這個去太廟。我將銅鑰放入昭寧掌心,若我失敗......
不會的!她猛地攥緊鑰匙,指節(jié)發(fā)白,我等你來。
我看著她通紅的眼眶,忽然想起那個在逃難路上發(fā)著高燒,卻仍死死拽著我衣袖不肯放手的小丫頭。
好。我輕笑,將密信收入貼身的荷包,我們一起。
更漏滴到子時(shí),昭寧終于被我勸去歇息。
書房重歸寂靜,我獨(dú)自站在窗前。
遠(yuǎn)處,太和殿的輪廓在月色中若隱若現(xiàn)——明日那里將舉辦陳靈公的四十壽辰,各國使節(jié)齊聚,正是揭露真相的最佳時(shí)機(jī)。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荷包,里面除了密信,還有母親那枚染血的玉佩。
母親。我對著虛空輕聲道,明日,女兒為您討債。
一陣夜風(fēng)穿堂而過,吹滅了最后一支蠟燭。
黑暗中,我仿佛聽見無數(shù)林氏亡魂在風(fēng)中嗚咽。
明日過后,要么陳靈公死,要么——我死。
第六章:宴會的陷阱
太和殿內(nèi),金燈煌煌,照得滿堂賓客衣袍上的錦繡紋飾熠熠生輝。
我立在陳征舒身側(cè),指尖輕輕搭在袖中的密信上,羊皮紙粗糙的觸感透過薄紗傳來,像一塊燒紅的炭,灼得我掌心發(fā)燙。
殿內(nèi)絲竹聲聲,觥籌交錯,可我的耳中只聽得見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
陳靈公高坐主位,一襲明黃龍袍襯得他面色紅潤。
他正舉杯與晉國使臣對飲,眼角笑紋里藏著志得意滿——今日是他的四十壽辰,也是他預(yù)備宣布對晉國用兵的日子。
太子妃似乎心神不寧
陳征舒的聲音忽然在耳畔響起,溫?zé)岬臍庀⒎鬟^耳垂。
我側(cè)目,見他唇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琉璃盞中的酒液映著他幽深的眸子。
殿下多慮了。我執(zhí)起案上玉杯,向他虛敬一杯,只是有些感慨罷了。
酒液入喉,辛辣直沖眼底。
三年前那場大火仿佛又在眼前燒了起來,母親被烈焰吞噬的身影,父親染血的戰(zhàn)甲......
是時(shí)候了。
我放下酒杯,緩步走向主位。
裙裾掃過光可鑒人的金磚,發(fā)出細(xì)微的沙沙聲。
陛下。我盈盈下拜,今日壽宴,臣妾斗膽敬陛下一杯。
陳靈公挑眉,顯然沒料到我會主動上前。
他接過我奉上的酒杯,指尖有意無意擦過我的手背,像一條滑膩的蛇。
太子妃有心了。
我抬眸,直視他渾濁的雙眼:陛下可還記得夏國林家
殿內(nèi)樂聲驟然一滯。
陳靈公面色陡變,手中酒杯咚地砸在案上:林家叛國,罪有應(yīng)得。太子妃提這個作甚
四周賓客的交談聲漸漸低了下去,無數(shù)道目光如箭矢般射來。
我感受著袖中密信的重量,一字一頓道:
林家滿門忠烈,何來叛國之說
放肆!陳靈公拍案而起,冠冕上的玉珠簌簌作響。
侍衛(wèi)們的手已經(jīng)按上了刀柄,殿角陰影處的弓箭手拉緊了弓弦——這一切都在我預(yù)料之中。
我緩緩從袖中抽出那封染血的信箋,在滿殿驚愕的目光中高舉過頭:三年前夏國之變真相在此!陳侯為奪林家祖?zhèn)鞅鴷�,密令屠我滿門!
嘩然聲如潮水般席卷大殿。
晉國使臣猛地站起,楚國使節(jié)打翻了酒盞,而沈皇后——我余光瞥見她涂著丹蔻的指甲深深掐進(jìn)了扶手。
陳靈公臉色鐵青:妖言惑眾!來人——
且慢!一道清朗聲音破空而來。
屈巫身著甲胄大步進(jìn)殿,身后押著一個五花大綁的灰衣人:末將擒獲陳侯密使,此人正欲向晉軍傳遞假情報(bào)!
灰衣人抬頭瞬間,滿殿嘩然——那是陳靈公的心腹內(nèi)侍!
混亂如我所料地爆發(fā)了。
趁著侍衛(wèi)分神之際,我迅速退至殿柱旁。
按計(jì)劃,昭寧此刻應(yīng)該已經(jīng)帶著銅鑰打開了太廟側(cè)門,屈巫的部下正埋伏在外。
只需再拖半刻鐘——
林知微!一聲厲喝炸響耳畔。
我回頭,正對上陳征舒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眼底翻涌著我讀不懂的情緒,右手死死攥住我的手腕:你從一開始就是故意的
我掙了掙,沒掙脫。
遠(yuǎn)處陳靈公的咆哮和使臣們的質(zhì)問混作一團(tuán),而他的聲音卻清晰得可怕:那夜醉酒是你設(shè)計(jì)的就為偷我的鑰匙
放手。我壓低聲音,除非你想讓所有人知道太子通敵——
話未說完,一陣劇痛突然從胸口炸開。
我低頭,看見一截染血的箭尖透出前胸。
陳征舒的瞳孔驟然緊縮:......知微
太和殿的鎏金穹頂在視線里旋轉(zhuǎn)著遠(yuǎn)去,最后映入眼簾的,是沈皇后緩緩放下的袖箭。
第七章:復(fù)雜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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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從胸口涌出,浸透了衣襟,溫?zé)狃つ仭?br />
我踉蹌著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冰冷的殿柱。
殿內(nèi)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釘在我身上——陳靈公鐵青的臉,沈皇后微微勾起的唇角,屈巫驚怒交加的眼神,還有陳征舒……
他仍死死攥著我的手腕,指節(jié)發(fā)白,眼底翻涌著我從未見過的情緒。
陛下!屈巫率先打破沉默,上前一步,這信上蓋著夏國密探的印鑒,還有——
閉嘴!陳靈公暴喝一聲,額角青筋暴起。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密信,指尖發(fā)顫,這、這分明是偽造的!
我強(qiáng)忍劇痛,輕笑出聲:偽造那陛下不妨解釋解釋,為何信上會提到您與夏國叛軍的密約又為何……
我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會有您親手所書的屠林令
陳靈公的面色由青轉(zhuǎn)白,又由白轉(zhuǎn)紅。
他猛地將信摔在地上,金絲龍紋袖口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大膽!你一個亡國賤婢,也敢污蔑寡人!
亡國賤婢我嗤笑,喉間涌上一股腥甜,是啊,若非陛下趕盡殺絕,我林家何至于此
殿內(nèi)嘩然。各國使臣交頭接耳,楚國使節(jié)甚至直接站了起來。
陳靈公的臉色難看至極,他環(huán)視一周,突然厲聲道:來人!把這妖女拖下去——
且慢。一道清冷女聲打斷了他。
沈皇后緩步走下玉階,鳳袍逶迤,金線在燭光下泛著冷芒。
她彎腰拾起那封密信,細(xì)細(xì)端詳,涂著丹蔻的指尖輕輕摩挲過那個血指印。
這印鑒……她抬眸,目光落在我臉上,是真的。
陳靈公如遭雷擊:皇后!你——
沈皇后卻不看他,反而向我走近兩步。
她身上龍涎香的氣息撲面而來,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藥草味。
太子妃。她唇角微勾,本宮倒是小瞧你了。
我強(qiáng)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娘娘過獎。
她忽然俯身,在我耳邊輕聲道:你以為,這就夠了嗎
溫?zé)岬暮粑鬟^耳廓,卻讓我渾身發(fā)冷。
還未等我反應(yīng),她已直起身,轉(zhuǎn)向滿殿賓客:此事蹊蹺,需徹查。來人,先送太子妃回宮醫(yī)治。
陳靈公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皇后!這妖女當(dāng)眾污蔑寡人,你竟——
陛下。沈皇后打斷他,聲音不疾不徐,各國使節(jié)在此,難道要讓外人看笑話嗎
她這話說得巧妙,既給了陳靈公臺階,又暗示此事尚有轉(zhuǎn)圜余地。
陳靈公臉色變幻,最終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侍衛(wèi)上前攙扶我時(shí),陳征舒終于松開了手。
為什么他聲音沙啞,眼底翻涌著我看不懂的情緒,你明明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安安分分當(dāng)他的太子妃可以忘記血海深仇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可笑。
三年虛與委蛇,我竟在這一刻,從他眼中看到了真心實(shí)意的痛楚。
殿下。我輕聲道,您當(dāng)真以為,我會甘心做仇人之媳嗎
他如遭雷擊,踉蹌后退一步。
我被侍衛(wèi)架著往外走,經(jīng)過屈巫身邊時(shí),他微不可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計(jì)劃還在繼續(xù)。
殿外,夜色如墨。
胸口箭傷疼得鉆心,但更疼的,是沈皇后那句耳語。
她到底知道多少
第八章:最后的反擊
陳靈公的笑聲在殿內(nèi)回蕩,癲狂而刺耳,像一把鈍刀刮過耳膜。
好,好!太子妃,你贏了!
他猛地一揮手,殿門轟然關(guān)閉,數(shù)十名侍衛(wèi)從暗處涌出,刀劍出鞘的錚鳴聲連成一片。
我與陳征舒被團(tuán)團(tuán)圍住,寒刃映著燭光,晃得人睜不開眼。
陛下這是何意我強(qiáng)忍胸口箭傷劇痛,聲音冷得像淬了冰,當(dāng)著各國使節(jié)的面,您要?dú)⑷藴缈?br />
陳靈公負(fù)手而立,龍袍上的金線在火光下刺目非常:你以為憑一封信就能扳倒寡人他冷笑,朝廷上下,早已盡在掌握!
我心中一沉。
——失算了。
我原以為當(dāng)眾揭露他的罪行,至少能讓他身敗名裂。
可如今看來,他竟連各國使節(jié)都敢一并滅口!
父王!陳征舒突然上前一步,此事尚有蹊蹺,不如——
閉嘴!陳靈公暴喝,逆子!你與這妖女勾結(jié)多時(shí),真當(dāng)寡人不知
陳征舒面色驟變。
我側(cè)目看他,只見他下頜緊繃,眼底翻涌著復(fù)雜的情緒。
三年夫妻,虛情假意,可此刻他竟還想為我求情
正僵持間,殿角突然傳來一聲厲喝:陳侯休得猖狂!
屈巫縱身躍出,長劍如虹,直指陳靈公咽喉:我屈氏滿門忠烈,豈會與你這等弒君篡位之徒為伍!
陳靈公瞳孔驟縮:你——
我早已效忠夏國遺民!屈巫劍鋒一轉(zhuǎn),挑落身旁侍衛(wèi)的頭盔,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殿內(nèi)大亂。
各國使節(jié)紛紛退避,侍衛(wèi)們舉棋不定。
屈巫的劍法凌厲,轉(zhuǎn)眼已殺至陳靈公三步之內(nèi)。
就在此時(shí),一道素白身影如鬼魅般閃過——
都別動!
昭寧不知何時(shí)已繞到陳靈公身后,匕首抵在他頸間。
她向來溫婉的眉眼此刻凌厲如刀,聲音卻輕得可怕:陛下若想活命,就讓他們放下兵器。
陳靈公渾身僵直,冷汗順著鬢角滑落:你......
三年前,您下令屠我林家滿門時(shí),可曾想過今日我緩步上前,每走一步,胸口箭傷就撕扯般疼痛,我妹妹昭寧,可是林家暗衛(wèi)之首。
陳靈公面如死灰。
放下武器。我直視他的眼睛,否則——
寒光一閃,昭寧的匕首已劃破他頸間皮膚,滲出一道血線。
當(dāng)啷一聲,陳靈公的佩劍落地。
殿內(nèi)寂靜得可怕,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我彎腰拾起那柄鑲著龍紋的寶劍,冰涼的觸感讓我想起父親臨終前握著的劍。
陛下。我輕撫劍身,您可知林家祖訓(xùn)
不等他回答,我已揚(yáng)聲道:以血還血,以命抵命!
劍光如雪,映亮了他驚恐的雙眼——
就在劍鋒即將落下剎那,一道鳳紋金簪突然破空而來,精準(zhǔn)擊落我手中長劍!
夠了。沈皇后緩步走來,鳳袍曳地,唇角含笑:這場戲,該收場了。
第九章:逃脫與抉擇
燭火在寢宮內(nèi)幽幽跳動,映得陳靈公的面容陰晴不定。
他站在殿門前,龍袍微亂,冠冕上的玉珠簌簌作響,眼底翻涌著壓抑的怒火。
林知微,你真以為能逃得掉他的聲音像是從齒縫間擠出,這皇宮內(nèi)外,都是寡人的耳目。
我倚在案幾旁,指尖輕撫著胸口的箭傷,疼痛讓我保持清醒。
陛下何必自欺欺人我輕笑,那封信此刻怕是已傳遍諸侯,您還能堵得住天下悠悠眾口
陳靈公面色一沉,猛地拍案:賤人!寡人當(dāng)初就該將你碎尸萬段!
殿外雷聲轟鳴,暴雨驟然而至,雨點(diǎn)砸在琉璃瓦上,如同千軍萬馬奔騰。
父王!陳征舒突然上前一步,擋在我與陳靈公之間。
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卻帶著幾分我從未見過的決絕。
讓開!陳靈公暴喝,你這逆子,也要背叛寡人
陳征舒沉默片刻,忽然低笑一聲:背叛他緩緩轉(zhuǎn)身,目光復(fù)雜地看了我一眼,父王可曾想過,為何兒臣三年來從未碰過她
我心頭一震。
雨聲漸急,陳征舒的聲音卻清晰可聞:因?yàn)閮撼贾�,她眼里看的從來不是我,而是—�?br />
夠了!陳靈公厲聲打斷,來人!把這逆子一并拿下!
殿門轟然洞開,卻不見侍衛(wèi)涌入。
屈巫手持染血長劍踏雨而來,身后跟著渾身濕透的昭寧。
陛下,屈巫劍尖滴血,宮門守軍已降,您大勢已去。
陳靈公踉蹌后退,撞翻了青銅燭臺。
火苗嗤地竄上帷幔,映得他面色慘白如鬼。
你們......他喉結(jié)滾動,真要趕盡殺絕
昭寧上前一步,匕首寒光凜冽:三年前林家七十二口,可有人問過這句話
火勢漸起,濃煙彌漫。
我強(qiáng)撐起身,看向陳征舒:走不走
他怔在原地,目光在我與陳靈公之間游移。
小姐!昭寧急喚,密道快被火封了!
我最后看了陳征舒一眼,轉(zhuǎn)身沖向偏殿。
屈巫斷后,劍光如練,將追兵盡數(shù)攔下。
穿過燃燒的帷幔,密道入口近在咫尺。
身后突然傳來腳步聲——陳征舒渾身是血地追了上來,手中攥著半塊染血的玉佩。
你的東西。他將玉佩塞進(jìn)我手中,三年前你落在密道的。
我低頭,認(rèn)出這是母親給我的遺物。
雨幕中,宮墻外的馬蹄聲漸近。
屈巫在密道口厲喝:快走!禁軍援兵到了!
陳征舒卻松開我的手:你們走。
你——
總得有人善后。他笑了笑,轉(zhuǎn)身沖回火海。
那背影讓我想起三年前,母親也是這樣決然地推我入密道。
昭寧拽住我的手腕:小姐!
我咬牙轉(zhuǎn)身,鉆入密道前最后回望——
陳靈公的寢宮已化作沖天火柱,而在那烈焰之前,陳征舒玄色的身影漸漸被濃煙吞噬。
第十章:復(fù)仇之后
晨光微熹,薄霧籠罩著陳國皇宮。
我站在觀景臺上,指尖觸碰著冰冷的石欄,遠(yuǎn)處是夏國的方向——那里曾是我的家,如今只剩下一片焦土。
復(fù)仇成功了。
陳靈公被囚,沈皇后自縊,陳國大亂。
這本該是我最痛快的時(shí)刻,可胸腔里卻空蕩蕩的,像是被人剜去了什么。
小姐。昭寧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輕得像一片羽毛。
她手里捧著一件素色斗篷,眉眼間是掩不住的疲憊。
天涼了。她將斗篷披在我肩上,您傷還沒好,別著涼。
我攏了攏斗篷,布料上還帶著她身上的溫度。
昭寧。我望著遠(yuǎn)方,你說,父親母親會滿意嗎
她沉默片刻,輕聲道:會的。
風(fēng)吹散了薄霧,露出遠(yuǎn)處連綿的山脈。
三年前,我就是從那個方向逃來的,帶著滿身血污和刻骨的恨。
如今仇已報(bào),我卻不知道該去哪里。
林家沒了,夏國亡了,就連陳征舒也......
我攥緊了手中的玉佩——那夜他從火海中搶出來的,母親留給我的遺物。
玉佩上還沾著他的血,怎么擦都擦不干凈。
小姐,我們接下來......昭寧欲言又止。
我轉(zhuǎn)身看她,忽然發(fā)現(xiàn)她眼角有了細(xì)紋。
這三年,她陪我在這吃人的深宮里周旋,從一個天真爛漫的小丫頭,變成了如今沉穩(wěn)隱忍的模樣。
離開這里。我輕聲道,去一個沒有仇恨的地方。
她眼睛一亮:好!無論去哪里,我都陪著你。
陽光漸漸驅(qū)散了晨霧,照在宮墻上,金瓦反射出刺目的光。
我瞇起眼,恍惚間仿佛看見了三年前的自己——那個只會躲在母親懷里撒嬌的林家嫡女,那個連螞蟻都不忍心踩死的傻姑娘。
她早就死在了那場大火里。
活下來的,是一個滿手鮮血的復(fù)仇者。
小姐昭寧擔(dān)憂地看著我。
我搖搖頭,將那些思緒甩開:收拾一下,我們午時(shí)就走。
好。她頓了頓,屈將軍說,他在城西準(zhǔn)備了馬車。
我怔了怔:他還活著
那夜他帶著傷殺出重圍,一直在等您。
正午時(shí)分,我們站在宮門前。
回首望去,這座吃人的宮殿在陽光下金碧輝煌,美得讓人心驚。
后悔嗎昭寧突然問。
我搖頭:不后悔。
只是有些悵然。
為那個死在仇恨里的自己,為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時(shí)光,為那個葬身火海的......
走吧。我轉(zhuǎn)身,不再回頭。
昭寧跟在我身側(cè),像過去無數(shù)個日夜一樣。
陽光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漸漸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遠(yuǎn)處,一輛青布馬車靜靜等候。
車簾掀起一角,露出屈巫堅(jiān)毅的側(cè)臉。
新的路,就在前方。
尾章:新的開始
晨光破曉,原野上的露珠還未散去,馬蹄踏過青草,濺起細(xì)碎的水光。
我勒住韁繩,回頭望去——陳國的城墻已化作遠(yuǎn)處一道模糊的輪廓,隱在薄霧之中,像一場即將醒來的噩夢。
小姐,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昭寧策馬跟在我身側(cè),發(fā)絲被晨風(fēng)拂起,眉眼間是久違的輕松。
她今日換了一身素色布衣,不再是宮中那個謹(jǐn)小慎微的侍女,倒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個會拽著我衣袖撒嬌的小丫頭。
我望向遠(yuǎn)方起伏的山巒,輕聲道:去一個沒有仇恨的地方。
身后傳來馬蹄聲,屈巫驅(qū)馬上前,與我并轡而行。
他依舊穿著那身舊戰(zhàn)袍,只是卸去了鎧甲,眉宇間的肅殺之氣淡了不少。
前面三十里有個漁村,他指向地平線,我們可以先在那里休整。
陽光穿過云層,灑在我們身上,暖意融融。
正午時(shí)分,我們在一條小溪邊歇腳。
昭寧蹲在溪畔浣洗野果,哼著夏國的小調(diào)。
水聲淙淙,襯得她的歌聲格外清亮。
很久沒聽她唱歌了。屈巫遞給我一個水囊,自從林家......
他頓了頓,沒再說下去。
我接過水囊,清水入喉,帶著一絲甘甜。
是啊,很久了。
久到我?guī)缀跬洠褜幵臼莻愛說愛笑的姑娘。
屈將軍今后有何打算我摩挲著水囊上的紋路。
他望向遠(yuǎn)方:我父親生前常說,屈氏祖上是漁陽人。我想去看看。
溪水映著陽光,粼粼如碎金。
我忽然想起那個葬身火海的人——若是他在,此刻會說些什么
知微。屈巫突然喚我,你......可愿同往
風(fēng)掠過原野,掀起層層綠浪。
我望著他堅(jiān)毅的側(cè)臉,忽然想起那夜在密道中,他渾身是血卻仍緊握長劍的模樣。
好。這個字說出口的瞬間,胸腔中那塊壓了三年的巨石,忽然松動了。
昭寧捧著洗凈的野果跑來,臉頰紅撲撲的:小姐,嘗嘗這個!
野果酸中帶甜,汁水溢滿口腔。
昭寧笑得眉眼彎彎:像不像小時(shí)候,我們偷摘林府后山的果子
記憶如潮水涌來——那些被仇恨掩埋的過往,原來從未真正消失。
像。我輕聲道,很像。
夕陽西沉?xí)r,我們抵達(dá)了漁村。
小村依山傍海,茅屋錯落,炊煙裊裊。
漁人們正收網(wǎng)歸來,孩童赤著腳在沙灘上追逐嬉戲。
今晚就住這里吧。屈巫指向一間掛著燈籠的客棧,明日再......
他的話戛然而止。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客棧門前的石階上,坐著個熟悉的身影——
陳征舒一襲粗布衣衫,正低頭擦拭手中的長劍。
聽到馬蹄聲,他緩緩抬頭,左頰上那道燒傷的疤痕在暮色中格外刺目。
四目相對,誰都沒有說話。
海浪拍岸,鷗鳥啼鳴。
昭寧緊張地抓住我的衣袖,屈巫的手已按上劍柄。
陳征舒卻只是站起身,將長劍收入鞘中,然后——深深一揖。
漁陽往北三十里,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有片梨花開得正好。
海風(fēng)拂過,帶著咸濕的氣息。
我望著這個曾經(jīng)恨之入骨的人,忽然發(fā)現(xiàn),心中那片荒蕪的廢墟上,不知何時(shí)已生出嫩芽。
多謝。我輕夾馬腹,明日啟程。
暮色四合,最后一縷陽光灑在海面上,碎成萬千金鱗。
新的路,就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