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靈(1) 針對柒和
這日過后,榆江城一掃陰霾,沒有新的患者,已染黑疫的城民也在季溪的調(diào)理下漸漸好轉(zhuǎn)。
白芷也是。
第三日,白芷醒了,帶著些初醒的朦朧,揉了揉眼,看見自己身旁圍著的柒和與何念二人,很是困惑,開口道:“柒和?何妹妹?”
長久的昏睡令她的聲音有些嘶啞。
柒和原本漂亮靈動的圓眼腫成兩顆桃子,像是哭了很久,紅紅的。
何念氣色卻比之前要稍好些,想是季溪已經(jīng)解決了黑疫一事。白芷松了口氣。
但很快,她忽然意識到什么,神情驟變,問:“我怎么會,會醒過來?”
——她魔氣入體,現(xiàn)下應(yīng)當
柒和道:“明大哥,明熾他救了你�!�
白芷皺眉,就要下床,可四肢還有些不得力,堪堪坐起,道:“他怎么會知道我身染魔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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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念沉聲道:“不如白姐姐解釋一下,為何你體內(nèi)會有那么多的魔氣,比榆江城所有人都深重。連季宗主都束手無策�!�
白芷低頭,額前的發(fā)滑落,擋住她表情。
半晌,才緩緩道:“我煉了種法器,可引導魔氣出體只是需要另一個人代為承受。”
——當年明熾母親的隕落,令明熾和明霜皆痛不欲生。白芷知道他們是重明族人,背負了這樣的使命,她雖不能相助,也想共擔風雨。于是苦心煉制了這種引魔針,可引導魔氣。
原想引導魔氣出人體后,消解魔氣,卻怎么也做不到。而且出體魔氣失去了牽制,反而更加難以應(yīng)對,只得另尋身體為容器。
柒和道:“所以你將魔氣引到了自己體內(nèi)?”
白芷點點頭,她知道自己體內(nèi)魔氣侵入骨髓。原本苦心壓制,沒人能看出端倪,應(yīng)當?shù)群谝呓鉀Q了才會發(fā)作的,怎么會提前?一旦發(fā)作,就算是明熾,也難以解決,除非
她神情開始慌亂,抓住柒和,問:“明熾呢?”
白芷激動地幾乎要撲下床,指節(jié)用力而發(fā)白,她握得太緊,柒和掙脫不開,側(cè)過頭,道:“不知道,沒打招呼便走了,大約是回去了。”
當著何念,柒和無論如何不會說出重明谷來,哪怕現(xiàn)在所有人都知道明熾是重明鳥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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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不告訴白芷真相,柒和這兩日天人交戰(zhàn),想了很久,最終決定撒個謊。
白芷平靜了一點,低頭喃喃:“上一次,上一次也是這樣大概是回去了吧”
何念將她扶正,蓋好被子,道:“黑疫已經(jīng)解決了,不會再有事了,過幾日你便可以回白府。”
白芷緊緊捏著被面,咬著唇,低頭不語。
——這么多年,沒有明熾一點消息,她本該放棄了的。身為白家下任家主,整日在外面閑蕩,不理族中事務(wù),反在外開了間客棧,心中早已是對父母和宗族深深的虧欠。
恰巧黑疫爆發(fā),曾與明家兄妹相處過的白芷,因為明熾曾送她的靈印,這才感知到了黑疫的源頭是魔氣。
彼時父母族人皆負魔毒,白芷才以引魔針將魔氣不知不覺導入自己體內(nèi),代價就是,一旦爆發(fā),無藥可治。
—但是自己竟活了下來。
白芷愣愣抬手,似在思索這般奇跡,她的手腕也有一枚鳳羽印記。
柒和驚道:“重明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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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道:“是�?恐也拍芘c將魔氣壓制封印在體內(nèi)。”
見過明霜記憶的柒和卻知道,靈印對重明族人來說,幾乎是生死之際才會傳承的力量。當年明霜也未將靈印交予方朔,機緣巧合才在十年之后給了自己。
而明熾,十多年前便將自己的靈印給了白芷。
生死相付。
如今已是生死兩茫。
柒和站起來,轉(zhuǎn)身出去,害怕自己情緒激動被白芷看出端倪。
景鈺在門外等她。
柒和吸了吸鼻子,眼里盈著水光,有些看不分明。
景鈺自然地拉住柒和,另一手覆上她的眼,清清涼涼的靈蘊敷在柒和眼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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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和哭了三日,他便這樣替柒和冷敷了三日。
柒和癟嘴道:“我要哭瞎了怎么辦�!�
景鈺淡道:“難再尋一雙這樣的眼睛給你�!�
這樣好看,清澈,溫暖的眼睛。
說話間,何念也退了出來,看著柒和,道:“該去見見城主了,還有件要緊事得處理。”
這幾日何念一直隨季溪忙著,也并未對柒和與景鈺流露什么特別的意味,柒和也漸漸放下戒心。
柒和拉下景鈺覆在眼前的手,瞇眼道:“還有什么事么?”光線有些亮,她得幾秒鐘適應(yīng)。
何念一笑:“也不是什么要緊事,到那再說罷。”
柒和愣愣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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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覺得有些奇怪:還能有什么要緊事呢?
想來也沒什么打緊的,柒和跟在何念后頭,進了主廳,蘇瑾、寒予、溫斂、周晉、季溪,都在那里,似乎是正等著柒和。
何念解釋道:“茲事體大,我便提前告知了這幾位,讓他們在此等候了�!�
——何念怎么會知道白芷今日會醒,他們能有時間在此議事?
——她還想干什么?
柒和提起十二萬分精神,入座。
蘇瑾看柒和眼睛紅紅,輕嘆一聲,遞過來一小罐藥,道:“回去記得敷在眼睛上,腫得不像樣子了�!�
柒和不好意思地接過,道了聲謝謝。
黑疫一事只剩下收尾工作,各人面上都流露出久違的輕松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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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念入座后,站起身,先向周晉與季溪頷首,道:“難得諸位道友聚齊,有件事我必須得告知周城主�!�
周晉道:“何道友不妨直說�!�
何念道:“黑疫一事,源自天雪樓。”
這話她先前便說過,眾人也都知道,聽到這里并無十分顏色。
直到她再開口:“但的確與魔修有關(guān)。”
柒和瞬間警惕起來,魔修,這個只存在于傳聞中的詞。
景鈺目光冰寒,掌中靈力若隱若現(xiàn),何念,在挑戰(zhàn)他的耐心。
寒予沉沉開口,道:“黑疫與天雪樓有關(guān),本就是何道友一面之詞,又提及魔修,不知道友何意?”
何念心思多,害過柒和,被趕出星月宗,即便近來行跡坦蕩,寒予亦對其抱有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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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念道:“我說一事,只消驗證,便知真假�!�
榆江好不容易自黑疫脫身,聽何念意思又有變故,周晉不由擔憂,擰眉問道:“何道友請講。”
何念道:“如今榆江,有被奪舍之人。”
柒和手腳冰冷,寒意直竄到頭頂,表情瞬間僵住,所幸無人注意她的異狀。
于此同時,柒和亦察覺到了來自景鈺的殺意。
她稍偏身子,從桌下按住景鈺。
——別急。
何念還沒說什么,若是此時對她動手,反而此地無銀三百兩。
——原來她集眾人在此,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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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和一時心燥意亂,額角一滴冷汗落下。
何念一言無疑又是一道驚雷,眾人皆是一驚。
只有溫斂神情玩味,虛虛向后一靠,手搭在椅背輕敲,睨著何念,出聲道:“噢?”
這一聲可以說是十足的懷疑了。
何念迎上他探究的眼神,道:“周城主自有法器驗證,我斷不會胡言亂語。”
周晉皺眉道:“何道友既知周府有這等法器,還望慎言�!�
何念朗聲道:“天雪樓所得用以煉化的魔氣,來自魔修。由于魔修逆天而行,據(jù)陰毒詭譎之魔氣為己用,肉-體不堪重負,殘敗甚快。
便與天雪樓密謀,各取所需。
天雪樓下魔毒于榆江,待各位修士深受其擾,行將隕落之時,再行奪舍邪術(shù),據(jù)強健肉身為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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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溪拍案而起,柳眉倒豎,怒道:“何念!休要胡言亂語!”
氣氛登時緊張,柒和卻輕吁一氣,到底是自己太敏感了,何念此言,并非針對自己。
柒和沒有染過黑疫,自然也沒有“奪舍”嫌疑。
她看了眼景鈺,欲收回手,又被抓住,圈在他手心。
何念道:“我自知隱瞞身份,對不起星月宗。如今也早已悔過,只盼能將天雪樓的勾當公之于世,令榆江免受其害。
奪舍魔修不除,后患無窮�!�
這幾日她的辛苦周晉也是看在眼里,何念如今這一番話又是情真意切,字字鏗鏘,不由信了幾分。
周晉扭頭,吩咐那偶人侍女幾聲,回神繼續(xù)聽何念說話。
何念道:“眼下黑疫既除,便該永絕后患,一一排查榆江城中人,以免有魔修奪舍,借他人之名,茍活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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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予蘇瑾對視一眼,皆微微頷首。
廳中鑲著的綠寶石,流光溢彩,一束陽光落下,正巧映出一點幽綠的光,映在何念臉上,形成無數(shù)光斑。
其中一點,正巧落在她嘴角,似滴著涎水的蝕鐵獸的獠牙。
偶人侍女端來一件器物。
其形狀略圓,通體剔透,乳白色朝霧一般,似有形又似無形。正中一塊圓形玻璃樣的東西,冷冷的反射出白光。
周晉道:“寧信其有,不信其無。此物可鑒人魂魄,用以分辨奪舍之人,最是適合�!�
何念微笑道:“不如就在此處,試驗一番?”
周晉了然,命侍女將其置于地上,眾人紛紛起身圍攏,柒和站得稍遠些,心中不安。
周晉道:“奪舍之人,魂魄與軀殼必有空隙不合,為了強行匹配,魂魄必有損傷。此物便可用以測算魂魄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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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修家里,果真奇奇怪怪的東西多。
柒和還沒來得及胡思亂想,周晉指尖輕點那圓臺中心玻璃,注入輕微靈力。
一陣輕音傳來,八音盒一般悠揚婉轉(zhuǎn)。
落到柒和耳中,卻似追命惡咒。
她輕晃兩下,幾欲跌倒,靈臺巨震,神識似被撕裂,站立不穩(wěn)。后退兩步要摔倒之際,落入一個清冽味道的懷中。
景鈺單手攬柒和,赤淵已然喚醒,一點沉寂的劍意在劍刃之上躍動。
柒和意識潰散之際,只余一個念頭:何念果然是針對自己。
她恍惚間想起,那日白芷的戒指對自己造成影響時,何念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