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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今日,是我娶她的日子。

    本以為是喜日,沒想到是忌日。

    我最愛的女人,說我是勾結(jié)盜匪的禽獸。

    親手指證我的罪。

    她眼中的厭惡,比刀子更鋒利。

    定情的信物,成了陷害我的兇器。

    看著她嘴角的冷笑,我如墜冰窟。

    (一)

    我叫陳默。

    今日,本該是我和柳如煙大喜的日子。

    天剛蒙蒙亮,我就已穿戴整齊。

    一身嶄新的秀才青衫,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皺。

    胸口,我小心翼翼地揣著那塊家傳的古樸墨錠。

    它黝黑,沉重,據(jù)說內(nèi)藏乾坤。

    這是我們陳家世代相傳的寶貝。

    也是我此行納征,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聘禮。

    柳家是鄰鎮(zhèn)首富。

    柳如煙更是遠近聞名的美人,溫柔知禮。

    一年前燈會初遇,她不嫌我貧寒,我感念她情深。

    柳老爺對我更是和藹可親,不僅從未嫌棄,反而慷慨資助我上京趕考。

    只盼我金榜題名,回來風光迎娶他的女兒。

    陳默,柳家永遠是你的后盾。如煙等你回來。柳老爺?shù)脑挿路疬在耳邊。

    陳郎,墨錠乃家傳之寶,好生保管。待你高中,我們用它共書未來。如煙的叮嚀曾讓我心頭火熱。

    我以為,我遇到了此生良人與貴人。

    我以為,苦盡甘來,前程似錦,佳人在懷。

    就是今天。

    我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帶著柳家資助的盤纏和那塊意義非凡的墨錠,踏上了前往柳家的路。

    按約定,今日行納征之禮,待我高中歸來,便是大婚之時。

    墨錠,是此行最重要的信物。

    一路風塵,心中卻滿是甜蜜。

    想象著如煙今日的嬌容,柳家張燈結(jié)彩的喜慶,未來琴瑟和鳴的日子……

    我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然而,當我滿懷憧憬踏入柳家鎮(zhèn)時,看到的,卻不是喜慶。

    是肅殺!

    柳家大門緊閉。

    沒有紅綢。

    只有幾個神色不善的家丁,和幾個……腰佩鋼刀的衙役!

    我的心,驟然一沉!

    強烈的不安瞬間攫住了我!

    站�。∧憔褪顷惸�

    為首的衙役厲聲喝問,佩刀在晨光下閃著冰冷的寒芒。

    正是在下。今日是……

    我的話沒能說完。

    拿下!

    粗暴的命令響起。

    幾個家丁和衙役餓狼般撲了上來,將我死死按在地上!

    冰冷的地面,硌得我臉頰生疼。

    我拼命掙扎,嘶聲大喊:為何拿我!今日是我與如煙小姐納征之日!柳老爺!如煙!

    閉嘴!你這無恥之徒!

    一個聲音響起,冰冷,又該死的熟悉。

    我猛地抬頭。

    如遭雷擊!

    柳如煙!

    我的如煙!

    她站在那里,一身素白孝服般的衣裙,臉上沒有半分新嫁娘的喜悅。

    只有……徹骨的冰冷,和濃得化不開的厭惡!

    她身邊,是柳老爺。

    柳老爺一臉痛心疾首,指著我,聲音悲憤欲絕:陳默啊陳默!我柳家真是瞎了眼!竟資助你這等衣冠禽獸,蛇蝎之徒!

    柳老爺如煙

    我大腦一片空白,幾乎無法思考。

    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一切,和我幻想中的場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怎么回事

    柳如煙冷笑,聲音尖銳刺耳,再無半分往日的溫婉。

    陳默,你還有臉問你可知罪!

    我何罪之有!我怒吼,屈辱和憤怒像巖漿般灼燒著我的五臟六腑。

    何罪之有柳老爺接過話,聲音陡然拔高,痛心疾首地控訴:

    你利用我柳家資助,假意上京趕考,實則在半路勾結(jié)‘黑風寨’的盜匪!

    意圖里應外合,謀奪我柳家百年家產(chǎn)!

    若非小女機警,提前察覺你的狼子野心,并向官府報案,我柳家險些毀于你這白眼狼之手!

    勾結(jié)盜匪

    謀奪家產(chǎn)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千斤巨錘,狠狠砸在我的心口!

    我何時勾結(jié)過盜匪!

    我一心只有科舉功名,只有眼前這個曾讓我朝思暮想的女子!

    怎會生出這等歹念!

    不!這是污蔑!徹頭徹尾的污蔑!

    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試圖掙脫按壓,柳老爺!如煙!你們看著我的眼睛!我陳默是那樣的人嗎!我們?nèi)甑那橐�,難道都是假的嗎!

    柳如煙猛地別過頭去,不與我對視。

    聲音卻更加冰冷無情:情意我只恨自己當年識人不明,被你這虛偽的外表蒙騙!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狡辯!

    人證物證我氣得幾乎要笑出來,這簡直是天底下最荒謬的笑話!

    證人在何處!物證又是什么!

    哼,死到臨頭還嘴硬!

    一個衙役獰笑著上前,動作粗暴地在我身上搜查。

    很快,他從我貼身收藏墨錠的布袋里,掏出了一封信!

    我瞳孔猛地收縮!

    那封信的封皮上,赫然寫著——黑風寨大當家親啟!

    這封信!是哪里來的!

    我從未見過!

    看看吧!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就是你勾結(jié)盜匪的鐵證!

    衙役將信抖開,對著越聚越多的圍觀鄉(xiāng)鄰,高聲念道:……事成之后,柳家財富你我平分,柳如煙歸你……

    不堪入耳的字句,像一條條毒蛇,狠狠鉆進我的耳朵!

    周圍的鄉(xiāng)鄰越聚越多,對著我指指點點。

    那些鄙夷、憤怒、唾棄的目光,像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刺得我體無完膚!

    不……這不是我的信!

    是栽贓!是陷害!

    我拼盡全力嘶喊,聲音卻被淹沒在嘈雜的議論和唾罵聲中。

    栽贓

    柳如煙緩緩走上前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眼中充滿了鄙夷和一種近乎殘忍的快意。

    陳默,事到如今,你還要演戲嗎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令人心寒的穿透力。

    這封信,可是我親手,從你準備送我的定情信物——那塊墨錠的夾層里發(fā)現(xiàn)的!

    你真是好狠的心啊,陳默,用我們定情的信物,傳遞你如此骯臟的陰謀!

    墨錠……夾層!

    我猛地看向她手中拿著的那塊墨錠——我的家傳墨錠!

    它什么時候有了夾層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

    不對!

    這絕對是他們早就設(shè)計好的圈套!一個天衣無縫的陷阱!

    柳如煙!我目眥欲裂,死死地盯著她那張曾讓我癡迷的臉,此刻只覺得無比丑陋和陌生。

    你告訴我!這一切是不是你和你爹早就設(shè)計好的!你們到底想要什么!

    柳如煙的嘴角,勾起一抹極其細微、卻又無比殘忍的弧度。

    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轉(zhuǎn)頭對著衙役道:官爺,人證物證俱在,此獠罪大惡極,還請速速將其押回大牢,嚴加審問!

    帶走!

    冰冷的鐐銬,咔嚓一聲鎖住了我的手腕。

    衙役粗暴地將我從地上拖起。

    我像一條死狗一樣被拖拽著。

    經(jīng)過柳如煙身邊時,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喉嚨嘶啞地擠出三個字:

    為什么

    她終于再次側(cè)過頭。

    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蔑地、一字一頓地吐出幾個字:

    因為,你礙事了。

    還有……

    那塊墨錠,歸我們了。

    墨錠!

    果然是為了墨錠!

    所有的關(guān)懷備至,所有的情深意重,所有的山盟海誓……

    原來,都只是為了我家那塊看似普通的破墨錠!

    我如墜萬丈冰窟,從頭到腳,一片冰涼刺骨!

    溫柔鄉(xiāng)

    那是英雄冢!更是我陳默的斷頭臺!

    我滿懷感激,以為遇到了此生良人、命中貴人。

    到頭來,卻是一場精心編織、置我于萬劫不復之地的驚天騙局!

    周圍是鄉(xiāng)鄰毫不掩飾的唾罵。

    是衙役兇狠的呵斥。

    是柳家人得逞后的冷笑。

    而我,曾經(jīng)那個意氣風發(fā)、前途光明的書生,此刻卻衣衫襤褸,枷鎖加身。

    被他們像拖死狗一樣,押往那暗無天日的監(jiān)牢。

    紅妝染血。

    良緣成孽。

    我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粉碎。

    (二)

    冰冷。

    潮濕。

    監(jiān)牢里散發(fā)著經(jīng)年不散的霉味和令人作嘔的尿騷氣。

    這里,成了我陳默的新家。

    沉重的木門哐當一聲關(guān)死,像鍘刀斬斷了最后一點光線,也斬斷了所有希望。

    我蜷縮在骯臟的稻草堆上。

    手腕和腳踝被粗糲的鐵鐐磨得血肉模糊,鉆心的疼。

    但這點皮肉之痛,比起心口的絞痛,連萬分之一都算不上。

    柳如煙那冰冷的眼神。

    柳老爺那副虛偽至極的面孔。

    衙役兇狠的嘴臉。

    鄉(xiāng)鄰們鄙夷唾棄的目光……

    一幕幕,一幀幀,在我腦海里反復切割著我的神經(jīng),緩慢而殘忍。

    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

    我真的不明白!

    三年的情意,難道全是鏡花水月,全是假的

    那些花前月下的呢喃軟語。

    那些紅袖添香的溫馨夜晚。

    那些噓寒問暖,無微不至的關(guān)切。

    難道全是你柳如煙演出來的戲

    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還有柳家!

    你們覬覦我家那塊墨錠,為何不直接開口索要

    我家道中落,若你們真心求取,我未必不能割愛。

    為何要用如此歹毒的方式

    設(shè)下這彌天大謊,不僅要奪走墨錠,還要將我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斷我科舉之路!

    毀我清白名聲!

    置我于死地!

    勾結(jié)盜匪

    多么可笑的罪名!

    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如何去勾結(jié)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悍匪

    那封所謂的罪證,更是破綻百出!

    稍有常識的人,都能看出那是徹頭徹尾的偽造!

    然而,在柳家的金錢和權(quán)勢運作下,真相早已變得微不足道。

    他們需要一個替罪羊。

    一個讓他們名正言順奪走墨錠,并掩蓋他們真正目的的犧牲品。

    而我,這個無權(quán)無勢、對他們感恩戴德、毫無防備的寒門書生,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審訊的過程,更是對我尊嚴的無情踐踏。

    陳默!還不從實招來!你與黑風寨是何時開始勾結(jié)的柳家的財寶,你們打算如何分贓

    堂上,縣官的驚堂木拍得震天響。

    言語間卻充滿了不耐煩,以及早已認定的結(jié)論。

    大人!冤枉!學生從未勾結(jié)盜匪!那封信是偽造的!是柳家陷害!

    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喊,聲音因為連日的折磨而嘶啞不堪。

    放肆!人證物證俱在,還敢狡辯!

    縣官怒喝。

    柳小姐親口作證,在你貼身攜帶的家傳墨錠夾層中找到此信,難道柳小姐還會誣陷你不成

    柳如煙……

    她竟然親自出堂作證!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她站在那里,依舊是一身素雅。

    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悲戚和決絕,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詳細地敘述了如何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我的陰謀。

    如何大義滅親地選擇了報官。

    她的聲音清晰而穩(wěn)定,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劇毒的鋼針,狠狠扎進我的心里。

    陳默,念在往日情分,我本不愿如此。

    但你誤入歧途,與盜匪為伍,意圖不軌,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柳家百年基業(yè)毀于一旦,更不能讓你錯上加錯。

    她說著,甚至還逼真地擠出了幾滴痛心疾首的眼淚。

    好一個大義滅親!

    好一個不能讓你錯上加錯!

    我死死盯著她那張曾經(jīng)讓我魂牽夢繞的臉。

    此刻,只覺得無比陌生,無比丑陋。

    我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笑聲凄厲,在空曠的公堂上回蕩不休。

    哈哈哈哈……柳如煙!你演得真好!演得真好��!

    我笑著,心卻在滴血。

    為了區(qū)區(qū)一塊墨錠,你們柳家,真是煞費苦心!煞費苦心�。�

    大膽刁民!竟敢咆哮公堂!掌嘴!

    縣官勃然大怒。

    冰冷的刑具再次落在我身上。

    但我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疼痛了。

    我的心,早已麻木,一片死寂。

    最終,在柳家所謂的鐵證和無孔不入的金錢攻勢下,我被判了勾結(jié)盜匪未遂。

    雖然因為證據(jù)指向的是意圖而非實行,加上黑風寨早已被官兵剿滅,死無對證,我僥幸逃過一死。

    卻也被判了三年監(jiān)禁。

    三年!

    對于一個讀書人來說,這足以毀掉一切!

    我的科舉之路徹底斷絕。

    我的名聲徹底敗壞。

    我的人生,仿佛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

    在獄中,日子更是生不如死。

    獄卒的呵斥。

    牢頭的欺壓。

    其他囚犯的霸凌……

    我成了他們隨意發(fā)泄怒火的對象。

    他們嘲笑我是被女人坑了的傻書生。

    罵我是異想天開的白眼狼。

    我被打,被罵,被搶走少得可憐的食物。

    起初我還掙扎反抗。

    但換來的,只是更殘酷、更無情的毒打。

    漸漸地,我沉默了。

    像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蜷縮在陰暗的角落里。

    任憑黑暗和絕望將我一點點吞噬。

    就在我萬念俱灰,甚至想到了結(jié)此生的時候。

    一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再次將我打入更深的絕望深淵。

    那天,一個新來的囚犯,因為偷竊了柳家綢緞莊的布匹被抓了進來。

    他在牢里唾沫橫飛地吹噓。

    說柳家最近真是走了大運,不知從哪里得了一大筆橫財。

    不僅盤下了城東最大的幾間鋪面。

    還打通了南方的商路,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甚至聽說,柳老爺正在用錢打點關(guān)系,要捐一個官爵!

    橫財

    打通商路

    捐官爵

    我的心猛地揪緊!

    他們變賣了墨錠!

    他們用我家的傳家寶,用栽贓陷害我得來的不義之財,去鋪就他們那骯臟的錦繡前程!

    那柳家小姐呢那個作偽證的女人呢

    我抓住那個囚犯,聲音因為激動和憤怒而劇烈顫抖。

    柳小姐哦,你說那個美人啊!

    囚犯咧嘴一笑。

    聽說最近正和縣尉大人的公子議親呢!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轟!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柳如煙!

    她不僅把我狠狠踩入污泥。

    還要用我的血淚,去澆灌她那所謂新的良緣!

    錐心之恨!

    一股從未有過的強烈恨意,如同滾燙的巖漿般在我胸中翻騰、奔涌!

    憑什么

    憑什么他們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用我的名譽、我的前途、我的血淚換來的一切

    憑什么他們可以逍遙法外,步步高升,鮮花著錦

    而我卻要在這暗無天日的牢獄中茍延殘喘,像條狗一樣活著!

    不!

    我不甘心!

    我不能死!

    我不能就這樣認輸!

    我要活著出去!

    我一定要活著出去!

    柳家!

    柳如煙!

    你們欠我的,我陳默,一定會親手討回來!

    百倍!

    千倍!

    這仇恨,如同瘋狂滋長的毒草,瞬間爬滿了我的心臟。

    它支撐著我,在絕望的深淵中,重新燃起了一絲微弱,卻又無比堅韌的求生之火。

    (三)

    仇恨,是我在這不見天日的囚牢中,唯一支撐我活下去的燃料。

    但僅僅活著,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又有何用

    我需要力量!

    需要一個機會!

    我要親手撕碎柳家那張用金錢和謊言編織的彌天大網(wǎng)!

    可我身陷囹圄,手無寸鐵。

    柳家權(quán)勢滔天,如同壓在我頭頂?shù)木奚健?br />
    我該如何反抗

    日子在無盡的屈辱和煎熬中流逝,每一天都像在地獄中被反復炙烤。

    我強迫自己從無能的憤怒和自怨自艾中掙脫出來。

    冷靜!必須冷靜!

    我開始一遍遍地回憶,關(guān)于那塊墨錠的一切細節(jié)。

    那是祖父傳下的遺物。

    通體黝黑,質(zhì)地堅逾精鐵。

    一面刻著模糊的山水,另一面是幾行幾乎無法辨認的古篆。

    祖父曾說,此墨非凡品,內(nèi)藏乾坤玄機。

    但他自己也不甚了了,只反復叮囑,務必好生保管,絕不可輕易示人。

    柳家……他們又是如何得知這塊墨錠的存在

    為何如此處心積慮,不惜毀我一生也要得到它

    難道,它真的藏著什么驚天動地的寶藏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如野草般在我心中瘋狂滋長,再也無法遏制。

    若墨錠真有無法估量的價值,柳家將其變賣,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但這還不夠!

    僅憑這點線索,撼動不了根深蒂固的柳家。

    他們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栽贓陷害,必然早已布下天羅地網(wǎng),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我需要一個契機!

    一個足以讓柳家萬劫不復的,致命武器!

    就在我苦思冥想,心神幾乎被絕望吞噬之際,轉(zhuǎn)機,卻以一種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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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暗無天日的監(jiān)牢,關(guān)押著三教九流,其中從不缺乏消息靈通之輩。

    一天,我蜷縮在角落,兩個老囚犯的低聲交談,如同鬼魅般鉆入我的耳朵。

    前朝……

    墨錠……

    罪證……

    我的心臟猛地一跳!幾乎停止了呼吸!

    我悄無聲息地挪近了一些,豎起了耳朵。

    只聽一個聲音嘶啞如老囚犯說道:

    ……那柳家,真是走了狗屎運!居然弄到了那塊‘閻王墨’!

    聽說他們還當是什么寶貝,急吼吼地就賣了出去……

    另一個囚犯的聲音接了上來,帶著一絲嘲諷:

    嘿,他們懂個屁!

    那玩意兒,哪是什么寶藏

    那是催命符!

    當年戶部侍郎周扒皮倒臺前,把他貪墨的賬本、往來的密信,用特殊藥水浸泡,再混入墨料,才制成了這塊墨錠!

    只有用特定的藥水顯影,才能看到里面的內(nèi)容!

    那里面,可記錄著當年多少高官顯貴的罪證�。�

    周扒皮

    就是那個被抄家滅族的貪官

    可不是嘛!

    他以為做得天衣無縫,把罪證藏在墨錠里,想著日后東山再起。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先玩完了。

    那墨錠幾經(jīng)輾轉(zhuǎn),也不知怎么就落到了那個姓陳的書呆子手里……

    閻王墨!

    罪證!

    特定藥水顯影!

    我的大腦嗡嗡作響,如同被雷霆擊中!

    一道閃電,劈開了我眼前重重迷霧!

    原來如此!

    原來這才是墨錠真正的秘密!

    它根本不是什么藏寶圖!

    而是前朝大貪官周扒皮,藏匿罪證的記錄!

    柳家鼠目寸光,只當它是古董,或是藏了什么金銀珠寶。

    他們急于變現(xiàn),卻不知道自己手里捧著的,是一顆足以引爆整個朝野的,驚天巨雷!

    他們……賣掉了墨錠!

    這意味著,那記錄著無數(shù)罪證的閻王墨,此刻正流落在外!

    一股狂喜,瞬間席卷我的全身!

    我?guī)缀跻滩蛔》怕暱裥Γ?br />
    柳家啊柳家!

    你們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你們以為奪走的是財富,卻不知道,那是一把足以將你們,甚至更多人,燒成灰燼的烈火!

    這個秘密!

    就是我陳默,復仇的,最好武器!

    我死死壓下內(nèi)心翻騰的激動,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下一步,我必須將這個消息傳遞出去!

    而且,要傳遞給一個有能力,且有膽量,去徹查此事的人!

    我的腦海中,瞬間浮現(xiàn)出一個名字——

    當朝御史,張清源!

    張御史以剛正不阿,鐵面無私著稱。

    曾彈劾過多位權(quán)貴,深受百姓愛戴,但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如果是他,一定有興趣,也有能力,去追查這閻王墨的下落,揭開這背后,足以顛覆朝綱的驚天大案!

    但是,我身陷囹圄,如同困獸。

    如何才能將這至關(guān)重要的消息,安全地傳遞出去

    我的目光,落在了牢頭王五身上。

    王五,是個典型的見錢眼開,欺軟怕硬的小人。

    平日里沒少欺壓我,但也正因他的貪婪,才給了我一絲可乘之機。

    我開始不動聲色地觀察王五。

    憑借著我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將他平日的言行舉止,喜好,甚至是他與某些獄卒之間那些齷齪的交易,都牢牢記在心中。

    然后,我開始示弱。

    我不再像之前那樣沉默對抗,而是變得順從。

    甚至主動幫他做一些雜事,偶爾說一些在獄中學來的奉承話,去討好他。

    王五起初對我十分警惕,但見我確實老實了許多。

    加上我讀書人的身份,能幫他寫寫算算,處理一些他不擅長的文書雜事,便漸漸放松了警惕,甚至開始對我頤指氣使起來。

    我知道,時機,正在一天天成熟。

    我需要一個籌碼!

    一個足以讓王五,冒險幫我傳遞消息的籌碼!

    我利用幫王五整理獄中舊檔的機會,偷偷記下了幾筆他中飽私囊,克扣囚糧的證據(jù)。

    這些證據(jù),雖然不足以讓他丟官掉腦袋,但捅出去,也足夠他喝一壺的。

    在一個只有我和王五兩人的夜晚,我不經(jīng)意地提起了其中一筆賬目上的小小疏漏。

    王五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看著他驚恐的眼神,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王……王頭兒,您別誤會,我只是覺得這數(shù)目有點對不上,或許是……我算錯了……

    我故作惶恐,聲音都有些顫抖。

    王五驚疑不定地看著我,額頭上滲出了豆大的冷汗。

    他很清楚,我這個看似無害的書生,已經(jīng)抓住了他的把柄!

    陳……陳默,你想怎么樣

    王五聲音干澀,如同砂紙摩擦。

    不想怎么樣。

    我低下頭,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只想請王頭兒幫我一個小忙,送一封信出去。

    事成之后,我保證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而且……

    我頓了頓,壓低聲音,湊近王五耳邊。

    我還會給王頭兒一份厚禮,一份足以讓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的厚禮!

    王五的眼睛里,瞬間爆射出一絲貪婪的光芒!

    他猶豫了片刻,又咬了咬牙,低聲問道:

    信,送給誰

    什么內(nèi)容

    若是掉腦袋的買賣,我可不干!

    放心,不是什么謀逆大案。

    我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只是給城里的張御史,送一封關(guān)于……一塊墨錠的信。

    信的內(nèi)容很簡單,王頭兒甚至不必看。

    只要確保,信能親手交到張御史手中即可。

    關(guān)于墨錠的信

    王五顯然有些疑惑。

    但與自己的把柄,和那份足以衣食無憂的厚禮相比,這似乎,只是舉手之勞。

    好!

    王五最終下定了決心,咬牙切齒道:

    我答應你!

    但你小子要是敢�;印�

    王頭兒放心。

    我語氣誠懇,目光堅定。

    我陳默爛命一條,只想活著出去,不想再惹任何麻煩了。

    就這樣,我利用在獄中偷偷積攢的紙筆(用賄賂其他獄卒換來的),寫下了一封語焉不詳,但足以引起張御史注意的密信。

    信中,我隱晦地提到了閻王墨、前朝貪官罪證、柳家變賣、特定藥水顯影等關(guān)鍵信息。

    并暗示自己知道更多內(nèi)情,懇請張御史設(shè)法相救。

    王五雖然貪婪,但做事還算謹慎。

    他利用一次外出采購的機會,喬裝打扮,親自將信,送到了御史府的門房。

    接下來的日子,是漫長而煎熬的等待�! 。ㄋ模�

    張御史的介入,如同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漣漪無聲卻深遠。

    柳家,這頭嗅覺靈敏的惡犬,顯然察覺到了風聲不對。

    他們開始活動,試圖將我這顆釘子,永遠按死在污泥里。

    但張清源頂住了壓力。

    不久后,我的案子重審。

    柳家撒下的金錢關(guān)系網(wǎng),在張御史那看似不偏不倚的秉公調(diào)查下,寸寸斷裂。

    所謂的勾結(jié)盜匪,本就漏洞百出。

    張御史只是輕輕一推,那

    flimsy

    的證據(jù)鏈便轟然倒塌。

    最終,我以查無實據(jù),得以釋放。

    走出那扇隔絕了我三年陽光的沉重牢門,我猛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氣。

    陽光刺眼,幾乎讓我落下淚來。

    這空氣,如此香甜,卻又帶著洗刷不盡的屈辱與血腥味。

    我沒有回家。

    那個地方,早已被柳家的陰影籠罩,不再有我的立足之地。

    我也沒去找柳家。

    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我如同一只剛掙脫陷阱,傷痕累累的孤狼。

    而柳家,是盤踞山林的猛虎。

    硬碰硬,無異于自取滅亡。

    閻王墨尚未找到,罪證未顯。

    打草驚蛇,只會讓他們徹底銷毀一切,甚至動用更瘋狂的手段,將我徹底抹殺。

    我需要蟄伏。

    像毒蛇一樣,在暗處積蓄毒液,等待致命一擊的機會。

    化名林默,我藏身于龍蛇混雜的京城。

    天子腳下,是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張御史暗中資助了我一筆銀兩,不多,但足夠我暫時落腳。

    他告訴我,閻王墨的追查已在進行,但如同大海撈針。

    那墨錠被柳家當做普通古董,賣給了一個南貨商人,幾經(jīng)轉(zhuǎn)手,線索已斷。

    那個可能知曉顯影藥水配方的錢幕僚,也如同人間蒸發(fā),杳無音訊。

    林默,張御史看著我,眼神銳利,柳家作惡多端,僅憑一塊尚未找到的墨錠,難以將其連根拔起。

    你需要找到更多,更直接的證據(jù)。

    他們陷害你的證據(jù),他們變賣墨錠后,那些不義之財流向的證據(jù)。

    只有形成鐵證之山,才能將他們徹底碾碎!

    我懂。

    張御史需要的是能擺在朝堂之上,讓柳家無可辯駁的罪證。

    而這些,需要我自己去挖!

    我并非一無所有。

    功名雖毀,但十年寒窗苦讀,早已將律法條文、經(jīng)史子集刻入骨髓。

    我擁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更重要的,我有一顆被仇恨淬煉得無比堅硬、無比冷靜的心!

    行動,開始了。

    我像一個真正的幽靈,游蕩在京城的陰影之中。

    白天,我是茶館里不起眼的聽客,是酒肆中沉默的飲者,是市集上匆匆的路人。

    夜晚,我化身暗影,潛伏在與柳家有染的商號后巷,窺探著錢莊的流水,甚至在某些官員府邸的墻角下,豎起耳朵。

    柳家變賣墨錠所得巨款,流向無非兩條。

    一是打通南方商路,擴張生意版圖。

    二是賄賂鉆營,妄圖用銅臭換取官身。

    這兩條線,就是他們的死穴!

    我那驚人的記憶力,此刻成了最鋒利的武器。

    只言片語,蛛絲馬跡,在我腦中飛速拼接、推演。

    哪家綢緞莊突然接了柳家的大單,價格卻低得反常

    哪個錢莊有不明巨款從南方匯入,最終流向了哪個京官的私庫

    柳傳雄那個老匹夫,又是通過哪個掮客,向吏部哪個掌權(quán)者遞上了買官的孝敬

    過程兇險無比。

    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是家常便飯。

    更可怕的是,柳家在京城布下的眼線,如同暗處的毒蛇。

    好幾次,我?guī)缀醣┞叮紤{著過人的機警和對危險的直覺,險之又險地避開。

    每一次死里逃生,都讓心中的恨意,更加熾烈一分!

    柳家!柳如煙!

    你們等著!

    很快,在追查柳家商路時,我捕捉到了一個關(guān)鍵線索!

    他們?yōu)榱丝焖賶艛嗄戏绞袌�,不僅大搞傾銷,擠垮對手。

    更膽大包天,勾結(jié)漕幫敗類,偷運私鹽、鐵器等朝廷嚴禁的違禁品!

    甚至,偷逃巨額稅款!

    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的血液都開始沸騰!

    這不再是構(gòu)陷,而是實實在在,足以抄家滅族的重罪!

    我將重心轉(zhuǎn)向這條線。

    偽裝成一個落魄潦倒、急于糊口的賬房先生,我成功混入了一家與柳家暗中勾結(jié)的漕運商行。

    憑借對數(shù)字與生俱來的敏感,以及遠超常人的細心。

    很快,我在那看似天衣無縫的賬冊中,嗅到了血腥和腐臭的味道。

    幾筆異常的流水,模糊的記錄,都隱隱指向柳家那骯臟的走私生意。

    但這還不夠!

    我需要鐵證!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我如同貍貓般,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商行的核心之地——賬房。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我自己的心跳聲,如同擂鼓。

    汗水,早已浸透了我的內(nèi)衫。

    在一排排落滿灰塵的賬簿中,我屏住呼吸,瘋狂翻找。

    終于!

    在一個極其隱蔽的木箱夾層里!

    我摸到了一本薄薄的冊子!

    借著微弱的月光,我看清了封面上的幾個小字——南流水記。

    翻開!

    里面赫然記錄著柳家與漕幫頭目勾結(jié)的詳細時間、地點!

    偷運違禁品的種類、數(shù)量!

    以及,雙方分贓的比例和流水!

    我的手,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

    這本賬簿!

    就是送柳家,送柳傳雄,送柳如煙,通往地獄的門票!

    有了這張王牌,我開始著手聯(lián)絡其他被柳家迫害的人。

    柳家發(fā)跡之路,白骨累累。

    我找到了那些被他們用陰損手段擠垮的商戶。

    找到了那些被他們巧取豪奪,逼得家破人亡的鄉(xiāng)鄰。

    起初,他們眼神麻木,充滿了不信任。

    但當我將收集到的部分證據(jù),以及那本秘密賬簿的幾頁拓印擺在他們面前時。

    當我說出自己同樣是柳家陰謀的受害者,誓要將柳家徹底鏟除,為所有冤魂討還公道時!

    他們眼中死寂的灰燼,重新燃起了復仇的烈焰!

    柳扒皮!老夫與他,不共戴天!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掌柜,激動得渾身發(fā)抖,老淚縱橫。

    林先生!只要能扳倒柳家!我這條賤命,給你當牛做馬!一個被奪走祖產(chǎn)的壯漢,雙拳緊握,咬牙切齒。

    人心,可用!

    仇恨,是最好的凝聚力!

    我們將力量匯聚在一起。

    他們提供更多柳家過去的罪證,尋找人證。

    我負責整理、分析,將所有線索串聯(lián)起來。

    一張針對柳家的天羅地網(wǎng),正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收緊。

    我手中的證據(jù),如滾雪球般越積越多。

    秘密賬簿!行賄記錄!受害者的血淚控訴!

    每一份證據(jù),都閃爍著冰冷的寒光,指向柳家的咽喉!

    就在我感覺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之際。

    張御史那里,終于傳來了那個讓我期待已久,也讓我的血液瞬間點燃的消息——

    閻王墨!

    找到了!

    (五)

    閻王墨的追蹤,果然如大海撈針。

    張御史派出的精銳,循著柳家留下的線索,一路追到了江南。

    那墨錠竟如同一片落葉,在人世間兜兜轉(zhuǎn)轉(zhuǎn)。

    從古董商,到附庸風雅的富戶,再到某個酷愛收藏的官員手中。

    最終,竟陰差陽錯,流入了深宮。

    落在一個對筆墨有幾分興趣的小太監(jiān)手里。

    那小太監(jiān)哪里知道這黑疙瘩的真正價值,只當是個有趣的古物,閑時把玩。

    張御史的人,耗費了無數(shù)心血,動用了宮內(nèi)潛藏的暗線,才最終設(shè)法,將那塊墨錠悄無聲息地換了出來。

    墨錠到手,顯影藥水成了關(guān)鍵。

    我提供的線索,指向了城南一座破廟。

    錢幕僚,那個周扒皮曾經(jīng)的心腹,如今就藏匿在那里。

    他早已不復當年,只是個衣衫襤褸、行將就木的老朽。

    面對找上門的人,他眼中充滿了驚恐和警惕,矢口否認一切。

    但在張御史手下點破身份,軟硬兼施,更以當年舊案相脅之后,他那點可憐的骨氣,終于徹底垮了。

    顯影藥水的配方,其實并不算頂尖機密。

    關(guān)鍵在于幾種特殊草藥的配比,以及熬制的火候與順序。

    錢幕僚不敢隱瞞,顫抖著寫下配方,甚至親自監(jiān)督了藥水的熬制。

    當那淡黃色的藥水,被小心翼翼涂抹在閻王墨之上。

    異變陡生!

    黝黑堅硬的墨錠表面,如同冰雪消融。

    密密麻麻、細如蠅頭的字跡,緩緩浮現(xiàn)!

    前朝戶部侍郎周扒皮!

    貪墨!勾結(jié)!買官賣官!

    一樁樁!一件件!鐵證如山!

    字里行間,牽扯出的名字,有些早已化為枯骨,有些,卻至今仍高踞廟堂!

    這哪里是墨錠

    這分明是一道催命符!一道足以將半個朝廷拖下水的驚雷!

    張御史拿到顯影后的拓本,縱是見慣風浪,也感到了徹骨的寒意。

    此事,石破天驚!

    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他將墨錠原物與顯影拓本,列為最高機密,嚴密封存。

    只待一個最合適的時機,呈于圣上面前。

    同時,針對柳家的羅網(wǎng),也到了收緊的最后時刻。

    而柳家,對此,依舊懵懂無知。

    他們賣掉閻王墨換來的橫財,加上后續(xù)巧取豪奪積累的財富,終于為柳傳雄敲開了一條通往官場的捷徑。

    鄰縣縣丞。

    從七品佐官。

    雖是末流,卻也足以讓柳家上下,自以為鯉魚躍龍門,徹底洗脫了商賈的銅臭氣。

    柳家張燈結(jié)彩,喜氣洋洋。

    柳傳雄更是意氣風發(fā),自覺從此便是官身,可以高枕無憂,俯視眾生。

    他決定大辦宴席!

    廣邀賓客!

    既是慶祝自己榮升,更是要向所有人,炫耀柳家如今的權(quán)勢與富貴!

    宴請的日子,定在了下月初三。

    這消息,如同一道冷電,傳入我的耳中。

    我笑了。

    笑得冰冷。

    真是……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柳傳雄!柳家!

    你們自以為的登天之梯,恰恰是通往地獄的捷徑!

    這場所謂的慶功宴,不正是我親手為你們準備的斷頭臺嗎!

    我立刻將柳家大宴的消息,連同我手中所有證據(jù)的副本,再次秘密送往張御史府。

    同時,我也通知了那些與柳家有血海深仇的盟友。

    時候,到了!

    準備好,去柳府,討還血債!

    張大人,時機已至。

    我在密信中,字字如鐵。

    柳家宴客之日,便是收網(wǎng)之時。

    草民將親赴柳府,恭請大人調(diào)集精銳,布下天羅地網(wǎng)。

    務必,一網(wǎng)打盡!不留后患!

    張御史的回信,依舊簡潔。

    只有兩個字。

    準奏。

    我明白這兩個字的分量。

    張清源,這位鐵面御史,要動的,不僅僅是一個柳家。

    他要借閻王墨,掀起一場席卷朝堂的風暴!

    最后的準備,在無聲中進行。

    證據(jù)原件,分門別類,條理清晰。

    每一個字,都浸透著血淚和仇恨。

    那些被柳家逼到絕路的受害者們,眼中燃燒著復仇的烈焰,以及對光明的渴望。

    空氣,仿佛凝固了。

    壓抑。

    肅殺。

    風雨,欲來!

    下月初三。

    柳府。

    我,陳默,回來了。

    這一次,我不再是那個可以被隨意踐踏的螻蟻。

    我是索命的厲鬼!

    柳家!

    柳如煙!

    你們的末日,到了!

    準備好,迎接我了嗎

    (六)

    下月初三,柳府門庭若市,喧囂鼎沸。

    紅燈高掛,彩綢飄揚,處處透著暴發(fā)戶式的張揚喜慶。

    新晉柳縣丞府邸門前,車水馬龍,冠蓋云集。

    前來道賀的官員、鄉(xiāng)紳、富商絡繹不絕,臉上堆滿了虛偽或諂媚的笑容。

    柳望財穿著嶄新的從七品官服,挺著微凸的肚腩,滿面紅光,幾乎要溢出油來。

    他站在門口,志得意滿地接受著眾人的吹捧和恭維,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家族百年榮耀的開端。

    柳大人真是年輕有為�。�

    是啊是啊,柳家從此便是官宦世家了!

    柳如煙則是一身錦繡華服,珠翠環(huán)繞,妝容精致,容光煥發(fā)。

    她正周旋于幾位官家女眷之間,談笑風生,刻意模仿著官家小姐的矜持與氣派,眼角眉梢是掩不住的得意。

    據(jù)說,她與縣尉公子的婚事也已板上釘釘,只待柳老爺正式上任便可完婚。

    雙喜臨門,此刻的她,風光無限。

    至于那個曾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間,最終親手送入牢獄的窮書生陳默

    呵,早已是過眼云煙,不值一提的塵埃罷了。

    府內(nèi)戲臺高筑,咿咿呀呀地唱著靡靡之音。

    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濃郁的酒香彌漫在空氣中。

    觥籌交錯,笑語喧嘩,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柳家上下,無不沉浸在即將飛黃騰達的美夢之中。

    他們絲毫沒有察覺,一場足以將他們徹底碾碎的風暴,已悄然籠罩在柳府上空。

    吉時將近,賓客基本就位。

    柳望財清了清嗓子,肥胖的身軀努力挺直,正準備登上臨時搭建的高臺,發(fā)表一番他早已演練多遍、慷慨激昂的就職感言。

    就在這時——

    讓開!

    我們要進去!我們要找柳扒皮算賬!

    一陣極不和諧的嘈雜怒吼聲,如同一盆冷水,猛地從府門外潑了進來。

    柳家還我血汗錢!

    柳望財!你這個奸商!還我田產(chǎn)!

    還我公道!

    人群騷動起來。

    只見一群衣衫襤褸、面帶菜色卻神情激憤的人,如同憤怒的潮水,沖破了家丁們微弱的阻攔,闖入了這片奢華的宴會場地。

    他們正是那些被柳家巧取豪奪、逼得家破人亡的商販和鄉(xiāng)鄰!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原本熱烈喜慶的氣氛瞬間凍結(jié)。

    絲竹聲戛然而止。

    所有賓客都驚愕地停下了手中的酒杯,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這群闖入的不速之客,現(xiàn)場頓時議論紛紛,嗡嗡作響。

    柳望財臉上的紅光瞬間褪去大半,轉(zhuǎn)為鐵青。

    他厲聲喝道:放肆!哪里來的刁民!竟敢擅闖本官……本老爺?shù)难缦?br />
    來人!都是死人嗎還不快把這些鬧事的賤民給我轟出去!

    他氣急敗壞,幾乎忘了自己剛剛捐來的官身。

    幾個家丁壯著膽子,揮舞著棍棒想要上前驅(qū)趕。

    慢著!

    一個聲音響起。

    這聲音并不響亮,甚至有些清冷,卻如同九幽寒冰,帶著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嘈雜。

    全場再次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循著聲音望去。

    只見人群緩緩分開。

    一個身影,從那群憤怒的受害者身后,不疾不徐地走了出來。

    他身著一襲再普通不過的青色布衫,洗得有些發(fā)白。

    身形清瘦,面容略顯蒼白,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銳利如鷹隼,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平靜地環(huán)視四周,目光掠過那些驚愕、好奇、或帶著幸災樂禍的賓客面孔。

    最終,他的視線定格在了高臺邊緣、臉色已經(jīng)開始發(fā)白的柳望財,以及不遠處花容失色的柳如煙身上。

    是我。

    陳默。

    不,按照計劃,我現(xiàn)在是林默。

    但我知道,他們一定認得出我這張臉,這張曾被他們無情踐踏、如今卻帶著復仇之火歸來的臉!

    果然!

    柳望財和柳如煙的臉色,如同瞬間被抽干了所有血色,變得慘白如紙!

    他們像是白日里撞見了厲鬼,眼睛瞪得滾圓,瞳孔急劇收縮,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你……你……鬼……鬼��!柳望財指著我,手指抖得如同風中落葉,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柳如煙更是驚恐地捂住了嘴,身體向后踉蹌了一步,若非身旁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住,恐怕已經(jīng)癱軟在地。

    柳老爺,別來無恙。我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刺骨的寒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還有,如煙小姐。

    我的目光轉(zhuǎn)向柳如煙,那個曾經(jīng)巧笑倩兮、如今卻滿眼驚恐的女子。

    她那張精心描畫過的美麗臉龐,此刻扭曲變形,血色盡失。

    陳……陳默她失聲尖叫,聲音尖利刺耳,劃破了寂靜,你……你怎么可能還活著!你不是應該在……在……

    話說到一半,她像是意識到了什么,猛地用手死死捂住了嘴巴,驚恐地瞪著我。

    在牢里,永世不得翻身,對嗎我替她補完了后半句,聲音依舊平穩(wěn),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院落的每一個角落。

    托柳小姐和柳老爺當年精心設(shè)計的‘�!谙聝e幸,從那暗無天日的牢獄之中,爬出來了。

    此言一出,猶如巨石投湖,激起千層浪!

    全場嘩然!

    賓客們再也無法保持鎮(zhèn)定,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驚疑不定的目光在我與臉色慘白的柳家父女之間來回掃視。

    一些消息靈通、或曾聽聞過柳家發(fā)家史中某些不堪傳聞的人,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你胡說八道!血口噴人!柳望財終于找回了一絲聲音,只是因為極度的恐懼和憤怒而變得尖利嘶啞。

    他強作鎮(zhèn)定,指著我,色厲內(nèi)荏地咆哮道:你這朝廷欽定的罪犯!竟敢越獄潛逃!還敢在此妖言惑眾,污蔑朝廷命官!簡直無法無天!

    來人!快!給本官將此獠拿下!就地格殺!他歇斯底里地吼叫著,試圖用官威掩蓋內(nèi)心的恐慌。

    幾個家丁互相看了看,猶豫著想要上前。

    但還沒等他們靠近,我身后那些飽受柳家欺凌的受害者們,便怒吼著擋在了我的身前。

    我看誰敢動陳公子!

    柳扒皮!你的報應來了!

    雙方劍拔弩張,眼看就要爆發(fā)沖突。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住手!

    又一個聲音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冷厲。

    眾人再次循聲望去。

    只見府門外,張清源御史身著緋紅官袍,面沉似水,在一隊手持水火棍、氣勢森然的衙役簇擁下,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陽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映出冰冷的寒光。

    看到張御史親臨,而且是這般陣仗,柳望財?shù)男膹氐壮寥肓藷o底深淵。

    他雙腿一軟,噗通一聲,幾乎癱倒在地,僅靠著一絲殘存的意志力勉強支撐著。

    他知道,今天,柳家恐怕是真的要灰飛煙滅了!

    張……張大人……柳望財嘴唇哆嗦著,聲音如同蚊蚋,您……您怎么……大駕光臨……下官……下官有失遠迎……

    張御史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徑直走到我的面前,目光銳利地審視著我,沉聲問道:林默,你可有狀要告

    他用的是我現(xiàn)在的化名,這是事先約定好的。

    回大人!我挺直脊梁,朗聲應道,聲音在寂靜的院落里清晰回蕩,草民陳默,原名陳默,柳家鎮(zhèn)人士!

    今冒死前來,并非以林默之名,而是以陳默之身,狀告柳氏父女——柳望財、柳如煙!

    我頓了頓,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劍,直刺對面早已魂不附體的柳家父女,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一告!柳家覬覦我家傳之寶‘閻王墨’,處心積慮,設(shè)下美人毒計,以虛假婚約為餌,騙取草民信任!

    二告!柳家在我上京趕考途中,暗中買通地痞流氓,偽造草民勾結(jié)盜匪之證據(jù),并勾結(jié)縣衙貪腐胥吏,羅織罪名,致使草民蒙冤入獄,前程盡毀,名譽掃地!

    三告!柳家侵吞我家傳墨錠后,將其轉(zhuǎn)手變賣,獲取巨額不義之財!

    四告!柳望財利用此不義之財,上下打點,行賄官員,買官鬻爵,以商賈之身竊居朝廷縣丞之位,欺上瞞下,敗壞吏治!

    五告!柳家為擴張其黑心生意,長期勾結(jié)漕運敗類,偷運私鹽、鐵器等朝廷嚴禁之物,偷逃巨額稅款,牟取暴利,魚肉鄉(xiāng)里,為禍一方!

    我的每一句控訴,都像一把沉重的鐵錘,狠狠地砸在柳家父女的心臟上,也重重地敲擊在現(xiàn)場每一個人的心弦上。

    整個院落一片死寂,只剩下我鏗鏘有力、充滿血淚的控訴聲在回蕩。

    你……你血口噴人!一派胡言!柳望財終于從極度的震驚中反應過來一絲,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著反駁,證據(jù)!你有何證據(jù)!

    證據(jù)我發(fā)出一聲冰冷的嗤笑,隨即轉(zhuǎn)向張御史,躬身一揖,大人,人證物證,俱在!

    隨著我的話音落下,我身后那群受害者們,如同積攢了多年的火山終于爆發(fā),紛紛涌上前來。

    他們舉著發(fā)黃的契約,或是殘破的賬本,聲淚俱下地控訴著柳家的種種滔天罪行。

    大人!這是柳家強占我家三代祖田的地契!上面的手印和簽名都是偽造的!求大人做主��!一個老農(nóng)跪地泣不成聲。

    大人!這是柳家勾結(jié)漕幫偷運私鹽的賬本!是我家男人冒死從他們商行里偷出來的,為此還被打斷了腿�。∫粋中年婦人哭喊著,將一本油膩的冊子高高舉起。

    大人!我親眼看見柳望財給縣衙的李師爺塞銀子!就在他家后門那條巷子里!足足兩大錠!一個曾經(jīng)在柳家做過短工的漢子激動地指認。

    ……

    人證如山,群情激憤!

    緊接著,張御史身后的一名精干衙役上前一步,手中捧著一疊整理好的文書。

    稟大人!衙役聲音洪亮,清晰地稟報道,經(jīng)卑職等人連日查證,柳望財捐納縣丞一職,確有向吏部某司官吏行賄之實,相關(guān)人證、贓款流向已初步掌握,涉事官員已被控制!

    其勾結(jié)漕運幫派,偷運私鹽、鐵器等違禁品,偷逃稅款一案,亦查獲相關(guān)往來賬冊、密信,并有多名證人指證!

    其當年構(gòu)陷書生陳默一案,當年經(jīng)手此案的原縣衙王主簿,已于昨日招供,親口承認收受柳家重金賄賂,并按柳望財指使,偽造了相關(guān)證據(jù)!

    物證確鑿,鐵證如山!

    每一項調(diào)查結(jié)果,都像是一記無情的重拳,將柳望財最后的僥幸心理徹底擊碎。

    他面如死灰,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徹底癱軟在地,眼神空洞,口中只剩下無意識的喃喃:完了……全完了……都完了……

    柳如煙更是早已花容失色,渾身抖若篩糠。

    她精心梳理的發(fā)髻散亂,珠釵歪斜,華美的衣衫也無法掩蓋她此刻的狼狽與絕望。

    她死死地盯著我,眼中充滿了怨毒、恐懼,以及一絲無法言說的悔恨。

    她不敢相信,也無法接受,那個被她視為腳下螻蟻、可以隨意碾壓的窮酸書生,竟然真的化身索命的閻羅,在他們柳家最風光、最得意的時候,降下了如此毀滅性的審判!

    在場的所有賓客,此刻早已驚得目瞪口呆,噤若寒蟬。

    誰能想到,一場看似風光無限、人人艷羨的慶功宴,轉(zhuǎn)眼之間,竟會演變成如此驚心動魄、淋漓盡致的審判現(xiàn)場!

    看著眼前這戲劇性卻又大快人心的一幕,許多人心中暗自慶幸,幸好自己與柳家交情不深,或是暗自后怕,若是柳家不倒,下一個遭殃的會不會是自己

    張御史面色冷峻如鐵,威嚴的目光掃過癱倒在地、丑態(tài)畢露的柳家父女,以及那些瑟瑟發(fā)抖、不知所措的柳家家丁。

    他不再有絲毫猶豫,聲音如刀,斬釘截鐵地下達了最后的命令:

    柳望財、柳如煙,涉嫌構(gòu)陷良善、侵占財產(chǎn)、行賄買官、走私違禁等多項重罪,人證物證俱在,罪無可赦!

    來人!

    是!衙役們齊聲應喝,聲震四野。

    將柳氏父女,以及柳府上下所有涉案人等,全部拿下!押回衙門,嚴加看管,聽候?qū)徖恚?br />
    查封柳家所有田產(chǎn)、商鋪、宅院及一切財產(chǎn)!仔細清點造冊,不得有絲毫遺漏!

    遵命!

    衙役們?nèi)缋撬苹闵锨�,冰冷的鐐銬鎖住了柳望財和柳如煙的手腕。

    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柳家父女,此刻如同兩條死狗,被拖拽著押向府外。

    柳望財面若死灰,徹底放棄了抵抗。

    柳如煙則發(fā)出了絕望凄厲的哭喊,卻再也引不起任何人的同情。

    一場盛宴,終以雷霆之勢落幕。

    柳家,徹底完了。(七)

    柳家倒臺的消息,像一場突如其來的狂風,一夜之間席卷了整座京城。

    曾經(jīng)煊赫一時的柳氏商行,權(quán)勢熏天的柳老爺,轉(zhuǎn)瞬間便從云端跌落泥沼。

    他們的故事,成了街頭巷尾、茶館酒肆里最新的談資。

    柳望財,柳如煙,這對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父女,此刻正身陷大理寺最陰暗潮濕的監(jiān)牢。

    冰冷的石壁,昏暗的油燈,映照著他們絕望而恐懼的臉龐。

    等待他們的,將是帝國最嚴厲的律法裁決。

    柳家積累了數(shù)十年的萬貫家財,被兵丁如狼似虎地搬出,查抄,封存,最終悉數(shù)歸入國庫。

    那些曾與柳家暗通款曲、收受黑錢的官員,如今人人自危,夜不能寐。

    他們惶恐地打探著消息,生怕下一個被鎖拿的就是自己。

    而我,陳默,那個被他們踩在腳下、誣陷入獄的書生,名字卻以一種截然不同的方式傳遍京華。

    沉冤昭雪。

    名譽恢復。

    無數(shù)同情、欽佩的目光投向我。

    甚至有人托話,勸我重拾書本,再戰(zhàn)科舉。

    他們說,以我的才學和如今的名望,必定能平步青云。

    我只是淡淡一笑,婉拒了。

    官場

    經(jīng)歷過那煉獄般的構(gòu)陷與牢獄之災,我對那浮華名利場,早已沒了半分興趣。

    我心中真正牽掛的,是那塊閻王墨。

    是它所能揭開的,更深、更廣的黑暗。

    是它所能帶來的,更徹底、更純粹的正義。

    張清源御史,這位鐵骨錚錚的言官,沒有辜負我的期望。

    柳家案塵埃落定,他便立刻帶著那塊墨錠,以及其顯影出的驚天罪證,秘呈御前。

    紫禁城,密室之內(nèi)。

    據(jù)說,當今天子親眼目睹墨錠上浮現(xiàn)出的,那一筆筆前朝巨貪周扒皮的貪腐鐵證時,勃然大怒。

    九五之尊的怒火,讓整個宮殿都為之顫栗。

    他當場摔碎了一只價值連城的琉璃盞!

    碎片四濺,寒光凜凜,映照著帝王鐵青的臉。

    周扒皮!

    這個早已被釘在恥辱柱上的前朝大貪官,他的罪證,遠不止是金銀財寶那么簡單!

    墨錠上顯現(xiàn)的,是一張盤根錯節(jié)、深入骨髓的貪腐巨網(wǎng)!

    更令人心驚的是,這張網(wǎng)上,赫然牽扯著幾位至今仍在朝堂之上,身居高位,道貌岸然的老臣!

    這簡直是扇在整個朝廷臉上的一記響亮耳光!

    是莫大的諷刺!

    更是對皇權(quán)赤裸裸的挑釁!

    查!

    給朕徹查��!

    圣上的咆哮聲,幾乎要掀翻密室的屋頂。

    凡涉此案者,不論是誰,不論官居何位,一律嚴懲不貸!!

    一場由閻王墨點燃的風暴,裹挾著帝王的雷霆之怒,驟然降臨!

    張清源御史,臨危受命,被擢升為欽差大臣,手持尚方寶劍,全權(quán)負責此案。

    他沒有絲毫猶豫,以雷霆萬鈞之勢,循著墨錠上那些若隱若現(xiàn)的線索,深挖狠掘。

    京城的天,一下子變得陰沉壓抑。

    朝野上下,風聲鶴唳,暗流涌動。

    那些屁股底下不干凈,曾經(jīng)與周扒皮有過勾連,或是自身就貪贓枉法的官員,無不膽戰(zhàn)心驚,人人自危。

    有人連夜燒毀賬冊信件,企圖毀滅罪證。

    有人四處奔走,托關(guān)系,找門路,妄圖蒙混過關(guān)。

    更多的人,則是惶惶不可終日,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生怕下一刻,冰冷的鐐銬就落在自己頭上。

    調(diào)查并非一帆風順。

    暗中的阻力,如同無形的絆馬索,層出不窮。

    攻訐張御史的謠言,如同毒蛇般在暗地里蔓延。

    甚至,有人狗急跳墻,不惜鋌而走險。

    那位提供顯影藥水配方的錢幕僚,便險些遭到滅口。

    若非張御史早有防備,提前將其秘密保護起來,恐怕早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我知道,張御史正行走在刀鋒之上。

    但我更清楚,煌煌天威之下,正義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圣上的決心,張御史的鐵腕,還有無數(shù)渴望吏治清明之士的暗中支持,正匯聚成一股不可阻擋的力量。

    我雖未直接踏入這渾濁的官場漩渦,卻也并非完全置身事外。

    憑借著對律法的精通和那過目不忘的記憶力,我偶爾會通過隱秘的渠道,向張御史傳遞一些關(guān)鍵的分析和推斷。

    如同在棋盤外落下的幾枚關(guān)鍵棋子,不動聲色,卻能影響戰(zhàn)局。

    幾個月,如同在烈火上煎熬。

    終于,堅冰開始碎裂。

    幾位權(quán)傾朝野、經(jīng)營多年的朝中大員,在如山的鐵證面前,再也無從狡辯。

    他們被剝?nèi)ス怩r的外袍,露出貪婪腐臭的內(nèi)里。

    革職!

    查辦!

    抄家!

    問罪!

    一個個顯赫的名字,從朝堂之上墜落,摔得粉身碎骨。

    緊接著,一張張隱藏在各級官府中,大大小小的貪腐之網(wǎng)被連根拔起。

    無數(shù)蛀蟲碩鼠,被揪出陽光之下,哀嚎著,掙扎著,最終被投入法網(wǎng)。

    朝廷上下,仿佛被一場暴雨徹底沖刷過。

    污泥濁水被蕩滌一空,空氣都變得清新了幾分!

    閻王墨案的成功查辦,其意義遠不止懲處了一批貪官。

    它更像是一面獵獵作響的旗幟,向天下昭示了朝廷整肅吏治的決心!

    民心士氣,為之大振!

    張清源御史,經(jīng)此一役,聲望達到了頂峰。

    鐵面御史的名號,響徹朝野,令人敬畏。

    而那塊引發(fā)了這一切風波的閻王墨,在它完成了注定的使命之后,被圣上親自下令,投入熔爐,徹底銷毀。

    它的秘密,連同那些見不得光的交易,那些扭曲的人心,永遠地化為了歷史的塵埃。

    風暴過后,我的生活,也終于迎來了久違的平靜。

    柳望財,惡貫滿盈,最終被判斬立決,在菜市口的人頭攢動中,為他的貪婪和罪惡畫上了血腥的句號。

    柳如煙,那個曾在我心頭留下深深烙印,又狠狠將我推入深淵的女子。

    她雖未直接參與所有重罪,但構(gòu)陷我的罪行,以及在柳家諸多不法勾當中扮演的角色,足以讓她付出沉重的代價。

    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踏入故土。

    宣判之后,我鬼使神差地,去大牢見了她最后一面。

    陰暗,潮濕,彌漫著絕望的氣息。

    透過柵欄,我看到了她。

    囚服裹著她曾經(jīng)玲瓏的身段,如今只剩下枯槁。

    那張曾讓我癡迷的臉龐,此刻蠟黃憔悴,眼神空洞得像兩口枯井。

    往昔的風采,早已蕩然無存。

    她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目光,緩緩抬起頭。

    渾濁的眼珠轉(zhuǎn)動,在看清是我時,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光芒。

    怨恨,恐懼,或許還有一絲……微不可察的悔意

    陳默……

    她的聲音嘶啞得像是破舊的風箱。

    你……來了。

    她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卻比哭還難看。

    看到我們柳家家破人亡,看到我……變成這副鬼樣子,你是不是……終于滿意了是不是……很痛快

    我靜靜地看著她,內(nèi)心古井無波。

    曾經(jīng)的愛,早已在背叛的烈火中燒成了灰燼。

    曾經(jīng)的恨,也在復仇的塵埃落定后,漸漸沉淀。

    痛快

    或許有過吧。

    在那看著柳家被查抄,看著她和她父親被押走的那一刻。

    但此刻,站在這里,看著她這副模樣,我心中剩下的,只有一種徹底的了結(jié)。

    柳如煙,我開口,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有些意外,你我之間,早已算清了。

    今日來,非為嘲諷,非為炫耀。

    我頓了頓,迎著她茫然的目光。

    只是想讓你明白,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

    說完,我不再看她,轉(zhuǎn)身離去。

    身后,似乎傳來了壓抑的嗚咽聲。

    但我不會回頭。

    過往種種,至此,煙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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