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o years later(4) 埃瑟絲無法再用言語去解釋過去
如果赫諾病毒會竄改基因,人類將變得無法預(yù)期。
埃瑟絲看著窗外逐漸倒下的喪尸,在那群尸體中,安德琳就快變得和它們一樣。
失去靈魂的人類看上去很悲傷,她面無表情地將利刃放下望向埃瑟絲,兩人透過玻璃櫥窗四目相接,被抽取顏色的眼眸微彎,和她的嘴角牽著相同弧度,溫暖且輕柔,那是不屬于喪尸的表情。
安德琳是異變后的人類,從第一次見到她時,安德琳就是如此。
那晚傾盆大雨裡,埃瑟絲在心底奮力掙脫昏迷后,拖著殘破身軀追出街道,她那雙如泥濘般的雙腿又痛又酸,只能踩著緩慢步伐走在城市每個角落,她再也聽不到嬰兒的哭嚎聲,而是看見整批死亡的軍隊,那些被子彈貫穿腦袋的士兵們躺在雨水中,冰冷雨滴沖刷著鮮血在地面匯積成紅色湖泊。
突然沾滿泥水與血汙的手臂從翻復(fù)的警車裡伸出來,緊接著是個’人’。
那時埃瑟絲以為那是個’人’,直到異變喪尸拖著身體俯沖過來,埃瑟絲已來不及逃跑,她被咬中手臂,疼痛敲擊著神經(jīng),埃瑟絲翻身踹開喪尸時腦中一片空白,卻在瞬間瞥見血汙中,嬰兒包裹著雨衣安然無恙地躺在幾尺外。
剛才咬她的喪尸渾身癱軟,倒臥在她身邊恢復(fù)呼吸與心跳,直到埃瑟絲有心力將事情弄明白時,安德琳就在她面前起死回生。那之后,兩人形影不離地生活與行動,安德琳雖然復(fù)活,但她的狀態(tài)時好時壞,看起來像個正常人,偶爾會失去控制變成喪尸,就像某種週期,這讓埃瑟絲覺得自己馴養(yǎng)了非常不得了的生物。
奇蹟嗎?每次埃瑟絲看到喪尸化的安德琳都有這樣疑惑。
更像詛咒吧,埃瑟絲心想。
"走吧。"安德琳拉開店門,發(fā)現(xiàn)埃瑟絲露出擔(dān)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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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Iz朝她比劃,并上前捧住那張蒼白的臉,青黑色微血管浮在皮膚表層,看上去像纏繞著蜘蛛網(wǎng)或戴了張萬圣節(jié)面具,這模樣一點都不美觀,失去色澤的眼眸和微微發(fā)黑的嘴唇,看上去就像一個喪尸。
一個真正的喪尸。
"我沒事,妮可,我好得不得了,妳知道的,"安德琳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我保證回到基地前一切都會變回來。"她寵溺地揉了揉埃瑟絲的頭髮笑道。
離開前,埃瑟絲將音樂盒當(dāng)做紀(jì)念品帶走,她們繞原路走并趕在天黑前躲回基地,那是一棟五星級飯店五樓豪華套房,柜臺登記簿散亂滿地,世界末日前住一晚需要上萬元,現(xiàn)在──免費。
叩!叩!安德琳透過貓眼瞄著門內(nèi),食指彎曲輕快地敲兩下。
"喔,安德琳,妮可,妳們到哪去了?知道我們有多擔(dān)心嗎�。㈤_門的是上了年紀(jì)的女人,她有一頭削短的黑色捲髮,隨意地搭了件駝色羊毛背心和藍條紋襯衫,穿著洗白的牛仔褲,遠遠看上去就像個小伙子般,絲毫沒有女性的柔弱感。
"紀(jì)念品,黛西。"安德琳將水晶吊飾送給她。
"謝謝妳,安德琳,"她笑著將吊飾掛在指間,"這比戈登送我的求婚戒還要有品味,我是說真的。"那雙淺棕色眼眸瞄向從浴室出來的男人,將吊飾提起來炫耀。
"因為我喝醉了,好嗎?"戈登懶洋洋地坐在沙發(fā)上,"其實我應(yīng)該買另一款,全球限量發(fā)售的設(shè)計師款,但該死的店員拼命促銷我才買錯,寶貝,后來我也補給妳真正的鑽戒,記得嗎?花了我半年薪水,老天。"
"對,你是補給我了,但后來逃命時把戒子當(dāng)子彈扔出去,記得嗎?"黛西笑著走近戈登,在他邋遢的落腮鬍上用力親了一口,"做得好,親愛的,你知道我一向不怎麼喜歡戴戒子,而且沒什麼比你更重要。"
埃瑟絲微笑地看著他們,即使兩人年過半百,卻仍然像熱戀的情侶般,甜蜜地在沙發(fā)上調(diào)情起來,而且半點都不害臊。戈登在世界末日前是名陸軍,喪尸爆發(fā)時正好排休一個月帶黛西渡三次蜜月,就在他們重溫甜蜜時光時,吃人怪物擾亂所有行程和航班,于是他們只好自力救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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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登有豐富實戰(zhàn)經(jīng)驗,而黛西有豐富學(xué)識,至少他們流浪野外時戈登不會誤食毒磨菰中毒,除此外,黛西還很會帶小孩,在末日來臨前,她是偏遠鄉(xiāng)鎮(zhèn)的自愿役教師,除了基本學(xué)識外,還得包辦所有的行政與醫(yī)務(wù)工作,可說是全能又心地善良的好人。
"嘛嘛!嘛嘛�。⑴P室走來一名兩歲小男孩,穿著尺寸過大的兒童裝,短小雙腿已經(jīng)可以靈活的走動,"嘛嘛�。⑺涇浀睾爸�,黛西立刻從沙發(fā)跳起來抱住男孩。
"嘿,小子,打擾大人’好事’可不是乖孩子喔。"戈登披著毛巾笑道。
"趴趴!"狄倫笑呵呵地將口水抹在戈登粗獷臉上。
埃瑟絲上前拍了下黛西的肩,示意她可以接手照顧狄倫。
這可憐又可愛的男孩是埃瑟絲與安德琳帶來的,當(dāng)她們第一次與黛西和戈登見面時,黛西見到狄倫第一眼,不是感慨世界末日要扶養(yǎng)嬰兒的窘境,也不是厭惡或覺得麻煩,埃瑟絲至今仍深深記得,黛西哭著抱過狄倫,并不斷對蔚藍天空吶喊。
她說--感謝上帝保佑,這世界還有希望。
"喔,不用了,甜心,妳肯定累了,先去吃點東西后休息吧,"黛西揚起微笑說道,她氣質(zhì)柔和,就像常年管理圖書館的老太太有禮又睿智,"狄倫親愛的,該和媽媽說了,這幾天為了保護你都累壞了。"
"嘛嘛�。⒌覀悡]舞沾滿口水的雙手,對埃瑟絲笑著。
安德琳從后走來摸了摸狄倫柔軟的頭髮,并不介意他滿臉口水,低頭親吻小寶寶獨有的軟綿綿臉頰,道:",小狄倫,愿你做個好夢。"說完攬過埃瑟絲肩膀?qū)⑺龓Щ嘏P室。
"妳需要休息,妮可,"見埃瑟絲比劃著什麼,安德琳直接將她放倒在枕頭上,強勢道:"不用管輪守夜的事,妳知道我們現(xiàn)在很安全,如果有任何一丁點狀況,我會第一個叫醒妳,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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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瑟絲眨了眨眼,在安德琳的堅持下只能拉上棉被。
女人見她順從的態(tài)度后,也拉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如果不是她堅持,相信她固執(zhí)的妹妹可以連續(xù)五天都輪值守夜,好像永遠都用不完的電池,緊張兮兮地靠在大門邊維護僅五個人的安全和秩序。
拜託,她還沒頹廢到需要被這麼保護。
"睡吧,妮可,我就在這,睡吧。"安德琳讓她枕著手臂,低聲安撫道。
不得不說,安德琳的聲音的確讓埃瑟絲逐漸平靜下來。
她不是喪尸,能無時無刻都保持精力在街上游蕩,她會覺得疲倦、會恐懼,但更多時候她寧可撐著疲憊不堪的雙眼也不愿睡去,因為閉上眼的黑暗彷彿能將她吞噬,這黑暗是只屬于她一個人,也只能折磨她自己。
她曾做了漫長又孤寂的夢,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寂靜裡,品嚐孤獨歲月。
當(dāng)她還有意識時會重復(fù)念著那些名子--約克醫(yī)生、梅布爾、佛莉妲、英格麗、夏洛特、班尼,一遍又一遍,有時她會懷疑這些名子、對記憶感到陌生,但埃瑟絲持續(xù)回憶著,將僅存的思念烙印在心底,她曾認(rèn)為這麼做有意義。
但是…
她重新睜開眼霎那,無止盡的徬徨與恐懼向她襲來,埃瑟絲想求救卻發(fā)不出聲音,她試著喊出那些人的名子,希望這麼做她們能聽見,但她只能發(fā)出沙啞、微弱的氣音,喉嚨像被掐住,舌根僵硬得像冰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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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也無法說話了。
是的,再也不能了。
埃瑟絲扣緊安德琳的手,感覺對方也溫柔回應(yīng)著。
她是埃瑟絲,也是被安德琳誤認(rèn)的妹妹--妮安,或許期間她試圖解釋過,也說明過,但安德琳復(fù)活時卻沒能完全拾獲記憶,在片斷的語言和認(rèn)知上,安德琳用更多的時間來復(fù)健成為一個‘人’,大腦也下意識的將部分破碎記憶和名詞加諸在錯誤的人身上。
因為誤會、誤解、誤認(rèn),埃瑟絲彷彿解脫過去的枷鎖,她接受了‘妮可’這個身份,在世界末日裡,有誰還能清楚知道自己是誰?任何人都可以輕易偽裝成別人,或是一個全新的名子、全新的身份,而她--埃瑟絲無法再用言語去解釋過去。
所以她善意的隱瞞,也許也是讓沉重的靈魂能夠喘口氣。
只有這樣才能感到真實而不用擔(dān)心一切都是夢境。
如今她多她慶幸自己甦醒,
并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