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她搖頭:“沒什么。”
溫慎沒有多想,牽著她繼續(xù)往前走。
回到小院,進了門,一眼能看見兩人一起晾著的衣裳。前兩天太冷,衣裳都結(jié)了冰,今日冰化了,風(fēng)一吹,一紅一白的衣袖糾纏在一起。
溫慎看了一眼身旁的人,有些頭疼。
她身上穿的還是他的衣裳,出去干活也就算了,若是穿著這樣去旁人家作客,實在是不妥。
可方才都已應(yīng)下了
罷了。
他暗自嘆息一聲,道:“我去換身衣裳,你在屋里等我�!�
月嫵點點頭,也沒進屋去坐著,就坐在廚房門口曬太陽。
沒多久,溫慎從廚房里走出來,月嫵轉(zhuǎn)頭去看,愣了一下。
他換了一身白色長袍,長發(fā)半扎半放,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身姿挺拔,步履從容走過來,蹲在她跟前,伸出手:“來,腿伸過來。”
月嫵雙手撐在長凳上,將腿送出去。
溫慎穩(wěn)穩(wěn)托著她的小腿,拿著小木片,將她鹿皮靴子上的泥刮掉:“你的衣裳還沒干,只能委屈你先穿我的了�!�
她垂眼盯著他的發(fā)頂,輕應(yīng)了聲。
“好了,走吧�!睖厣魉墒制鹕�,看見月嫵臉頰上的紅暈。
他微微一怔,帶著笑意凈了手,一手牽著她,一手提著些吃食往外走
里長家離這兒還有一段距離,一路走去,已到午飯時間,道路兩旁的小院里炊煙裊裊,時不時傳來濃郁的香味。
月嫵聞了聞,咽了口口水。
溫慎發(fā)覺到她的小動作,默默記在心里。
他自己平日里吃得糙,但小嫵還在長身體,確實不能吃得太素。
思索間,已到了里長家門前的路上,周芳正在門口等兩人,一見人來,興奮地朝他們招手。
溫慎禮貌回應(yīng),而月嫵的眼神全落在了里長家的青磚黑瓦房上。
這房子比溫慎家的房子好,也比這村子里大多數(shù)人家的房子里,家里一定很有錢。
她不想住在溫慎那兒了,她想住來這里。
“溫大哥,飯都好了,就等你們了!”周芳提著裙子跑了過來,站在溫慎身旁。
“抱歉,來晚了�!睖厣鳑_人微微頷首,不動聲色避開一些。
他剛避開一點兒,又被月嫵擠了過來。
她伸著脖子,腦袋越過溫慎,去看周芳,問:“我叫陳嫵,今年十四了,你幾歲了?”
周芳沒料到她會和自己說話,面上的驚訝之色尤其顯眼,磕磕巴巴道:“我、我今年十六了。”
“噢噢。”她暫且收回腦袋,想了一會兒,又伸過頭去問,“你家里有幾口人?”
溫慎將她推了回去,小聲道:“人家都還在等我們呢,一會兒吃完飯,你想怎么聊便怎么聊,這會兒先站好�!�
她撇了撇嘴,老實站好,不大痛快地應(yīng)一聲。
周芳看著兩人的動作,眼里都冒了酸意,仍強裝體面引兩人進門。
正屋里坐了一大桌子人等著,聽他們來,都轉(zhuǎn)過身來看,目光一起落在了月嫵身上。
“里長�!睖厣魃陨陨锨耙徊剑蛉俗饕拘卸Y。
眾人這才將目光都投在他身上。
坐在首位的中年男子起身邀他,中年男子身旁的婦人也笑著朝他走來:“就等你了,快來坐�!�
“叫您久等了�!睖厣髋c人客套兩句,牽著月嫵入座。
正廳里的方桌上坐滿了人,有男有女,你來我往,推杯換盞,說得都是些月嫵不喜歡聽的話題,原先設(shè)想的美餐,也索然無味起來。
她忽然覺得,還是跟著溫慎比較好。
席間女子吃完飯,一一下座,男人們還在閑話,月嫵坐在溫慎旁邊百無聊賴,悄悄伸出手在桌下玩他的手指。
他微微僵了一下,面上仍舊笑容得體,言談大方。
月嫵發(fā)現(xiàn)了他的反應(yīng),繼續(xù)使壞,撓他掌心。
“聽他們說話怪沒有意思的,陳姑娘不如跟我一起出去玩吧�!背隽碎T的周芳不知怎么又進來,邀月嫵出門。
月嫵和她不熟,方才不過是在套話,這會兒已不想住在她家了,態(tài)度也隨之冷淡下來,一點兒也不想去。
溫慎卻如蒙大赦,抽出手來,輕聲道:“你方才不是要和周姑娘說話嗎?現(xiàn)在可以去玩了�!�
她找不到拒絕的借口,只能跳下凳子,跟人出去。
桌上的幾人見她走,便將話題引到了她頭上。
里長道:“我聽芳兒說你領(lǐng)了個姑娘,我還不信。你這樣懂禮數(shù)的人怎會不清不白地和女子走這樣近,沒想到還真是有�!�
溫慎不慌不忙解釋:“小嫵早就與我口頭定下了親事,只待她及笄,我便要上門提親的。只是她父母前陣子都去了,家中無人照料,這才只能借住來我這里�!�
“我們竟都沒聽說過你有親事。”里長的大兒子道,“若早知這樣,我們早便勸了芳兒了,你也知曉,她一心都在你身上�!�
溫慎抿了抿唇:“我對周姑娘并未有男女之情。”
不僅沒有男女之情,他好多回都刻意避著,只是沒有明確拒絕過。不是他不愿拒絕,是人家姑娘并未說過心儀他的話,他只怕是自己會錯意,如何拒絕?
“溫慎,你!”大兒子有些急了,像是克制著自己,又坐下來,緩緩道,“若不是為了你,芳兒也不會到了這個年紀(jì)還未說下親事�!�
若是旁的事,他還能辯解兩句,可此事若是說得不妥當(dāng),恐怕會傷了周姑娘的臉面。
他思索一番,決定將過錯攬在自己身上:“此事確實是…”
“啊——”
他正要攬錯,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女子的驚呼聲。他沒來得及辨認(rèn)那聲音,立即快步走了出去。
剛跨出院門,他便一眼看見坐在泥地里的月嫵。
她白凈的小臉上沾了泥,呆呆地看著地面,而她跟前正站著一大一小兩個神情慌亂的女孩,不用多想也知曉到底是發(fā)生了何事。
溫慎沉著臉,一言不發(fā)上前打橫抱起月嫵,轉(zhuǎn)過身去,看著跟出來的眾人,冷聲:
“溫慎對周姑娘并無男女之情,也從未做出出格之事,甚至都未曾見過幾面,諸位若是有氣,沖我來就是,不要為難一個弱女子!”
說完,他轉(zhuǎn)身便走。
身后已經(jīng)鬧起來了,小的那個女孩被打得連連求饒:“娘!娘!別打了別打了!我沒有推她,是她自己摔倒的!”
“你還敢說謊!你看我打不打得死你!”
“娘!小妹沒有說謊,真不是她推的!”
溫慎已走出去很遠(yuǎn),聽見身后的爭吵,只是頓了一下腳步,繼續(xù)往前走。
月嫵這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美滋滋地伸出雙臂勾住他的脖子,用腦袋在他脖頸上蹭了蹭。
他正要問她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卻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弄得怔住,腦子一懵,什么都忘了。
直到走回家,將人放下來,他才又想起來,邊給她洗手,邊溫聲詢問:“方才發(fā)生了何事?”
月嫵跌進他溫柔眼眸里,將事情原委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方才周芳,還有周芳的妹妹叫她一起出去玩。
她本來就不愛和人說話,又不喜歡她們,便更懶得搭理她們了。
周芳見她不說話,倒也沒說什么�?芍芊寄莻妹妹脾氣壞得很,說她是啞巴不會說話。
但她沒生氣,她又不是真的啞巴,有什么好生氣的呢?
溫慎失笑,繼續(xù)問:“然后呢?”
“她就說我是狐貍精�!�
溫慎臉色慢慢沉下來。
“我就問她狐貍精是什么意思,她就說我不要臉。我問她我哪兒不要臉,她說我把你從她姐姐哪兒搶走了…”
她說著,露出狡黠的笑:“我就跟她說,你原本就是我的,我不用搶�!�
溫慎嘴角彎起,擦干她手上的水,嗓音中帶著一點兒笑意:“那你是如何摔倒的?”
“然后她就開始嘰里呱啦罵我,我沒太聽清,只聽見她說有本事就打她。我就想那好唄,就打她唄。結(jié)果我剛伸出手,她就大喊一聲,我被嚇到,就摔了……”
她說到后幾句,聲音越來越小,顯然是覺得有些丟人。
溫慎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衣裳里頭濕了嗎?”
她搖頭:“沒,還干著�!�
“那你把外頭的…”
話還沒說完,月嫵忽然上前兩步,站在他的雙腿之間,往前撲去,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下意識接住,與她抱了個滿懷。
“小嫵,怎么了?”他坐直,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讓人看著,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月嫵沒說話,在他耳旁輕聲笑,還扭了扭腰肢。
如果她有尾巴的話,早就搖起來了。
她現(xiàn)在好喜歡溫慎,因為方才他向著她了,什么都沒問,什么都不知道,卻向著她。
她覺得,溫慎有點像…爹爹…
“小嫵…”溫慎輕輕摸了摸她的后腦勺,“小嫵,去把棉衣脫了,換一件干凈的,免得一會兒把里頭的衣裳也浸濕了�!�
月嫵點點頭,從他懷里出來,蹦蹦跳跳跑去正屋,不一會兒抱著臟衣服出來。
“我來洗。”他起身接過臟衣服,放進盆里,走到井邊,打了水,坐在那兒清洗臟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