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雷鳥
德克斯特關掉廣播，試圖從快艇駕駛艙的甲板上站起來，然而雙腿盤坐了太久，腿部發(fā)麻，他坐在原地揉了一會僵硬的肌肉，起身下到艙室里去查看l的情況。
離開后的操作儀盤依序運轉(zhuǎn)，lx-2047加載進入駕駛與導航系統(tǒng)后，全盤接手接下來的航行任務。德克斯特賦閑，他先是在甲板外吹了一陣冷風，緊接著跺腳閃入隔風擋板后。
狹矮艙室內(nèi)堆落在地的營養(yǎng)液幾乎沒動。他見l的意識清醒過來，身旁只有一截撕開的濃縮補劑條狀包裝袋。她頭靠在舷窗的井字形柵欄，凝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致。
冰山連綿，體積與噸位不足以劈開厚土冰層的快艇前行得顛簸。
“還好嗎？”德克斯特蹲下身，饒有興味地打量l的臉色。
“我沒想到你還笑得出來�！眑沒有看他，仍然望著窗外。德克斯特注意到她緊繃的側(cè)臉，嘴唇抿成一條縫線。片刻后，她開口：“執(zhí)政官早有準備。至于大公——他從未前往北境，他守在白塔�！鄙宰魍ｎD，她語速放緩，“你知道錯誤的軍情會帶來的代價嗎？”
“你知道的。我沒有說謊�！�
“不要轉(zhuǎn)移焦點到我的身上。我問的是，你知不知道？”
這時，l的視線才輕輕一瞥，轉(zhuǎn)到德克斯特的身上。她透過他，沉默不語地想著什么。
“你想聽到什么樣的回答？”終于，被審訊的人開口問道。
“是我在你的精神禁令之下隱而不報，還是我背后另有一個人？另一個你最不愿意見到的人之一？”德克斯特組織語言，“我曾是執(zhí)政官的人，他放我自由前的最后一項任務是讓你去見他一面。如果說我隱瞞了執(zhí)政官的部分，那是基于我的職業(yè)操守。但大公——”
他轉(zhuǎn)向l，舉起雙手，跪地后爬半步。他顫抖著弓腰投降。精神圖景里他的狐貍與火山兔正被無數(shù)孢子一口一下分食，撕扯地皮毛血肉分離。
眨眼之間，精神刑訊中止。德克斯特渾身是汗，大喘幾口粗氣。他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么，但不知道應不應該繼續(xù)激怒平靜怒意之下的女人。
“你不該輕敵�！彼曇魤旱煤艿�，繼續(xù)講著。
“如果你選擇帶任何一名哨兵與你前去，無論是凱瑟琳，萊溫，甚至是我，你都不至于淪落至此。說到底，你是向?qū)В愕膬?yōu)勢不在正面沖突。你覺得你的格斗能有多厲害？你的格斗技巧頂多堪比a級哨兵。但s級？沒有精神壓制前提的s級哨兵？一個遠比我們早一個世代的傳奇？”
“女士，你是不是被人寵壞了？”
話音未落，無需l出手，激光射線的紅點對準德克斯特的眉心。
lx-2047的聲音通過廣播中傳來，“滋啦”的雜音過濾后，他的音色冷峻。
“如果你不想死在北冰洋上的話，我建議你——閉嘴�！�
lx-2047平靜地描繪場景：“如果你繼續(xù)說下去，你的尸體將從這里拋下去，凍在冰層之下。等下一次冰河紀結(jié)束，也許下個文明會在考古現(xiàn)場找到你，他們會把你陳列在一個玻璃展柜里。”
“你可以猜測，展覽的主題叫什么？”
“前工業(yè)時代甲烷沼氣池原料標本？”
這是遠比l更為恐怖的語氣與調(diào)侃用詞。德克斯特在細枝末節(jié)的觀察中靈光一閃，這個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給他帶來的戰(zhàn)栗從尾椎骨一路升騰到天靈蓋，他極為快速地目光略過l一眼，見她的視線已經(jīng)轉(zhuǎn)移回到舷窗之外。
她撐著頭，漫不經(jīng)心地觀察著幾只從高空天頂飛過的雷鳥與燕鷗。逐漸逼近換季的季節(jié)，零星的候鳥率先飛來。北境的天空遠比其他地方干凈，仿佛是不存于世的潔凈蔚藍。
她望著一只膘肥體壯的雷鳥在靠近快艇的前方盤旋了幾圈，展開翅膀滑翔，又很快喪興離開。現(xiàn)場安靜了幾分鐘，這時她回頭，淡淡道：“說夠了嗎？”
“媽媽�！�
lx-2047幻化出現(xiàn)。他跪在l身后，虛形的雙臂松松垮垮地圈攬住她，他頗為依戀地將頭依偎在她的肩頭，透過她的視線，憑借快艇之外的監(jiān)控探頭，看見了她所注視的風景。
最平凡無奇的雷鳥，在年復一日的遷徙途中，竟然能突破封鎖北境的高空磁暴，準時卡點地出現(xiàn)在凍土高空。lx-2047在瞬間讀懂l的隱憂：當候鳥能夠準時現(xiàn)身，為何人類無法穿越邊境迷障？
“媽媽不需要哨兵，是因為你們太沒用了�！�
l聞言挑起眉毛。
lx-2047徑直穿過她，他踱步走至保持跪姿在地的德克斯特膝前，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