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私事(500珠加更)
聽得龍君指尖輕敲書案。
那廂天帝還在喋喋不休:“羽嘉宮的仙娥,記得都是承得住你的威勢,方才選中。你從她們中擇也好,可是日久生情?”
當(dāng)今天帝算得上是個脾氣好的,即位數(shù)萬年來,四海八荒都稱一聲仁厚。只可惜平常日子過得太過煩悶。
只怕現(xiàn)在腦中已臆想出了一則“龍君傷心過度,小小仙娥紅袖添香,日復(fù)一日,撫平他心上傷痕,終是修成正果云云”的大戲。
倒也不能怪他。
久旱逢甘霖,枯木逢春,龍君千年來好不容易終于再動了凡心一次,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身份低?無所謂!是女的、活的——得了得了。
龍君嘆一口氣。
“您不用擔(dān)心,時機到了我會說的�!�
“時機?你的時機,怕是又要等個千年�!碧斓酆吆叩馈奥犝f你在羽嘉宮內(nèi)與那個仙娥形影不離——”
“您既已然查過,又何必多來問我�!饼埦Z氣冷了幾分。
裝模作樣。
天帝后知后覺說漏嘴了,只好啞然“沒查、沒查,只是聽嘲風(fēng)多說了幾句”
嘲風(fēng)婆婆龍君心里一動。
嘲風(fēng)與樂樂不對付,他是知道的。只是現(xiàn)在想,怕是比他想象中還要更不喜歡樂樂。
她素日里是對龍君最為忠心、最維護羽嘉宮的了,資歷深厚不提,天庭上正一品的仙官在她跟前都吃不得什么好處。如今卻向天帝提及羽嘉宮內(nèi)事。
他還在發(fā)愁怎樣同她解釋樂樂的事情,樂樂似乎另有打算。
啊,又忘了。
該叫她,白樂,才是。
天帝見提及嘲風(fēng),龍君便若有所思,為了挽回幾分薄面又連忙道:
“嘲風(fēng)是天庭的老人了,觀念古板些,你別在意�!彼@然是會錯了意“她還是真心為你著想,大不了,等那仙娥誕下龍子,于六界一樁大功德,便再給她封個仙位”
“龍子?”龍君呢喃。
“對呀!當(dāng)今六界獨獨余你一尾真龍,得盡快誕下龍子——”
他面上漸漸泛起幾分遲疑。
天帝,乃至于天庭諸仙為謀六界安穩(wěn),都急切地盼著他留后。這,孟應(yīng)龍君是知道的。
早在他剛剛化形成人,心智尚幼時,便已聽得嘲風(fēng)講過多次。
“當(dāng)年羽嘉隕落,真龍一脈斷絕,萬年后天道方才再孕育而出你�!碧斓坌牢康馈罢纨堉辽浦厍�,羽嘉便命喪于此。你渡劫回來的模樣也是可怕�!�
“她不能懷上龍子�!饼埦蝗婚_口,道。
“還好如今也是想開了什么?”
“她不能——我不會,”龍君茫然道“再有龍子”
他仿佛是在喃喃自語,失了神般,自己都沒意識到是在說些什么。
在天帝聽來,卻不止是這樣。
他登時愣住。
“不能再有。不會——”
“你——”
他是知道的,龍君這般模樣。
這千年來,能讓龍君變得如此的
天帝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問道:
“你是想起了那個凡人?”
“”
龍君瞳孔縮緊幾分。
“為何這樣問?”
“為何?因為那個凡人不就是——”
天帝忽然緘口不言。
龍君話中多了些許疑惑,問道“樂樂與此無關(guān)吧?”
“仙凡有別,凡人壽數(shù)終有盡,她才沒能陪我到最后�!�
“對、對!是這樣!”
天帝連連贊同道“如今那仙娥也是仙身,雖說不能保證與你同生共死,與你相伴個數(shù)千、上萬年歲,倒也綽綽有余�!�
就差沒說一句天造地設(shè)。
“是么?”龍君還有幾分迷茫。
那方才的自己在說什么?
樂樂在凡間沒能陪自己到最后。如今在天庭的樂樂又是——
“孕育龍子需命格氣運,不過朕可向你作保。定不會讓她有事”
“私事,談完了嗎?”龍君打斷了他“我想去見見她�!�
突然,好想再看看樂樂。
樂樂,在他身邊。
“欸——去吧去吧,多增進增進感情�!碧斓蹪M臉堆著笑“朕等羽嘉宮的喜訊�!�
喜訊的“訊”字剛說了一半,
傳訊就給斷開。
天帝的笑凝固在臉上。
這孩子!
正一境,玄鳥啼鳴,他笑意褪去。
“進�!�
四方仙官之一的句芒步入殿內(nèi),恭敬行禮:“陛下�!�
“嗯,”天帝應(yīng)道“都辦妥了?”
“是。不過,嘲風(fēng)大人頗有微詞”
“這是為了龍君著想,她會理解的�!彼荒桶銚]了揮手“辦妥就好�!�
孟應(yīng)龍君面前,那般長輩做派蕩然無存。
可是讓天帝屈尊去拖了時間
句芒心里明白,厲聲道“是!”
“傳亢金神真,朕有要事要同他商議,須走一趟酆都�!�
“酆都?”句芒一愣。
亢金神真屬東岳名下,是常行走于陰陽兩界、監(jiān)管游走魂鬼的仙官。要他走一趟酆都,倒也是合適人選。
“臣可否進言一句?”
“講。”
“若是行使酆都,那”句芒斟酌,道“天府宮的司命星君,應(yīng)比亢金神真更好�!�
司命星君掌人間命格,職權(quán)與酆都多有交際,走動也多。況且總比更擅武的亢金神真要會拿捏說話些。
天帝哼了一聲。
“司命,司命啊哼�!�
“臣愚鈍。”
“無妨,他不過有更要緊事。”天帝搖了搖頭“四海八荒鎮(zhèn)守的土地仙有報告,妖神邪祟近來又不安穩(wěn)了�!�
句芒察覺到天帝有蓋過司命一事的意思,便也聰明地就此揭過,“有太昊尊上在,那些殘渣,想必掀不起什么水花。”
“但愿如此。”
可天帝緊鎖的眉頭還是放不下,問道:“昆侖山可有消息傳來?”
“無。自從龍君去過一趟后,太徽上仙便又閉了關(guān)”句芒有些尷尬“興許是在躲龍君�!�
“景泓之還是太年輕了么�!碧斓燮>氲�。
雖說昭明翊漢帝君霸道跋扈,在九重天上人緣是出了名的差�?汕陙碜�(zhèn)龍虎山,守正一道境眼,便是以己身富貴如意神意,壓八荒邪祟。
這才讓人一邊怨他囂張、一邊,又敬他尊神。
可如今帝君燃仙血入夢,妖神之亂后遺留六界的邪祟殘渣立即蠢蠢欲動天帝很難不頭痛。
鴻鈞道祖因紫霄神君一事與天庭心生嫌隙、太陰玉主所在的玉兔族近來又安靜得叫人不安。至于蓬鵲的魁隗老祖那位可以略過不談。
孟應(yīng)龍君需坐鎮(zhèn)九重天,輕易不得動。
酆都的鬼君更是不必多說,他別反而幫那邪祟一把,便算萬福金安了。
竟只能盼望勾陳上宮大帝和不知何時能晉升尊神位的太徽上仙
天帝長久足遠地,嘆息。
“九炁啊”
句芒服侍天帝多年,知他憂慮,此刻也只能幫腔“是啊�!�
若是南極長生大帝還在
◇
明明還正值白晝,羽嘉宮的寢殿內(nèi),卻是晦暗一片。
龍君自然是能在暗中視物的,只是心里奇怪。
“樂樂?”
他一斷了傳訊便四處找樂樂,而感應(yīng)到的樂樂神息,就在寢殿。
是婆婆讓她來這兒干活?
卻也沒見著嘲風(fēng),平日無她許可,更無人敢擅闖龍君寢殿。
仙娥受不住龍威,就是輪值到灑掃,盡職后便又都匆匆離去。龍君早已習(xí)慣了于寢殿中孤身一人。
可如今有些,太安靜了。
“樂樂,你在這兒么?”他拉開一處簾子,“樂樂?”
奇怪。
他分明感受到了的,她就在這兒
什剎海那時,也是這樣。
不會認錯。
“樂樂,莫非你在躲我?”他有些慌了“樂——”
忽然有人從晦暗處撲出,用力撞入他的懷中。
事發(fā)突然,龍君沒能躲開亦或是不想躲開。
“龍君!”
少女飽含著喜悅的音色,嬌聲道。
龍君低下頭。
一頭黑發(fā),頭上發(fā)簪不見蹤影,繚亂落滿一身白衣。
她緊緊摟住龍君的腰肢,纖弱無骨般,攀附在龍君身上。
“龍君,你終于回來了,孟應(yīng)”
這話中,輾轉(zhuǎn)了起碼八個音調(diào),明艷生媚。
而被呼喚著的那人只怔怔地望著少女如花般盛放的朱顏,面頰一片緋紅。
這分明是
動情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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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雙更�。�22)
抱歉才發(fā)現(xiàn)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