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異樣林小滿舉著自拍桿推開雕花鐵門時，直播間的彈幕突然炸開一片銹紅色的尖叫。這宅子十年前就上過社會新聞！一條帶著血滴特效的彈幕從屏幕上方劃過，主播真要住進去她對著鏡頭露出職業(yè)性的甜笑，刻意讓身后斑駁的民國風門樓完整入鏡。春末的晚風卷著槐花香，卻帶不動門廊下垂著的黃裱紙符咒。那些符咒像被釘死在空氣里的枯蝶，邊緣泛著霉變的黑斑，在暮色中發(fā)出細碎的摩擦聲。老鐵們看清楚了，這就是我跟平臺打賭要住滿七天的兇宅。她將鏡頭轉(zhuǎn)向二樓某扇碎裂的玻璃窗，一縷夕照正巧穿過破洞，在窗臺上投射出酷似人形的陰影，據(jù)說二十年前那戶人家的小女兒，就是在浴室照鏡子時......驚雷般的打賞特效突然炸響，小滿的尾音淹沒在金幣墜落聲中。榜一大哥午夜屠夫連刷十個嘉年華，留言欄跳出猩紅字體：敢不敢午夜十二點直播浴室今晚就帶大家探秘！她抬高聲線壓下喉頭的顫抖，背包里辟邪的桃木劍硌得脊背生疼。鐵門在身后自動閉合的瞬間，直播畫面突然閃過雪花噪點。宅內(nèi)霉味混著線香余燼撲面而來。小滿舉著補光燈掃過挑高大廳，光束驚起一群棲在吊燈上的蝙蝠。青磚地面洇著大片深色污漬，像某種生物拖行留下的痕跡。彈幕里突然有人問：主播聽到水聲了嗎她僵在原地。二樓確實傳來若有若無的滴水聲，帶著詭異的節(jié)奏感，像是赤腳踩在積水里的啪嗒聲。掛在胸口的運動相機突然發(fā)熱，取景框邊緣掠過一抹白色裙角�？赡苁悄昃檬薜乃�。她干笑著踏上樓梯，腐朽的木質(zhì)臺階在腳下發(fā)出呻吟。轉(zhuǎn)角處掛著幅全家福相框，玻璃裂痕蛛網(wǎng)般爬滿畫中人的笑臉。穿白裙的小女孩站在最左側(cè)，懷里抱著個銅鈴鐺。滴水聲越來越清晰。小滿數(shù)著直播間飆升的人數(shù)推開浴室門，門軸發(fā)出朽木斷裂的呻吟。補光燈掃過布滿青苔的浴缸，最后定格在那面等身鏡上。鏡框是暗紅色的，像是凝固多年的血，邊角刻著扭曲的梵文。更詭異的是，整面鏡子被七張褪色的黃符貼成北斗七星狀，符紙邊緣焦黑卷曲，仿佛被火焰舔舐過。最下方的符咒缺了一角，露出鏡面上一道蜈蚣狀的裂痕。家人們，現(xiàn)在是十一點五十八分。她咽了咽口水，彈幕池里不斷跳出快逃的留言，讓我們看看這面被封印的鏡子到底......話音戛然而止。補光燈在鏡面投下橢圓光斑，本該映出她身影的位置，赫然站著個穿白裙的小女孩。水珠正從女孩發(fā)梢滴落，在瓷磚上匯成蜿蜒的小溪。最恐怖的是那雙眼睛——沒有瞳孔，只有渾濁的眼白正透過屏幕與十萬觀眾對視。彈幕瞬間被啊啊啊刷屏。小滿渾身血液凝固，眼看著鏡中女孩抬起青紫的手臂，指尖觸碰到最下方的符咒邊緣。運動相機突然傳出刺耳電流聲，鏡頭里的畫面開始扭曲，仿佛有雙無形的手在撕扯空間。啪嗒掛在鏡框上的銅鈴毫無征兆地墜落。小滿尖叫著后退，后腰撞上銹蝕的水龍頭。等她再抬頭時，鏡中只剩自己慘白的臉，以及鏡框上那道正在滲出黑色黏液的新鮮裂痕。黏液順著瓷磚縫隙流淌，竟自動組成三個繁體字：留下來。冰涼的觸感突然爬上腳踝。她低頭看去，積水里泡著一縷漆黑的頭發(fā)，正順著小腿蜿蜒而上。手機從顫抖的掌心滑落，直播畫面最后定格在一雙泡得發(fā)白的小腳——它們懸在鏡框上方，濕漉漉的腳趾正抵著現(xiàn)實世界的邊緣。信號中斷的提示跳出時，觀看人數(shù)顯示為100327人。但在平臺后臺數(shù)據(jù)中，有327個賬號的IP地址顯示為鏡面反射層。而小滿摔裂的手機屏幕上，直播倒計時仍在繼續(xù)：6天23小時59分。
第二章
問詭
銅鈴墜地的嗡鳴在浴室里久久不散。
林小滿癱坐在潮濕的瓷磚上，看著那縷黑發(fā)像退潮般縮回鏡底。手機補光燈滾落到浴缸邊緣，將她的影子投射成扭曲的蜘蛛。她摸索著想撿起直播設(shè)備，后頸突然撞上某種冰涼堅硬的東西。
誰允許你動鎮(zhèn)魂鈴
沙啞的嗓音貼著耳廓響起，驚得她撞翻置物架。一瓶上世紀風格的花露水摔得粉碎，空氣中炸開刺鼻的薄荷味。補光燈照亮一張布滿老年斑的臉，老人穿著褪色中山裝，腰間銅鈴串隨動作發(fā)出悶響，枯枝般的手指正捏著她掉落的自拍桿。
我、我是合法租客......小滿聲音發(fā)顫。老人渾濁的眼球轉(zhuǎn)向鏡面裂縫，那里正滲出瀝青般的黏液，順著瓷磚縫畫出枝杈狀圖案。
這宅子里的鏡子，子夜到雞鳴前照不得。他摘下腰間銅鈴串，將其中一枚系回鏡框。小滿注意到他手腕內(nèi)側(cè)的刺青——和鏡框上的梵文如出一轍的暗紅色符文。二十年前那姑娘被活體鑄進鏡面時，怨氣早把這宅子蛀空了。
彈幕突然瘋狂滾動：
[老爺子眼白是灰色的！]
[快看他影子！]
小滿用余光瞥向地面。補光燈下老人本該投射影子的位置，竟是一團不斷變換形狀的霧氣。霧氣中隱約可見數(shù)十張痛苦的人臉，正無聲地張開嘴吶喊。
您說活體鑄鏡是什么意思她強壓下恐懼，將鏡頭悄悄對準老人。直播間觀看人數(shù)正以每秒上百的速度飆升，打賞特效此起彼伏。
老人突然掐滅補光燈。黑暗如墨汁灌滿浴室，小滿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以及某種黏稠液體滴落的聲響。
鏡匠用活人魂魄當粘合劑，把冤死的厲鬼封在鏡中。他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被選中的鏡胚要活著看自己皮膚被剝下，血肉混著朱砂涂在鏡框上......
小滿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黑暗中，有冰冷的手指撫過她后頸。彈幕突然有人問：如果非要子夜照鏡會怎樣
銅鈴聲毫無征兆地響成一片。
老人劃亮火柴的瞬間，小滿看見鏡中浮現(xiàn)出無數(shù)張重疊的面孔。那些面孔像被按在玻璃上的面團，五官在鏡面擠壓下扭曲變形。最外層赫然是她自己的臉——整張臉皮正在鏡中人的撕扯下緩緩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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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鏡的人會變成新倒影。火柴熄滅前，老人露出僅剩三顆的焦黃牙齒，而原來的倒影......
手機突然自動亮起。小滿看到直播回放里，自己身后始終跟著個濕漉漉的白裙女孩。每當她看向鏡頭，女孩就貼在她肩頭咧嘴微笑，漆黑的瞳孔占據(jù)整個眼眶。
這枚銅鈴你帶著。老人將系著紅繩的鈴鐺套在她腕上，若聽到鈴響卻看不見鈴鐺震動，就咬破舌尖把血抹在眉心。
小滿突然發(fā)現(xiàn)老人中山裝領(lǐng)口別著枚珍珠發(fā)卡。這和她之前在排水口發(fā)現(xiàn)的飾品一模一樣，只是表面沒有銹跡。
等等！二十年前到底......
質(zhì)問卡在喉嚨里。老人轉(zhuǎn)身時，小滿看見他后頸皮膚下凸起一串蠕動的鼓包，像有蜈蚣在血管里穿行。那些鼓包組成六個漢字：第七夜子時整。
走廊傳來老舊掛鐘的報時聲。當最后一聲鐘響消散，整棟宅子突然陷入死寂。小滿這才驚覺，自從進入浴室就再沒聽過夏夜該有的蟲鳴。
回到臨時布置的臥室，她檢查白天的搬家錄像。視頻里自己擦拭鏡框時，裂縫中突然伸出半截孩童的手臂，青紫色的手指正悄悄揭開最下方的符咒。而當時現(xiàn)實中，她對此渾然不覺。
彈幕池突然飄過金色vip留言：主播沒發(fā)現(xiàn)鏡框厚度不對嗎
小滿用美工刀小心撬開鏡框邊緣。發(fā)霉的木質(zhì)夾層里，二十年前的《晨星晚報》碎片簌簌掉落。社會版頭條照片里，穿白裙的小女孩抱著銅鈴微笑，報道日期是1998年7月15日——正是她入住兇宅的陽歷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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腕間銅鈴毫無征兆地自鳴。梳妝鏡突然蒙上霧氣，鏡面浮現(xiàn)出血字：還剩六夜。當她驚恐后退時，運動相機拍到更可怕的一幕——她影子脖頸處纏繞著縷縷黑發(fā)，而本體脖子上空空如也。
小滿顫抖著點開直播收益界面，打賞榜首的午夜屠夫頭像不知何時變成了鏡中女孩。點進主頁，個人簡介只有一句話：姐姐，我們早就是室友了呀（笑）
窗外槐樹沙沙作響。在觀眾看不到的角度，鏡框裂縫正在緩慢擴張，像一張逐漸咧開的嘴。而躺在枕邊的銅鈴內(nèi)側(cè)，新鮮的血漬正順著符文溝槽流淌，組成倒計時數(shù)字：144:00:00。
第三章
破忌
直播補光燈在鏡面上炸開一團慘白的光暈。
林小滿盯著瘋狂滾動的彈幕池，午夜屠死靈正在用血紅色字體刷屏：【撕一張符咒打賞十個嘉年華】。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腕間銅鈴突然發(fā)出細微的震顫——鏡框裂縫里探出半截青灰色的手指，正在緩慢地撕扯最上方的黃符。
家人們，現(xiàn)在是第三天零點整。她將鏡頭對準滲出黑色黏液的鏡框，破十萬贊就撕符咒！
手機突然發(fā)出尖銳的電流聲。直播間觀看人數(shù)在達到99999時陷入停滯，但點贊數(shù)仍在飆升。當?shù)谑f個紅心亮起的瞬間，鏡框七張符咒同時泛起油漬般的反光，最中央那張符紙突然自燃，幽綠的火焰中浮現(xiàn)出女孩溺亡時的猙獰面容。
第一張！小滿用美工刀挑開卷曲的符紙邊緣。腐臭味撲面而來，刀尖傳來切割肉質(zhì)的觸感。彈幕池突然飄過金色特效留言：【主播指縫里有頭發(fā)】。
她下意識翻轉(zhuǎn)手掌，五根發(fā)絲正從指甲縫里鉆出來，末端連著鏡框裂縫。發(fā)絲突然繃直，將她扯得踉蹌?chuàng)湎蜱R面。在即將撞上玻璃的剎那，腕間銅鈴炸響，發(fā)絲應聲而斷，斷口處濺出腥臭的黑血。
鏡中傳來孩童的啜泣聲。第二張符咒無風自動，露出后面血紅的鏡面。小滿看到二十年前的場景在鏡中重演：穿絲綢睡袍的女人將哭喊的女孩按進浴缸，鏡面映出施暴者扭曲的臉——那張臉竟與小滿有七分相似。
這是......她倒退兩步撞上浴缸，直播手機滑入積水。鏡頭入水的瞬間，十萬觀眾同時看到驚悚畫面——水面下的直播間界面仍在正常運行，而鏡頭外本該是浴室瓷磚的位置，竟變成了深不見底的鏡中世界。
第三張符咒在尖叫聲中脫落。整面鏡子開始滲出細密的血珠，鏡框木質(zhì)紋理間凸起血管狀的紋路。小滿發(fā)現(xiàn)自己的倒影出現(xiàn)了0.5秒的延遲，當本體抬手時，鏡中人卻歪著頭詭笑。
姐姐的手鏈真好看。鏡中傳來稚嫩的童聲，小滿腕間的銅鈴突然收緊。暗紅繩結(jié)陷入皮肉，鈴鐺表面浮現(xiàn)出她縮小版的面孔，正瘋狂拍打著銅壁尖叫。
直播間突然黑屏三秒。當畫面恢復時，觀眾們驚恐地發(fā)現(xiàn)主播身后多了道白影。那是個踮腳站立的小女孩，濕漉漉的頭發(fā)垂在小滿肩頭，泡腫的手指正在梳理主播的長發(fā)。
最后一張！小滿嘶吼著扯下北斗七星末端的符咒。整面鏡子瞬間蒙上霧氣，鏡框邊緣的梵文開始蠕動，像無數(shù)條赤紅蜈蚣在啃食木料。手機屏幕上的直播間人數(shù)變成了猩紅的-1，彈幕池里只剩下午夜屠死靈的留言：【轉(zhuǎn)身看看】。
五根青灰色手指穿透鏡面。
來玩捉迷藏呀。孩童的嬉笑從四面八方傳來，浴室瓷磚縫隙里鉆出密密麻麻的黑發(fā)。小滿的腕表指針開始逆時針飛轉(zhuǎn)，日期顯示跳回三天前。鏡中伸出的手臂抓住她的腳踝，那些青紫皮膚上全戴著同款運動手環(huán)，表盤日期分別是1998年、2005年、2012年......
直播手機突然發(fā)出機械女聲：2023年5月17日0點0分，而小滿分明記得現(xiàn)在是5月20日。她掙扎著摸到浴缸邊的銅鈴，卻發(fā)現(xiàn)鈴舌早已不翼而飛。鏡面浮現(xiàn)出六個血色倒計時：71:59:59。
救命！她踹開鏡中鬼手往門口狂奔，卻發(fā)現(xiàn)浴室門變成了鏡面。無數(shù)個自己在門鏡中疊成肉塔，每個都缺失不同部位——有的沒有眼球，有的被剝?nèi)ツ樒�，最底層的那個正用骨爪扒拉著鏡框想要鉆出。
銅鈴聲在腰間炸響。小滿想起守夜人的叮囑，狠心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漫開的瞬間，她借著手機反光看到駭人景象——自己的倒影仍站在原地撕扯符咒，而所謂的本體早已被黑發(fā)裹成繭狀吊在鏡框上方。
該交換了哦。鏡中傳來二十個重疊的聲音。小滿將血抹在眉心，劇痛中看到真實場景：浴缸里泡著具浮尸，腫脹的臉皮正貼在她此刻的位置。直播手機懸浮在血水上空，彈幕池里十萬觀眾正在狂歡：【主播終于變有趣了】。
當她跌跌撞撞逃回臥室時，梳妝鏡映出后背大片抓痕。那些傷痕組成六個梵文，與鏡框符文完美對應。床頭銅鈴突然自鳴，鈴身內(nèi)側(cè)的血漬倒計時變成：71:59:58。
直播后臺數(shù)據(jù)在此刻更新。新增的327個訂閱用戶頭像全是鏡中女孩，個人簡介統(tǒng)一顯示：期待第七夜見面禮。而在無人注意的角落，第二枚銅鈴正從鏡框裂縫緩緩滲出，鈴舌是半片帶血的人指甲。
第四章
血痕
銅鈴在掌心燙得發(fā)紅，林小滿蜷縮在浴室角落，看著鏡框裂縫中不斷滲出瀝青狀黏液。那些黏液在地面匯聚成溪流，竟自發(fā)避開銅鈴周圍三尺范圍。她顫抖著點開手機相冊，三天前的搬家vlog里，自己擦拭鏡框的右手背上，赫然趴著只青紫色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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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臺推送突然彈出新消息：【您關(guān)注的午夜屠死靈正在直播】。點進鏈接的瞬間，小滿的呼吸幾乎停滯——直播畫面正是此刻蜷縮在浴室的自己，而鏡頭視角來自鏡框頂端。彈幕池里飄過一行血字：【姐姐背后有驚喜哦】。
她猛然回頭，身后瓷磚上不知何時浮現(xiàn)出大片手印。那些手印從墻角一直延伸到天花板，最小的不過嬰兒掌心大小，最大的卻堪比成年男性手掌。更詭異的是，每個手印中心都嵌著枚珍珠發(fā)卡，與她從排水口撿到的證物如出一轍。
嘩啦
鏡框突然崩裂，發(fā)霉的木質(zhì)夾層里飄出張泛黃的報紙。1998年7月16日的《晨星晚報》頭版上，穿白裙的小女孩照片被打上溺亡的黑色水印。報道正文里觸目驚心的細節(jié)令小滿作嘔：
......尸體被發(fā)現(xiàn)時呈跪姿匍匐在鏡前，整張臉皮被完整剝離后貼在鏡面上。法醫(yī)鑒定顯示，死者實際死亡時間比案發(fā)早七天，期間仍有出入小區(qū)記錄......
報紙碎片突然無火自燃，灰燼在積水中組成新的標題：《鏡面藏尸案》。小滿的直播手機自動跳轉(zhuǎn)到云相冊，二十年前兇案現(xiàn)場的警方照片赫然在目——浴缸邊緣刻著與她腰間銅鈴相同的梵文，而鏡框夾層里藏著把生銹的剪刀，刀柄纏著浸血的發(fā)絲。
排水口傳來清脆的碰撞聲。小滿伸手摸索，指尖觸到枚冰涼的珍珠發(fā)卡。當她用袖口擦拭發(fā)卡時，梳齒間突然彈出一小片帶血的指甲，內(nèi)側(cè)刻著極小的林字——這正是她失蹤多年的母親姓氏。
鏡面突然泛起漣漪。小滿在血色倒影里看到驚悚場景：二十年前的兇案現(xiàn)場，穿睡袍的女人正將剪刀刺向鏡面。當鏡中濺出鮮血時，現(xiàn)實中的浴室瓷磚同步浮現(xiàn)血點。她終于看清兇手的臉——那女人左眼下方有顆淚痣，與自己化妝時特意遮蓋的胎記位置完全相同。
不是自殺......是替死......鏡中傳來沙啞的低語，血水從裂縫噴涌而出，在空中凝成老式膠卷的形態(tài)。放映畫面里，守夜人正將銅鈴系在年輕女人的尸骸腰間，而那具尸體腕間戴著小滿同款運動手環(huán)，表盤定格在2023年5月27日。
手機突然瘋狂震動。直播間自動開啟，十萬觀眾正在圍觀她慘白的臉。彈幕池上方飄著金色公告：【系統(tǒng)提示：主播林小滿已獲得鏡面共生者稱號，特別解鎖死者視角直播模式】。
小滿的視野突然分裂成雙重畫面：左眼看到浴室遍布血手印的現(xiàn)實，右眼卻看到鏡中世界的景象——二十個不同年齡的自己被黑發(fā)吊在鏡框上，每個都缺失不同器官。最靠近鏡面的那個她突然轉(zhuǎn)過臉，被剝?nèi)テつw的面部肌肉抽搐著說：你母親當年選了我當代替品，現(xiàn)在輪到你了。
腕間銅鈴毫無征兆地炸裂。鋒利的銅片割破動脈，噴濺的血液在空中組成梵文符咒。鏡框裂縫中伸出無數(shù)蒼白手臂，爭相舔舐著墜落的血珠。小滿在劇痛中看到更可怕的真相——每個手臂腕部都系著銅鈴，鈴舌全是不同年代的人類指骨。
還剩三夜。鏡面浮現(xiàn)新的倒計時，血水匯成旋渦將她拉向鏡框。在即將觸碰到鏡面的剎那，小滿摸到浴缸底部的珍珠發(fā)卡，發(fā)卡背面刻著微小的數(shù)字：7。
直播信號在此刻中斷。平臺后臺數(shù)據(jù)顯示，有七個新注冊用戶上傳了浴室監(jiān)控視角的直播錄像。這些賬號的IP地址分布在1998至2023年間，且每個賬號的關(guān)注列表里，都躺著個ID叫林小滿的幽靈主播。
第五章
終章
晨光穿透破碎的琉璃窗時，林小滿正跪在鏡前梳理長發(fā)。銅鈴隨著梳子起落發(fā)出清脆鳴響，腕間傷口不知何時已愈合，只留下七道環(huán)狀疤痕，與鏡框梵文遙相呼應。
今天是最后七分鐘。她對著虛空輕笑，將珍珠發(fā)卡別在鬢角。鏡中二十個自己同時抬頭，最靠近鏡面的那張血肉模糊的臉正在緩慢復原，逐漸顯露出守夜人的五官。
昨夜子時的記憶如鏡面碎片刺入腦海。當?shù)褂嫊r歸零剎那，整棟宅子突然陷入絕對寂靜。鏡框裂縫中伸出無數(shù)濕發(fā)，裹挾著二十年來所有替死者的記憶涌入她的太陽穴——原來所謂守夜人從來不是個體，而是鏡鬼選中的共生容器。每代守鏡人存活七年，便要親手挑選下個替身，否則就會變成鏡框上新的梵文刻痕。
小滿凝視鏡中正在成型的守夜人臉龐，突然將銅鈴按在鏡面。鈴舌缺口精準卡住鏡中人的咽喉，那是她用母親遺留的指甲打磨的致命機關(guān)。
我知道你能聽見。她轉(zhuǎn)動發(fā)卡尾端，藏在珍珠里的刀片劃破指尖，二十年前你騙我母親用自己魂魄替換你，現(xiàn)在該清賬了。
血珠滴落處，鏡面浮現(xiàn)出完整契約：當年鏡匠為鎮(zhèn)壓富商女兒的怨靈，哄騙其母將活人魂魄注入鏡框。每代守夜人實則是怨靈宿主，靠吞噬替死者延長存在，而所謂七天挑戰(zhàn)不過是篩選容器的儀式。
直播間突然自動開啟。十萬觀眾看到驚悚畫面：鏡中小滿背后浮現(xiàn)出二十代守夜人的透明虛影，而現(xiàn)實中的她正將銅鈴嵌入鏡框裂縫。當?shù)谄呙躲~鈴歸位時，整面鏡子突然龜裂成蛛網(wǎng)狀，每個碎片都映出不同年代的兇案現(xiàn)場。
替我向觀眾問好。她突然抓住鏡中伸出的鬼手，用發(fā)卡刀片割開腕部。沾染守夜人血液的銅鈴串驟然發(fā)亮，梵文如活蛇般纏住鏡中怨靈。
整棟宅子開始劇烈震顫。小滿在崩塌聲中看到終極真相——所有時空的兇宅浴室在此刻重疊。1998年的母親正在鏡前割開手腕，2005年的前代主播被黑發(fā)拖入鏡中，而2023年的自己同時存在于每個時間節(jié)點。
契約解除。她將銅鈴串拋向鏡面核心。七代守夜人的虛影同時掐住怨靈脖頸，歷代受害者的血從鏡框滲出，在空中凝結(jié)成新的符咒。
震耳欲聾的碎裂聲里，十萬觀眾目睹了超自然奇觀：鏡中世界如摔碎的琉璃盞般迸裂，無數(shù)黑影在金光中灰飛煙滅。小滿的直播手機顯示最后一條彈幕：【謝謝姐姐】，發(fā)送者ID是二十年前兇案死者的身份證號。
三個月后，拆遷隊進入老宅時，在浴室廢墟里發(fā)現(xiàn)面布滿裂痕的鏡子。鏡框銅鈴已銹成青綠色，但每當正午陽光照射，鈴身仍會浮現(xiàn)出細如發(fā)絲的現(xiàn)代電子元件編號——那正是林小滿直播設(shè)備的出廠代碼。
直播平臺特殊事務(wù)部檔案第707號記載：用戶林小滿賬號至今保持活躍，每晚零點自動上傳段七秒的浴室監(jiān)控視頻。畫面里始終是空鏡，但累計打賞金額恰好與七代守夜人的在世天數(shù)形成某種圓周率數(shù)列。每當新用戶問起那個總是霸榜的神秘用戶午夜屠死靈，AI客服只會回復預設(shè)答案：
該用戶已于1998年7月15日獲得永恒直播權(q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