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爭
僅剩的時間，海因里希抽空與律師見了一面，又另外從莊園里調(diào)來一名女傭和另一位女管家，連同原本的安娜和司機魯伯特，共四人一起照顧戈蒂。
戈蒂最終還是更心儀于海德堡大學，海因里希為戈蒂申辦了休學，讓家庭教師好好協(xié)助她準備明年秋季的入學申請。
他們?nèi)チ颂笋R場，又在黃昏前趕回了莊園。奧古斯特也在，難得的人齊，漢娜女士十分高興。飯后海因里希與母親和哥哥分別單獨待了會，當晚一回到家戈蒂就被扒光了衣服，她被按到房間的窗臺下，吻像狂風驟雨般落下來。她無法動彈，腰被大手牢牢地握住，雙腿軟綿綿地架在男人的肩膀上。她喘著氣，抖著牙關(guān)問他是不是要去哪兒？
“嗯……要出趟遠差�！焙Ｒ蚶锵Ｍ又�，扣起她的腦袋俯下身去。
“要、要去那么久嗎？還得找那么多人看著我。”
“或者你更愿意搬回莊園��？”
戈蒂睜了睜眼，問他到底要去哪兒？然而下一秒就被更深地頂弄起來。
他圈住她，吻細密地落到眼前的每一寸肌膚上。珍珠被吻出光澤，兩人交疊的身影映在窗簾上，從特定角度看竟像一面飛揚的軍旗。
戈蒂的心臟忽然漏跳了一拍。
“在家乖乖聽話，認真點學習。”
戈蒂敷衍地應了聲。吻又一次落下，滅頂?shù)睦顺毕矶鴣�，她化作一灘水在他身上流動，氧氣在肺泡里碎成水晶吊燈的棱鏡，因而沒能注意到他眼中的不舍和愧疚。
運動持續(xù)到后半夜。再睜開眼時，床上只剩她一個人。
兩天后，一九三九年九月一日，但澤灣的晨霧在斯卡圖的尖嘯聲中刺破。坦克部隊緊隨其后，鋼鐵洪流般碾過維斯瓦河平原，以閃電速度迅速推入波蘭腹地。
德國入侵了波蘭。
世界震驚。
消息傳來時，戈蒂還亂著頭發(fā)坐在床上。她懵懵地看向窗外，窗簾半開著，梧桐樹的影子在收音機上輕輕搖晃著，對比機器里興奮得嘶吼的播報聲仿佛是兩個世界。
九月三日，德國無視英法限期四十八小時的撤離警告，繼續(xù)發(fā)動猛烈攻擊。波蘭軍隊無力抵擋，開始全線撤退。
六日，波蘭政府倉惶逃離華沙。戰(zhàn)局已定。
一切發(fā)生的太快。
民眾們逐漸從震驚中蘇醒。廣場上擠滿了人。當元首的聲音從廣播里傳來的時候，人群中爆發(fā)出此起彼伏的尖叫聲。無數(shù)的右手高舉，似乎還傳出了哭泣的聲音。
《凡爾賽條約》的屈辱，魏瑪政府的軟弱無能，自世界大戰(zhàn)后，這個千瘡百孔的國家終于再次等來了它的英雄！
十七日，蘇聯(lián)以自保為由加入戰(zhàn)爭，從東面占領(lǐng)波蘭。
到十月，波蘭一分為二，徹底成為蘇德囊中之物。
收音機里持續(xù)播報著德軍的好消息。部隊正在華沙舉行大閱兵，軍靴整齊落地的聲音從收音機里傳了出來。每天的報紙都被民眾們搶購一空。
戈蒂守在收音機旁，心中唯一關(guān)心的只有——
“戰(zhàn)爭結(jié)束了，海因里希是不是要回家了？”
戰(zhàn)爭。戰(zhàn)爭這個詞于她而言依舊遙遠。戈蒂游離在這股喜悅之外，也無法想象收音機那頭被轟炸的華沙會是怎樣的畫面。
漢娜女士拍了拍她的肩膀。開戰(zhàn)的當天她便被司機接回莊園，此后一個月時間她們一直待在一起。關(guān)掉收音機后，客廳恢復了寧靜。晚飯前她們進行了禱告，過后誰都沒有再提戰(zhàn)爭的事情。
大概十月中旬的時候，戈蒂終于收到了海因里希的來信。
首先掉出來的是一支干枯的玫瑰。他告訴自己一切平安，又親切地問候了她的學習和生活。
戈蒂生氣地把信扔到桌面上，抬手一摸，才發(fā)現(xiàn)自己滿臉是淚。
消息一天比一天少，一切似乎就這么慢慢平息過去。于大部分的歐洲人而言，生活沒什么變化。英法的救援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xiàn)，這個圣誕，只有波蘭在亡國的陰影下獨自舔傷。
十二月初，戈蒂收到了一份盛大的圣誕禮物，但少校先生始終沒有回來。
帝國的取勝讓漢娜女士多了許多必要的應酬。平安夜的夜晚，莊園里靜悄悄的，戈蒂洗過澡后躺在床上看書，忽然被拐角花瓶里插著的藤條吸引了注意力。
去年這個時候，她的屁股正在與這根藤條共舞，房間里全是斥責聲和哭泣聲，還有藤條抽到屁股時劃過的風聲。
哪像現(xiàn)在安靜的可怕。
戈蒂忽然鼻酸。她不知道還要等到什么時候，更不知道野心家們的游戲才剛剛開始。
她走過去抽出藤條，對準自己的手心用力揮舞了兩下。疼痛的感覺讓渾身的血液都火熱起來。她抱著藤條回到被窩里，身體癢癢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忽然一顆子彈飛過來，砰一聲，瞬間只剩血肉模糊的殘肢——
“啊！”
戈蒂拍著胸口撐起身體，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
窗外的月光像被揉碎的宣紙，慘淡地掛在漆黑的夜空上，被密集的雪粒子打得凋零。樹木們逐漸被大雪壓彎了腰，慢慢地、雪化了，新的嫩芽冒出來，再次蔥郁、繁盛，定睛一看，已是1940年的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