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紅妝歸京
天剛蒙蒙亮,村口就傳來了馬蹄聲。蕭綰從淺眠中驚醒,發(fā)現(xiàn)謝昀已經(jīng)撐起身子,手按在劍柄上。
"是莫停!"窗外傳來老獵戶的聲音。
蕭綰連忙披衣起身,小心地扶著謝昀來到院中。果然,莫停帶著十幾名玄甲衛(wèi)風(fēng)塵仆仆地趕來,一見謝昀就翻身下馬,單膝跪地:
"王爺!屬下救駕來遲!"
謝昀抬手示意他起身:"無妨。京城情況如何?"
"太后震怒,說您擅離職守。"莫停壓低聲音,"顧家趁機進讒言,說您勾結(jié)北狄"
"呵。"謝昀冷笑,"意料之中。"
莫停這才注意到謝昀和蕭綰身上的傷,臉色大變:"王爺,您這傷"
"死不了。"謝昀輕描淡寫地帶過,"蘇夫人傷勢嚴(yán)重,需要馬車靜養(yǎng)。"
老獵戶連忙道:"老漢有輛拉草的板車,可以改造"
"不必。"莫停擺手,"我們帶了馬車。"
蕭綰看向母親所在的屋子。蘇婉昨晚高燒不退,老醫(yī)師說至少要休養(yǎng)十日才能移動�?芍x昀說得對,他們必須盡快回京。
"準(zhǔn)備一下,午時出發(fā)。"謝昀吩咐道。
回到屋內(nèi),蕭綰輕手輕腳地收拾行囊。蘇婉已經(jīng)醒了,正靠在床頭喝藥,臉色蒼白得嚇人。
"娘,好些了嗎?"蕭綰在床邊坐下,接過藥碗。
蘇婉虛弱地點頭:"謝世子呢?"
"在和莫停商議路線。"蕭綰攪動著藥湯,"我們午時啟程。"
蘇婉皺眉:"我這傷"
"有馬車。"蕭綰舀起一勺藥送到母親唇邊,"您別擔(dān)心。"
蘇婉慢慢喝完藥,突然握住女兒的手:"綰綰,你當(dāng)真想好了?"
"想好什么?"
"嫁給謝昀。"蘇婉直視她的眼睛,"不是因為血契,不是因為地圖,而是你真心想要。"
蕭綰的手一顫,藥勺磕在碗沿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晨光透過窗紙,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
"娘不是反對。"蘇婉輕嘆,"只是謝家水深,你一旦踏入"
蕭綰放下藥碗,握住母親的手:"娘,我記得小時候您說過,蘇家女子敢愛敢恨,從不后悔。"
蘇婉一怔,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
"我知道前路艱險。"蕭綰聲音輕柔卻堅定,"但若無他,我活著也如行尸走肉。"
天池下的生死相依,巖縫中的相濡以沫,早已將那個驕傲跋扈的世子烙進她心尖。血契相連的不只是性命,更是兩顆彼此貼近的心。
蘇婉久久凝視女兒,終于緩緩點頭:"好。"
正午時分,一行人準(zhǔn)備啟程。村民們送來干糧和藥材,老獵戶更是執(zhí)意要送他們出山。
"老丈大恩,沒齒難忘。"謝昀鄭重行禮。
老獵戶連連擺手:"王爺折煞老漢了。當(dāng)年若非謝家軍相救,我們村子早被北狄人屠盡了。"
蕭綰這才明白為何村民對他們?nèi)绱藷崆椤Vx昀年少時曾隨父出征,想必是在那時結(jié)下的善緣。
蘇婉被小心地抬上馬車,蕭綰正要跟上,謝昀卻拉住她:"騎馬吧,我有話對你說。"
玄甲衛(wèi)牽來一匹溫順的棗紅馬,謝昀忍著腿傷翻身上馬,又將蕭綰拉上去安置在身前。這個姿勢讓她整個人都陷在他懷里,背脊緊貼著他的胸膛,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心跳。
"什么話這么急?"她耳根發(fā)燙,小聲問道。
謝昀低笑,溫?zé)岬臍庀娫谒希?quot;想你了。"
"胡說什么!"蕭綰羞惱地輕捶他手臂,"昨晚明明"
"明明同榻而眠?"謝昀趁機捉住她的手,在掌心輕吻,"那又如何?"
蕭綰又羞又氣,卻掙脫不開,只能由著他去。謝昀笑聲低沉,胸腔的震動透過相貼的背脊傳來,竟讓她心頭一片酥麻。
馬隊緩緩駛出村莊,沿著山路向東南而行。秋日的陽光溫暖而不炙熱,照得人昏昏欲睡。蕭綰放松身體靠在他懷里,聽著他在耳邊低語:
"回京后,我會立刻籌備婚禮。"
"這么快?"蕭綰訝異,"太后那邊"
"正因為太后,才要快。"謝昀聲音沉了下來,"顧家虎視眈眈,我們必須搶占先機。"
蕭綰明白他的顧慮。若被顧家搶先發(fā)難,他們可能再無機會開啟皇陵秘寶。
"還有一事。"謝昀繼續(xù)道,"關(guān)于你母親"
蕭綰心頭一緊:"娘怎么了?"
"她的身份太敏感。"謝昀斟酌著詞句,"死而復(fù)生的蘇家主母,朝中不知多少人會坐立不安。"
蕭綰咬唇。是啊,母親"病逝"本就是顧家一手策劃,若突然出現(xiàn)
"你有什么打算?"
"讓蘇夫人暫時隱姓埋名。"謝昀建議,"我在京郊有處別院,環(huán)境清幽適合養(yǎng)傷。"
蕭綰思索片刻,緩緩點頭。雖然不舍,但為了母親安全
"蕭姑娘!"莫停突然從前隊折返,"前面有情況!"
謝昀立刻警覺起來:"怎么了?"
"探子回報,官道上設(shè)了關(guān)卡,查得很嚴(yán)。"
謝昀皺眉:"繞路呢?"
"要多走三天。"莫停壓低聲音,"而且太后派了欽差在驛站候著,說是要押解您回京。"
蕭綰心頭一跳。太后這是要撕破臉了?
謝昀卻笑了:"來得正好。"他轉(zhuǎn)向莫停,"傳令下去,按原計劃走官道。"
"王爺!"莫停急道,"這太冒險了"
"我自有打算。"謝昀不容置疑地道,"去吧。"
莫停領(lǐng)命而去。蕭綰不安地回頭:"你真要自投羅網(wǎng)?"
"不是羅網(wǎng),是紅毯。"謝昀神秘一笑,"等著看好戲吧。"
馬隊繼續(xù)前行,午后抵達官道關(guān)卡。果然,一隊盔甲鮮明的禁軍嚴(yán)陣以待,為首的官員手持圣旨,見謝昀到來立刻高喝:
"謝昀接旨!"
謝昀不慌不忙地下馬,單膝跪地。蕭綰也跟著跪下,心跳如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謝昀擅離職守,勾結(jié)外敵,即日押解回京問審!欽此!"
官員合上圣旨,示意禁軍上前拿人。玄甲衛(wèi)立刻拔劍對峙,場面瞬間劍拔弩張。
謝昀卻笑了:"張大人,您這圣旨是幾時的?"
"三日前由內(nèi)閣簽發(fā)!"張姓官員厲聲道,"謝昀,你敢抗旨不成?"
"不敢。"謝昀慢條斯理地從懷中取出一卷黃絹,"只是巧了,下官這兒也有一道圣旨。"
張官員臉色大變:"你你偽造圣旨?!"
"張大人慎言。"謝昀展開黃絹,"這是陛下今晨剛下的恩旨,賜婚我與蕭氏綰綰,即日完婚。"
"不可能!"張官員失聲叫道,"陛下明明"
"明明什么?"謝昀銳利的目光直刺過去,"張大人難道比陛下更清楚旨意?"
張官員語塞,額頭滲出冷汗。蕭綰也驚呆了——謝昀何時討的圣旨?難道
"莫停。"謝昀喚道,"請出尚方寶劍。"
莫停鄭重地捧出一個錦盒,盒中躺著一柄鑲嵌寶石的短劍。謝昀雙手捧起寶劍,陽光在劍身上流轉(zhuǎn),照出"如朕親臨"四個篆字。
"見此劍如見陛下。"謝昀冷聲道,"張大人,您還要拿我嗎?"
張官員面如土色,撲通跪下:"下官下官不敢"
謝昀收劍入鞘:"那就請張大人護送我們回京吧,正好參加本王的婚禮。"
蕭綰瞪大眼睛。這人這人怎么如此
謝昀似乎察覺到她的震驚,回頭沖她眨了眨眼。蕭綰這才恍然——什么今晨的圣旨,分明是他早準(zhǔn)備好的后手!
馬隊重新啟程,這次多了禁軍"護送",反倒更安全了。蕭綰騎馬跟在謝昀身側(cè),小聲道:"你什么時候"
"離京前就備下了。"謝昀輕聲道,"本想等解決北狄之事再用,現(xiàn)在看來得提前了。"
蕭綰心頭一暖。他早就計劃好要明媒正娶她
入夜前,隊伍抵達驛站。驛丞見這陣仗,嚇得腿都軟了,忙不迭地安排最好的房間。
謝昀親自將蘇婉安置好,又請來隨軍大夫看診。蕭綰守在母親床邊,直到確認(rèn)她安穩(wěn)睡去才離開。
剛出門,就被謝昀拉到角落。驛站走廊昏暗狹窄,兩人貼得極近,呼吸相聞。
"累嗎?"他低聲問,手指輕撫她眼下青影。
蕭綰搖頭,卻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謝昀低笑,突然彎腰將她打橫抱起!
"喂!"蕭綰驚呼,"放我下來!你腿傷"
"噓"謝昀湊近她耳邊,"做戲要做全套。"
蕭綰這才注意到走廊盡頭有驛卒在偷看。她立刻會意,假裝嬌羞地把臉埋進謝昀肩頭。
謝昀踢開房門,大步走進去將她放在床榻上,故意高聲道:"愛妃早些歇息,本王去去就回。"
說罷俯身在她唇上偷了個香,這才轉(zhuǎn)身離開,還不忘重重關(guān)上門。
蕭綰捂著臉,心跳快得要蹦出來。這人演戲也太
正胡思亂想,窗戶突然被輕輕推開,謝昀利落地翻了進來!
"你!"蕭綰瞪大眼睛,"不是說"
"說去去就回啊。"謝昀一臉無辜,"這不是回來了?"
蕭綰又好氣又好笑,卻見他突然正色道:"明日進京,必有一場惡戰(zhàn)。"
"欽差不是已經(jīng)被你"
"那只是開胃菜。"謝昀在床邊坐下,"真正的對手是顧家。"
蕭綰想起顧瑾那張?zhí)搨蔚哪�,胃里一陣翻騰:"他還不死心?"
"他惦記的不只是你。"謝昀冷笑,"還有蘇家的秘密。"
燭光下,謝昀的輪廓顯得格外深邃。蕭綰不自覺地伸手,輕撫他眉心的皺褶:"我們該怎么做?"
"明日我會直接帶你入宮面圣。"謝昀握住她的手,"陛下雖然年幼,但很聰明。"
"面圣?"蕭綰一驚,"我這身打扮"
"放心。"謝昀輕笑,"早有準(zhǔn)備。"
他走到墻角的包袱前,取出一個精致的錦盒。盒中竟是一套華美的嫁衣!正紅緞面上金線繡著鳳凰牡丹,在燭光下熠熠生輝。
"這"
"本想回京后讓你試的。"謝昀將嫁衣展開,"現(xiàn)在看來得提前了。"
蕭綰屏住呼吸。這嫁衣精美絕倫,一看便知價值不菲。更難得的是樣式新穎卻不失端莊,正合她心意。
"喜歡嗎?"謝昀輕聲問。
蕭綰點頭,嗓子突然發(fā)緊:"什么時候"
"訂做很久了。"謝昀眼中閃過一絲溫柔,"從決定娶你那日起。"
蕭綰鼻尖一酸。原來他早有此心,并非全是為了血契和地圖
謝昀將嫁衣放在床邊,又從盒底取出一個玉鐲:"我母親的遺物。"他執(zhí)起蕭綰的手,小心地為她戴上,"她說要送給未來的兒媳。"
玉鐲溫潤如水,正好貼合蕭綰的手腕。她看著腕上的碧玉,突然想起母親也曾給過她一個類似的鐲子,說是出嫁時戴
"謝昀。"她輕喚他的名字,"我們會贏的,對嗎?"
謝昀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捧起她的臉,在唇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我們會活著。"
這個回答如此謝昀,既不盲目樂觀,也不消極避世。蕭綰突然笑了,主動環(huán)住他的脖頸:"這就夠了。"
燭火輕搖,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融為一處。窗外秋風(fēng)掠過樹梢,帶來遠處更夫的梆子聲。
三更天了。
謝昀依依不舍地松開她:"早些歇息,明日"
"王爺!"莫停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刻意壓低了音量,"有情況!"
謝昀立刻警覺起來:"說。"
"探子來報,顧瑾派了死士埋伏在明日進京的路上!"
謝昀冷笑:"果然。"他轉(zhuǎn)向蕭綰,"你先睡,我去安排。"
蕭綰抓住他的衣袖:"小心。"
謝昀點頭,在她額前輕吻一下,這才悄然離去。蕭綰躺在床榻上,聽著窗外隱約的說話聲,漸漸陷入淺眠。
夢里她穿著那身嫁衣,站在金鑾殿上。謝昀牽著她的手,面前是看不清面容的年輕皇帝。突然,顧瑾持劍沖來
"��!"蕭綰驚醒,發(fā)現(xiàn)窗外已泛起魚肚白。
門外立刻傳來謝昀的聲音:"醒了?"
蕭綰連忙應(yīng)聲。謝昀推門而入,已經(jīng)換上了朝服,腰間玉帶在晨光中泛著溫潤的光。
"睡得好嗎?"他走到床邊坐下。
蕭綰搖頭:"做噩夢了。"
"噩夢而已。"謝昀輕撫她的長發(fā),"現(xiàn)實會更精彩。"
這話聽著像安慰,又像警告。蕭綰深吸一口氣,起身梳洗。謝昀喚來侍女為她更衣上妝,自己則去查看蘇婉的情況。
當(dāng)蕭綰終于穿戴整齊站在銅鏡前時,幾乎認(rèn)不出鏡中人——鳳冠霞帔,珠圍翠繞,眉間一點朱砂更襯得肌膚如雪。這才是真正的侯府嫡女,而非那個忍辱負(fù)重的沖喜新娘。
"王妃真美。"小侍女由衷贊嘆。
房門被輕輕推開,謝昀站在那里,眼中閃過驚艷的光芒。他今日也格外俊朗,玄色蟒袍襯得身姿挺拔,金冠玉帶更添貴氣。
"該出發(fā)了。"他伸出手,"我的王妃。"
蕭綰將手放入他掌心,感受著那熟悉的溫度和力度。兩人相視一笑,攜手走向驛站大門。
晨光中,整裝待發(fā)的隊伍肅立兩側(cè)。蘇婉也被扶上馬車,看到女兒的裝扮,欣慰地笑了。
"上馬吧。"謝昀將蕭綰托上那匹棗紅馬,自己也翻身上馬,坐在她身后,"今日,我?guī)泔L(fēng)風(fēng)光光回京。"
號角長鳴,馬隊緩緩啟程。蕭綰挺直腰背,感受著身后堅實的胸膛和腰間有力的臂膀。前路或許艱險,但有他在側(cè),便無所畏懼。
京城,我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