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暗藏殺機
回府的馬車上,蕭綰透過紗簾望向漸暗的天色。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音單調而沉悶,仿佛在提醒她這三日后的風暴。
"在想什么?"謝昀的聲音從身側傳來,溫暖的手掌覆上她的。
蕭綰回神,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他掌心的繭:"在想顧瑾手里的證據"她抬眸,"你認為他真的掌握了太后與北狄往來的罪證?"
謝昀眸光微閃:"半真半假罷了。"他掀起車簾一角,確認四下無人偷聽,"顧瑾此人奸猾如狐,若有實證,豈會等到今日才拿出?"
街邊燈籠的光影掠過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在昏暗的車廂內勾勒出深淺不一的輪廓。蕭綰忽然想起初見時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樣,與此刻深沉內斂的姿態(tài)判若兩人。
"不過"謝昀話音一轉,"他既敢向太后發(fā)難,手中必有籌碼。"
馬車緩緩停在王府門前。謝昀扶她下車時,指腹在她腕間輕輕一按,蕭綰會意——有人在暗處窺視。
府門剛闔上,謝昀便一把將她拉到影壁后:"別動。"他聲音壓得極低,"東墻有人。"
蕭綰屏息,果然聽見墻外極輕的腳步聲。謝昀無聲抽出腰間軟劍,突然縱身躍上墻頭!
"啊!"一聲短促的驚叫后,重物墜地的悶響傳來。
莫停聞聲趕來時,謝昀已經拎著個瘦小男子跳下墻頭。那人被卸了下巴,眼中滿是驚恐。
"顧家的探子。"謝昀將人丟給莫停,"帶下去好好問問。"
莫停領命而去。蕭綰這才長舒一口氣:"顧瑾都被關起來了,他的人還敢來?"
"正因主子落難,這些爪牙才要拼命表現。"謝昀牽著她穿過回廊,"況且"
他忽然駐足,目光掃向假山后的陰影:"趙嬤嬤,有事?"
滿頭銀發(fā)的老嬤嬤蹣跚走出,手中捧著個漆木匣子:"王爺,方才有人送來這個,說務必親自交到您手上。"
謝昀接過匣子,卻不急著打開:"何人送來的?"
"老奴不認識。"趙嬤嬤搖頭,"那人放下匣子就走了,只說了句故人相贈。"
蕭綰心頭一跳。故人?會是誰?
謝昀道謝后打發(fā)走趙嬤嬤,帶著匣子回到書房。確認門窗緊閉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掀開匣蓋——
"這是"蕭綰瞪大眼睛。
匣中靜靜躺著一塊殘缺的玉佩,正是謝昀父親的遺物!玉佩下壓著一封信箋,筆跡清雋秀逸:
"今夜子時,西郊梅園。事關令尊之死,望君親至。"
落款只有一個"蘇"字。
蕭綰倒吸一口冷氣:"娘的字跡!"
謝昀卻搖頭:"不是蘇夫人。"他指向那個"蘇"字的收筆,"你母親寫字習慣回鋒,這個卻是直接收筆。"
"有人冒充?"蕭綰警醒起來,"陷阱?"
"未必。"謝昀若有所思,"天池一行后,知曉這枚玉佩的人不多"
燭火嗶剝,在他深邃的眉眼間投下晃動的陰影。蕭綰不自覺攥緊了衣袖,那種山雨欲來的預感愈發(fā)強烈。
"我與你同去。"
謝昀抬眸,目光觸及她堅定的神色,唇角微揚:"好。"
入夜后,王府表面平靜如常。謝昀特意命人大張旗鼓地準備三日后大朝會的朝服,自己則假裝早早歇下。暗地里,兩人換了夜行衣,從后院密道悄然離府。
西郊梅園是處廢園,傳聞前朝有位寵妃在此自縊,久而久之便荒廢了。秋夜的風掠過枯枝,發(fā)出鬼泣般的嗚咽。
"小心腳下。"謝昀扶蕭綰翻過斷墻,警惕地環(huán)視四周,"那人說在聽雨軒等。"
梅園深處有座半塌的小樓,便是所謂的聽雨軒。月光如水,將殘垣斷壁映得慘白。蕭綰剛要邁步,謝昀猛地拉住她——
"不對。"他瞇眼看向小樓二層的窗口,"太靜了。"
話音剛落,一支羽箭破空而來,擦著謝昀鬢角釘入身后樹干!緊接著,十幾名黑衣人從四面八方涌出,刀光在月光下泛著冷芒。
"果然有埋伏。"謝昀冷笑,軟劍如銀蛇出鞘,"躲好!"
蕭綰迅速退到一棵古梅后,袖中銀針已然在手。謝昀以一敵十,劍勢如虹,轉眼間已放倒三人。然而對方顯然訓練有素,很快結成戰(zhàn)陣將他圍住。
"謝昀!小心左側!"蕭綰高喊,同時甩出銀針,精準命中偷襲者的咽喉。
謝昀趁勢突圍,幾個起落來到她身邊:"走!"
兩人且戰(zhàn)且退,眼看就要退出梅園,前方突然亮起一排火把!一個熟悉的身影在火光中緩緩走來——
"謝瑯!"蕭綰驚呼。
謝瑯獨眼上的眼罩在火光中格外醒目,右眼的怨毒幾乎要溢出來:"大哥好身手啊,傷成這樣還能以一敵十。"
謝昀將蕭綰護在身后:"裝神弄鬼的,就為了引我出來?"
"當然不是。"謝瑯陰笑,"我是來送大哥上路的。"他一揮手,更多黑衣人從暗處涌出,"今夜過后,攝政王的位置就該換人坐了。"
蕭綰心頭一凜。原來謝瑯的目的一直是取而代之!
"就憑你?"謝昀不屑地挑眉,"北狄人的走狗也配?"
謝瑯不怒反笑:"走狗?哈哈哈"他突然撕開衣襟,露出心口詭異的血色符文,"看清楚!這才是真正的謝家血脈!"
那符文與謝昀心口的曼珠沙華如出一轍,只是顏色更加暗沉,像干涸的血跡。
"不可能"謝昀瞳孔驟縮,"血契只有"
"只有嫡系能繼承?"謝瑯得意洋洋,"大哥錯了。三十年前蘇家滅門之夜,你祖父可不止留下一個孩子"
這驚人的信息讓謝昀身形微晃。蕭綰連忙扶住他,感受到他手臂的顫抖。
"胡說八道!"謝昀厲喝,"謝家世代單傳,哪來的"
"那個被藏在北狄的私生子,就是我父親。"謝瑯步步逼近,"論血統(tǒng),我比你更純正!"
蕭綰突然想起天池下大祭司的話——"謝家三代人都在尋找《山河社稷圖》"。若謝瑯所言屬實,那謝家與北狄的糾葛遠比想象的復雜
"編故事也要有個限度。"謝昀冷笑,"若你真是謝家血脈,為何幫著北狄對付自家人?"
"自家人?"謝瑯聲音陡然拔高,"謝謙囚禁我父親二十年!你又何曾把我當兄弟看待?"
他猛然從懷中掏出一物——正是那塊黑色怪石!只是此刻石頭表面裂紋密布,似要隨時崩解。
"天池里的東西"蕭綰驚呼。
"聰明。"謝瑯獰笑,"雖然殘缺,但殺你們足夠了!"
他咬破手指,將血滴在石頭上。石塊接觸鮮血的剎那,裂紋中迸發(fā)出刺目紅光!
"閃開!"謝昀抱著蕭綰縱身躍起。
紅光擦著他們身側掠過,擊中身后梅樹。碗口粗的樹干瞬間化為齏粉!
"該死!"謝昀咒罵一聲,拉著蕭綰急速后退,"這石頭有問題!"
謝瑯狂笑著連續(xù)激發(fā)紅光,所過之處土石崩裂。蕭綰被氣浪掀翻在地,眼看一道紅光直取她心口——
"不!"謝昀飛身撲來,用身體擋在她前面!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白影突然從斜刺里沖出,一劍挑飛了謝瑯手中的怪石!
"娘!"蕭綰驚呼。
來者竟是蘇婉!她長劍如雪,身形靈動,哪還有半點重傷未愈的樣子?
"蘇婉?!"謝瑯獨眼圓睜,"你不是"
"腿斷了?"蘇婉冷笑,劍尖直指他咽喉,"裝的。"
謝昀護著蕭綰退到安全處,低聲道:"你早知道?"
蕭綰搖頭,同樣震驚不已。母親何時痊愈的?又為何暗中跟隨?
場中局勢瞬息萬變。蘇婉劍法精妙,配合隨后趕到的莫停等人,很快將謝瑯逼入絕境。那黑色怪石落在遠處,裂紋中的紅光漸漸暗淡。
"謝瑯!"謝昀高喊,"投降吧,你逃不掉了!"
謝瑯環(huán)視四周,突然狂笑起來:"逃?我為什么要逃?"他猛地撕開胸前衣物,露出心口完全變成黑色的詭異符文,"血契反噬的滋味,大哥也嘗嘗吧!"
符文突然爆開,黑霧如活物般涌向謝昀!蘇婉縱身阻攔,劍鋒劃過黑霧卻如中無物。眼看黑霧就要吞沒謝昀,蕭綰不假思索地撲了上去!
"綰綰!"謝昀目眥欲裂。
黑霧將兩人同時籠罩。蕭綰只覺得心口一燙,那朵曼珠沙華印記突然綻放出耀眼的紅光!黑霧與紅光相撞,發(fā)出刺耳的嘶鳴,最終雙雙消散
"噗——"謝瑯噴出一口黑血,踉蹌后退,"不可能血契竟然"
話音未落,一支羽箭突然從暗處射來,正中他心口!謝瑯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胸前的箭羽,緩緩跪倒在地。
"誰?"謝昀厲喝。
無人應答。密林中傳來遠去的馬蹄聲,顯然是殺人滅口。
蘇婉迅速檢查謝瑯傷勢,搖頭道:"沒救了。"
蕭綰扶起謝昀,發(fā)現他心口的曼珠沙華印記比之前更加鮮艷,仿佛剛被鮮血浸染過。
"怎么回事"她喃喃道。
蘇婉收劍入鞘,神色凝重:"血契進階了。"她看向謝昀,"你感覺到了嗎?"
謝昀閉眼片刻,突然面露驚色:"皇陵我能感應到皇陵的位置了!"
蕭綰心頭一震。難道血契還有這等妙用?
"先離開這里。"蘇婉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追殺謝瑯的人說不定還會回來。"
回到王府已是三更天。密室中,蘇婉為二人檢查傷勢后,終于道出實情。
"我早該想到的"她展開那封假冒的書信,"謝瑯口中的父親,很可能是謝家流落在北狄的那支血脈。"
"謝家真有過私生子?"蕭綰問。
"不是私生子。"蘇婉搖頭,"是謝昀祖父的孿生弟弟,謝淵。"
謝昀震驚不已:"祖父從未提起"
"當然不會提。"蘇婉冷笑,"謝淵當年為奪家主之位,不惜勾結北狄。事情敗露后,被廢去武功逐出家門。誰曾想他竟逃到北狄,還生下一子"
這便能解釋為何謝瑯對謝家懷有如此深仇大恨。父親的遭遇,加上自己多年被視作外人,積怨之深可想而知。
"那天池秘境"蕭綰想起黑色怪石。
"是謝淵一脈多年追尋的東西。"蘇婉沉聲道,"他們想借秘境之力反攻中原,奪回謝家正統(tǒng)。"
謝昀若有所思:"所以謝瑯口中的父親,應該是謝淵之子。而他"
"是你堂弟。"蘇婉嘆了口氣,"血脈上講,確實比你更接近謝家本源。"
蕭綰突然想起一事:"娘,您為何假扮重傷?又為何暗中跟隨我們?"
蘇婉神色復雜:"為了引出幕后之人。"她從袖中取出一塊玉牌,"這是從謝瑯身上找到的。"
玉牌上刻著"慈寧"二字。
"太后?"謝昀皺眉。
"未必。"蘇婉搖頭,"玉牌太明顯,像是故意嫁禍。"她看向窗外漸亮的天色,"真正的主使,恐怕藏得更深"
蕭綰忽然想到一個人:"顧瑾?"
"不無可能。"謝昀眸光微冷,"三日后大朝會,一切自見分曉。"
蘇婉起身準備離開:"這兩日你們安心養(yǎng)傷�;柿曛�"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二人一眼,"待朝會后再說。"
送走母親,蕭綰終于支撐不住,癱坐在床邊。一夜驚魂,她渾身骨頭都像散了架。謝昀單膝跪地,為她脫下沾滿塵土的外裳。
"抱歉。"他聲音沙啞,"又讓你涉險了。"
蕭綰搖頭,指尖輕撫他眉心的皺痕:"值得。"
謝昀捉住她的手,貼在唇邊輕吻:"傻丫頭"
晨光透過窗紗,在地板上勾勒出斑駁光影。兩人相視而笑,默契地都不再提那些陰霾。至少此刻,他們還能享受這短暫的安寧。
三日后的大朝會,才是真正的戰(zh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