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真金不怕火煉,改過的心
姜照雪抬手,將皇榜呈上,“我來履行承諾,關于這起軍糧賬冊案,有幾個疑點,需要面圣�!�
曹盛定定的看了姜照雪一眼,頗有些詫異。
印象中,這位姜世子素來都是輕浮浪蕩,何時有過這般沉穩(wěn)的氣度?
曹盛遲疑片刻,終是側(cè)身讓路:“陛下正在批閱奏折,世子請隨咱家來�!�
姜照雪微微頷首,抬步跟上。身后,姜肅欲言又止,最終沉默起身,緊跟在后面隨行。
御書房內(nèi),龍涎香裊裊。
曹盛領著人入內(nèi),躬身稟告道:“陛下,姜世子求見�!�
“宣!”
帝王聲音自九重御階上傳來,如碎玉落冰,辯不出喜怒。
緊接著,姜照雪和姜肅入內(nèi),金磚映著晨光,晃得人眼前微眩。
她垂眸斂息,余光卻將殿內(nèi)的情形盡收眼底——
除了高坐上的皇帝,兩側(cè)分別還站著兩位紫袍大臣,一位鬢角斑白,面容嚴肅;另一位則眉間帶煞,正用探究的目光打量著她。
姜照雪穩(wěn)步上前,雙手將皇榜高舉過頭頂:“臣姜楓,前來復命!”
蕭珩接過皇榜,目光在她身上駐留片刻,輕笑了聲:“姜卿今日,倒是格外穩(wěn)重。”
這話說的姜肅心里一緊,忙下意識的就朝著姜照雪看過去。
與此同時,另外兩位大臣的目光也都落在她身上。
姜照雪見狀,不慌不忙的起身,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陛下明鑒,臣往日荒唐,全因胸無大志。如今事關家族存亡。”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兩位紫袍大臣,“臣就是再混賬,也該知道輕重了�!�
說完,他抬手整了整衣冠,又道:“臣前日醉酒摔下馬,險些丟了性命,醒來后突然想通了許多事。”
“哦?”聽到這兒,蕭珩來了幾分興趣。
“姜世子想到了什么?”
姜照雪拱手,朝著年輕的帝王深深一揖,“只是突然明白,與其醉生夢死,不如……為君分憂!”
說完,她抬起頭,目光直視著蕭珩。
這時,那位鬢角斑白的大臣攏著手,嘲諷道:“世子此言差矣,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前日還是在醉仙居打翻酒壇的紈绔,今日竟成了憂國憂民的棟梁?莫不是落馬摔出了失魂癥,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忘了!”
說罷與鬢角斑白的同僚相視一笑,殿內(nèi)空氣瞬間凝出冰碴。
“沈大人!”姜肅聞言上前一步,沉聲道,“犬子雖然往日里荒唐,但自幼熟讀圣賢書,不過是少年心性未定,如今國難當頭,幡然醒悟有何不可?”
說完,他轉(zhuǎn)頭朝著蕭珩重重跪下,“陛下,老臣愿以項上人頭擔保,楓兒此番確實是真心悔過!”
斑白鬢角的老臣已嗤笑出聲:“國公爺護犢心切可以理解,只是朝堂之上,豈容裝瘋賣傻的跳梁小丑?”
“你……”姜肅憤怒的盯著對方,一時無言以對。
“呵!”
就在這時,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聲嗤笑。
姜照雪漫不經(jīng)心地撫過腰間玉佩,尾音拖著三分散漫:“沈大人這話,倒叫臣想起前日在醉仙居的見聞。”
她忽而抬眸,眼底淬著冷光,“醉仙居二樓雅間里,有位兩鬢霜白的大人摟著歌姬,拍著桌子痛罵‘紈绔誤國’,當時臣還好奇,這等憂國憂民的好官,怎會在風月場里指點江山?”
“如今看來,倒是臣孤陋寡聞了——原來滿嘴仁義道德的棟梁,都是這般表里如一?”
兩位紫袍大臣齊齊怔住,不可思議的盯著姜照雪,似沒料到,那個往日里文墨不通的紈绔,什么時候變得這般能說會道,伶牙俐齒?
不及二人反應,她已斂去笑意,肅然拱手:“臣承認往日荒唐,可至少敢認下自己的荒唐。不像有些大人,一面在朝堂上自詡清流,一面在煙花巷里扮君子,這般雙面做派,倒比臣這浪子更叫人長見識�!�
說罷,她側(cè)身看向姜肅,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父親不必動怒,真金不怕火煉,臣這顆改過的心,自會在陛下跟前,在這朝堂之上,燒出個光明磊落!”
嘶!
這一刻,姜肅仿佛被驚雷劈中般僵在原地。
女兒平素在府中總是垂眸斂息,唯唯諾諾,存在感極低,此刻站在金鑾殿上的身影,竟與記憶中那個被他抱在膝頭、聽他講兵法時眼睛發(fā)亮的幼童漸漸重疊。
蕭珩不動聲色的欣賞著眼前這一幕,目光掃過林如海和沈震兩位大臣吃癟的臉,只覺得心情舒暢。
這些老臣一個個倚老賣老,總愛拿祖宗規(guī)矩束縛朝堂變革。平日里滿口仁義道德,實則結(jié)黨營私,將朝堂攪得烏煙瘴氣。
今日見他們被一個“紈绔世子”噎得說不出話,倒比喝了三春釀的梅子酒還要暢快。
因此,他看向姜照雪的眼睛都不由得帶上了笑意。
“姜愛卿這顆‘改過的心’,倒是比朕案頭的玄鐵硯臺還硬三分。”
姜照雪拱手:“陛下言重了。”
蕭珩忽然起身,自御階緩緩而下,“朕聽聞,姜世子今日求見,是對這軍糧賬冊失竊案,有了新的想法?”
姜照雪拱手,眼里透著堅定與從容:“臣斗膽猜測,這賬冊失竊并非偶然,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話落,殿內(nèi)的氣氛陡然一滯。
空氣中似乎都透著一股無形的威壓,那是帝王之怒。
就連姜肅都渾身一震,一股寒意自尾椎骨猛地竄起,逐漸蔓延至四肢百骸。
完了!
這丫頭,無憑無據(jù)的,一上來就扔這么大一個炸彈,這是天要亡我國公府呀!
“陛下,犬子口無遮攔……”
話還沒說完,卻被蕭珩伸手打斷。
他逼近姜照雪,一瞬不瞬的盯著她,漆黑的眸子似要將人看穿。
“姜愛卿,話可要想仔細了再說!”
是警告,亦是提醒。
連皇家的勢力都沒能查到蛛絲馬跡,‘他’一個從未涉足官場的紈绔子弟,哪兒來的膽子在此大放厥詞?
姜照雪卻不卑不亢,答:“陛下,這幕后之人之所以盜竊賬冊,原因有二。”
蕭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哦?說來聽聽�!�
“這一來,來,賬冊丟失能延誤糧草調(diào)配,擾亂邊疆軍心�!�
“二來,可借機嫁禍他人,混淆視聽�!�
“此事隸屬于戶部管轄,臣斗膽,這賬冊失竊,戶部的諸位大人,都難辭其咎!”
一旁的沈震聽聞,氣得渾身發(fā)抖,伸手指著姜照雪就罵道:“一派胡言!你這乳臭未干的小兒,竟敢血口噴人!”
姜照雪有些疑惑,“這位是?”
“咳!”一旁的姜肅提醒她:“這位,便是戶部尚書,沈大人。”
他還有句話沒有補充:這位沈尚書,正好就是姜楓未來的岳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