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了個大洞
警察走后，李大虎死皮賴臉地又貼過來，他盤算好了，這次周文靜鬧起來，是因?yàn)橛绊懙叫⊙旧蠈W(xué)了，只要不涉及到小丫，周文靜肯定還是和以前一樣好脾氣的。
等到再哄著周文靜生個兒子，她就算徹底捆在他們老李家了，到時候她年紀(jì)也大了了，誰還要她？那他不就能為所欲為了？“媳婦兒，我知道你和那個姓沈的沒啥事，都是媽和大姐天天挑撥我，我氣急了，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聽她們的了，咱倆好好過！”這一番話險(xiǎn)些把丁鳳英氣得背過氣去，不孝子，有了媳婦忘了娘啊！可她只能顫顫巍巍發(fā)抖，一個字都罵不出去，兒媳婦能換，兒子可就這一個，虎子生氣不給她養(yǎng)老可怎么辦！周文靜根本不想和他說話，她把保證書收好，一手提起襯衫，一手拉住小丫，轉(zhuǎn)身向家里走，李大虎就在她屁股后面跟著，還時不時想去捏一把小丫的臉，被小丫癟著嘴躲開。
丁鳳英垂著頭跟在后面，再也沒了那種大公雞一樣到處啄人的氣勢，看起來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
他們走到門口的時候，沈烈舟恰好收工回來，看到李大虎圍著周文靜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他控制不住地皺起了眉頭。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要看到李大虎出現(xiàn)在周文靜身邊，他就覺得不舒服。
“沈工回來啦，想吃什么，我去給你做。
”周文靜見到沈烈舟，才露出回村以后第一個笑容，李大虎看在眼里，暗罵了句臭娘們，沖著人家笑什么笑，人家是城里來的，你再勾引他他也看不上你！雖然他心里罵著，臉上還是擠出一個客氣的笑臉來：“你好啊沈工。
”“我都可以，你隨便做，謝謝。
”沈烈舟直接無視了李大虎，提著工具包回了自己的屋子，周文靜要做飯，小丫就自己在院子里玩起了新買的玻璃球。
丁鳳英拉了兒子一把，小聲嘟囔道：“想想辦法呀，她不做咱娘倆的飯！”“我能有啥辦法！等她吃完你再去做唄！”李大虎沒好氣地聳了聳肩，想進(jìn)屋躺著，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周文靜不知道什么時候找了把鎖，居然把門鎖上了。
“文靜，你這是啥意思？不讓我回屋了？”“對，以后西屋就是我和小丫的屋子，你和你媽住去。
”周文靜晚上要做蔥花餅，她正忙著切蔥，一個眼神都不給李大虎。
“不是，媳婦兒，你不能這樣啊，哪有兩口子分開住的！”李大虎急得跳腳，習(xí)慣性又想握拳上前，但看見周文靜又有拿燒火棍的架勢，那邊還有個沈烈舟，他氣勢瞬間弱了半截，只能無能狂怒。
最后他在院子里走來走去好幾圈，還是一跺腳，進(jìn)丁鳳英屋里躺著去了。
沈烈舟雖然伏在桌案上畫圖紙，但他開著門，屋外的對話都聽了個清楚，知道周文靜不讓李大虎進(jìn)屋，他莫名其妙松了口氣，下筆都順暢了許多。
小丫的玻璃球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貪L來滾去，她一用力，一顆綠珠子骨碌碌地滾遠(yuǎn)，穿過院子，停在沈烈舟房門口。
小丫跑過去，蹲下?lián)炱鹬樽樱高^半開的門縫，瞅見沈烈舟在桌上畫圖，線條平直，整齊地排列在一起。
她歪頭，好奇地推門，小聲問：“沈叔叔，你在畫什么呀？是畫房子嗎？”沈烈舟抬頭，見小丫探著小腦袋，笑了：“不是畫花，是電路圖，修電網(wǎng)用的。
想看？進(jìn)來，叔叔教你。
”他拉過一張草紙，畫了個簡單的燈泡圖案，遞給小丫：“喏，這個燈泡，要和旁邊的線路連接在一起，不然是不會亮的。
”小丫似懂非懂地點(diǎn)點(diǎn)頭，踮起腳把下巴貼在桌子上，大眼睛撲閃撲閃的，興致勃勃地觀察起了沈烈舟工作。
周文靜把一盤烙餅和酸菜端上桌，又舀了兩碗蛋湯，敲了敲沈烈舟的門：“沈工，吃飯了，小丫快過來，手上拿著什么呢？”“這是沈叔叔教我畫的！”小丫舉起了自己那只有一條線和一個燈泡的電路圖，表情特別驕傲。
沈烈舟放下手里的筆走出來，笑容漸盛：“小丫聰明得很，我就給她看了一下，她連電源和開關(guān)怎么畫都記住了。
”“是嗎？我們小丫真厲害！”周文靜揉了揉小丫的臉，三個人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而東屋里李大虎母子倆擠在一張床上，沒好氣地一直在互相埋怨。
飯后沈烈舟很自然地把碗接過去洗，周文靜拽了他一下，指了指東屋，狡黠地眨眨眼：“別刷鍋。
”沈烈舟會意，眼里流露出一些笑意，給丁鳳英留下一個一片狼藉的灶臺。
等到他們都各自回屋，丁鳳英這才小聲罵罵咧咧地出來，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不僅沒肉沒菜，雞窩里今天雞下的蛋都讓周文靜用光了。
“敗家玩意！真是個敗家玩意！”丁鳳英心疼地太陽穴突突直跳，李大虎還一直喊餓，逼得她沒辦法，最后胡亂揉了點(diǎn)面，還得先吭哧吭哧把鍋刷掉才能煮。
“白皮面？媽你這做的啥��？”早在餅子出國的時候李大虎就聞到了濃郁的蔥香，把他饞壞了，沒想到他媽卻給他吃這種沒味的破東西，李大虎翻著筷子，臉色更臭了。
周文靜把屋子的門鎖好，哄著小丫早點(diǎn)睡了覺，自己開始快速地修改拿回來的襯衫，說是機(jī)械廠統(tǒng)一給職工訂的，但是碼數(shù)做錯了，統(tǒng)一改小就可以，沒什么技術(shù)難度。
一直改到夜深，還剩下三件，周文靜打算明天再改，她把襯衫收好，簡單擦洗了身體，躺到小丫的旁邊。
小丫睡得香甜，周文靜卻翻來覆去睡不踏實(shí)，腦子里全是纏枝蓮的花樣，針法一幀幀閃過，平針、鎖邊、打籽繡……她閉著眼，手指在被子上無意識地比劃，像是已經(jīng)在繡那件裙子。
第二天一早，周文靜照例熬了粥，丁鳳英和李大虎老老實(shí)實(shí)地縮在房間里，不來觸她的霉頭。
送走沈烈舟，她繼續(xù)改剩下的襯衫，李大虎湊到門外悄瞇瞇地推門，還是推不動。
“媳婦兒，我去趟鎮(zhèn)上，你想要啥，我給你買回來！”他在屋外喊了半天，周文靜和小丫誰都不出聲，他不得不扭頭走了，還不忘在心里暗罵：臭娘們，真是給她臉了！丁鳳英是不想再做飯了，眼見兒子這么不爭氣，她干脆包袱一裹，直接找女兒去了。
中午沈烈舟回來，看到院子里這么安靜，還有些驚奇。
“干嘛，今天沒有熱鬧給你看，失望啦？”周文靜正在打蛋，對著沈烈舟揶揄起來。
“冤枉，我純粹是替你高興。
”沈烈舟眉眼下彎，眸中滿是笑意，兩天前第一次見到周文靜，她還像一只渾身長滿尖刺的刺猬，今天已經(jīng)會開玩笑了。
飯后休息過一會兒，沈烈舟又要去工作了，周文靜也把襯衫打包好，帶著小丫去縣城。
小丫跟在媽媽屁股后面，扭頭看看往另一邊走的沈烈舟，又在心底嘀咕起來，別人家的爸爸媽媽就是這個樣子的，一起吃飯，吃完再一起出去干活。
沈叔叔就是她的新爸爸！中午的縣城街道上也很是熱鬧，正是鼓勵發(fā)展個體經(jīng)濟(jì)的時代，街上的小飯館一家挨著一家，不同的香氣接連不斷地往小丫鼻子里鉆。
她每一家都想吃，但也只是自己默默地咽了下口水，并沒有開口和媽媽講。
周文靜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開始了盤算。
她是要把小丫帶來縣城上學(xué)的，還要和李大虎離婚，李大虎肯定不會答應(yīng)，官司打起來也要一段時間，到時候她必須要在縣城租一間房子。
還是缺錢，她要先在張姐那穩(wěn)住客源，然后再想別的路子。
公交車站離裁縫鋪并不遠(yuǎn)，走過這條街，又轉(zhuǎn)個彎就到了，正巧遇到張春菊從巷子另一邊過來，她熱情招呼道：“妹子，你來啦！”二人寒暄了幾句，走上臺階，還沒來得及推門，門就從里面“啪”一聲打開了，王師傅慌慌張張地沖出來，差點(diǎn)直接撞到張春菊身上。
“唉你…”還不等張春菊把話說完，王師傅就匆忙開口：“我落下東西了！回來拿！”張春菊滿臉疑惑，王師傅一大早就和她請假了，這時候回來，能拿什么東西？“你們忙！我走了！”王師傅又看了她們一眼，喉頭滾了滾，聲音卻發(fā)虛，腳下溜得飛快。
周文靜心里一緊，直覺告訴她有不好的事情要發(fā)生。
“張姐，快進(jìn)去看看！”她牽住小丫，快步上前打開了裁縫鋪的門，乍一看屋子里沒什么變化，只是周文靜掃了一圈，都沒看到她要刺繡的那條裙子。
“找裙子呢？我收進(jìn)抽屜里啦。
”張春菊原本一直在鋪?zhàn)永锎糁�，剛才有人找她，說想給電視機(jī)做個罩子，讓她去家里量尺寸，這才離開了一會兒，走之前她甚至不放心，還拿小卡子做了個簡易的卡扣，把抽屜關(guān)死了。
她邊說話，邊往前走了兩步，要去拉抽屜，低下頭的一瞬間，她猛然看到那小卡子斷成了好幾節(jié)，七零八落地散在了地上。
“這…這…”張春菊懵了。
周文靜趕忙拉開抽屜，果不其然，裙子根本不是被收好的樣子，皺皺巴巴地被扔在里面，一看就是倉皇丟下的，裙擺上出現(xiàn)了一個觸目驚心的破口，大到根本沒有辦法修補(b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