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到他洗澡
王師傅差點(diǎn)把牙都咬碎了，那裙子半點(diǎn)看不出差點(diǎn)被剪成破布的樣子，還特別新奇優(yōu)雅，惹得路人的視線都紛紛粘在上面，感受到別人驚艷的目光，陳麗華的頭抬得更高了，活像一只驕傲的天鵝。
嫉妒就像一把刀刮過王師傅的骨頭，她握著拳，指節(jié)都泛白了，從喉嚨里擠出一聲低吼：“好你個周文靜！”她一直以來憑著著一手本事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好多人來鋪?zhàn)永锒贾该�，現(xiàn)在一個鄉(xiāng)下女人都敢來搶她生意了，還真被搶成了！那條周文靜改出來的漂亮裙子就像鞭子一樣抽在她臉上，火辣辣的疼。
她的腿不受控制地向前邁，等到回過神來，已經(jīng)擋在了陳麗華前面。
“怎么了？有什么事��？”陳麗華沉浸在自己的美麗里，差點(diǎn)和王師傅撞了個滿懷。
王師傅討好地笑了笑，扯著嘴角，像是有些為難的模樣：“姑娘啊，你這裙子……穿得可真大膽！”“關(guān)你屁事��！”陳麗華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周師傅可告訴我了，你沒少對我的裙子做手腳，我不去告你就不錯了，你還敢來礙我的眼！”她正欲走，卻又被王師傅攔了下來。
“不是的姑娘，那是她自己剪壞了，又往我頭上賴！而且這裙子改得太短了吧？露這么多腿，城里人嘴雜，怕是要說閑話！周文靜那鄉(xiāng)下女人，做事不要臉，手藝再好也不懂城里的體面，你就這么穿出去，風(fēng)化可不好！”王師傅一通挑撥，手心都出汗了，期待看到陳麗華大變的臉色，卻不想陳麗華柳眉一挑，哈哈大笑起來。
她雙手叉腰，高跟鞋在地上跺了一下，氣勢十足：“你個老古板，懂什么叫時髦嗎？外國電影里的女明星都這么穿，洋氣得很！這一路過來大家全都夸我的裙子，可沒人提什么風(fēng)化和體面！周師傅手藝比你強(qiáng)百倍，改得又美又新潮，你在這兒嚼舌頭，是嫉妒人家吧？”王師傅的笑容僵住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像是被當(dāng)頭潑了盆冷水，嘴角抽搐，擠不出半個字。
陳麗華越說越來勁，聲音洪亮，引來路人側(cè)目：“你還好意思提體面？你故意往我的裙子上扔煤塊，還剪我的裙子，我還沒找你算賬呢！就你那點(diǎn)小心眼兒，想挑撥我？我告訴你，周師傅是我見過最有本事的裁縫，不止這條，我還要再找她訂好幾條！”圍觀的路人聽了來龍去脈，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對著王師傅指指點(diǎn)點(diǎn)，臊得她面上火燒火燎，像被剝了皮示眾一樣。
她的手攥著布包，指甲掐進(jìn)掌心，額頭青筋暴起，想要反駁，卻被陳麗華的氣勢壓得啞口無言，只能咬牙切齒，喉嚨里擠出一聲悶哼：“好……好得很！”她抬頭狠狠瞪了遠(yuǎn)處雜貨鋪里周文靜模糊的身影一眼，轉(zhuǎn)身鉆進(jìn)人群，背影佝僂，腳步踉蹌，活像條喪家犬。
陳麗華撇撇嘴，拍拍裙擺，得意地繼續(xù)往前走，流光的絲綢在夕陽下閃耀，像一抹刺眼的亮光，深深扎進(jìn)了王師傅的心里。
她一路躲進(jìn)巷子深處，靠著墻喘粗氣，布包摔在地上，里面的裙子掉了出來。
這裙子可是她壓箱底的寶貝，照著陳麗華的身形裁了一個晚上沒合眼，就等著今天周文靜掉鏈子，她好上去搶生意，結(jié)果全白費(fèi)了！她盯著地上已經(jīng)沾了土的裙子，牙齒咬得咯咯響，嘴里不停咒罵起來：“該死的鄉(xiāng)下土包子，給我等著！我咽不下這口氣！”王師傅的眼神陰鷙又怨毒，左思右想了半天，最后定格在了隔壁街興隆裁縫鋪的李老漢身上，那家伙和張春菊競爭好幾年了，若是透點(diǎn)風(fēng)聲，再使點(diǎn)手段……想到這里，她冷笑一聲，把裙子胡亂揣好，撿起布包，腳步沉重地消失在巷子盡頭。
而陳麗華一路步伐輕快地去了劇團(tuán)的招待所，敲開好朋友的門，興致勃勃地挽住她：“走，請你們下館子去！”看到她身上裙子，小吳不是很確定地眨了眨眼，遲疑道：“麗華，你還帶了這條裙子來？第一回穿嗎？我怎么總覺得有點(diǎn)眼熟…”陳麗華樂不可支，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你再仔細(xì)看看。
”“這個料子…不會是你那條藍(lán)裙子吧？不是被油墨劃到了嗎？我記得好長一條痕跡呢！”小吳驚訝地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
走廊的另一端，副團(tuán)正在往這邊走，看到陳麗華，不由得驚嘆道：“麗華，這是從哪個百貨大樓買回來的？太洋氣了，蕾絲邊我都沒見過，蓬得跟畫里似的，不便宜吧？”陳麗華心里樂開了花，臉上卻擺出幾分矜持，笑著擺手：“哎呀，其實(shí)是舊裙子改的，這師傅的手藝厲害吧！”她轉(zhuǎn)了個圈，裙擺輕揚(yáng)，引得副團(tuán)又是一陣驚嘆，得意地繼續(xù)道：“這裙子原本是長裙，出了點(diǎn)意外，我都不想要了，誰知道能改得這么好看，現(xiàn)在刺繡還沒做呢，我都等不及先穿出來了。
”副團(tuán)興奮了：“哪個師傅？我也帶了好些舊裙子來，找她給我改改去！”這下陳麗華的小嘴撅起來了，“就是春菊裁縫鋪的周師傅，不過副團(tuán)，我也要找她再做幾條新的呢，可別跟我搶人啊！”“好好好，不和你搶，你做完了我再做！”副團(tuán)知道她的大小姐脾氣，無奈地聳聳肩，暫時作罷了。
只一晚上，全劇團(tuán)的人都知道陳麗華穿了一條獨(dú)一無二的新潮裙子，在這個小縣城里，她就像一顆明珠一樣耀眼又奪目。
一來二去，周文靜手藝的名聲也傳開了。
把裙子交給陳麗華以后，周文靜給小丫買了一根糖葫蘆，兩人就上車回家。
小丫一路蹦蹦跳跳的，路過趙秀梅家門前，大寶正一個人在門口擺小石頭呢，兩個孩子視線相對，彼此的眼睛都亮了。
周文靜了然，“去玩吧，等一會兒回來吃飯。
”小丫歡呼一聲，掏出自己的玻璃球朝大寶跑去了。
周文靜一步三回頭地看著小丫，走到院門口正要進(jìn)去，目光卻猛地定住。
沈烈舟站在院中央，赤著上半身，在拿毛巾擦身體，水珠順著他肩膀滑下，映著夕陽泛光。
他身姿挺拔，退伍兵的硬朗顯露無遺，肩膀?qū)掗�，腰腹緊實(shí)，胳膊上肌肉線條分明，帶著股說不出的力量感。
水流潑在胸膛，濺起細(xì)碎的水花，他背朝外，低頭搓著脖子，并沒察覺到院門響。
周文靜臉“騰”一下燒起來，心跳得像擂鼓，忙把視線一移，不敢再看了。
她想退出去，腳卻像釘住，喉嚨發(fā)干，腦子里亂得像一團(tuán)麻。
沈烈舟這才聽見動靜，回頭一愣，見是周文靜，俊朗的臉上閃過一絲窘迫，忙抓起掛在柴堆上的白襯衫胡亂套上，邊系扣子邊咳了聲：“對不起，我沒想到你今天回來這么早……”他聲音有些慌，襯衫濕漉漉貼在身上，遮不住下面若隱若現(xiàn)的輪廓。
周文靜低頭盯著布包，臉紅得像村里的西紅柿，結(jié)巴道：“今天活做完的早。
”她頭都不好意思抬，轉(zhuǎn)身往臥室走，腳步亂得差點(diǎn)絆倒，嘴里小聲嘀咕：“我先回屋，你洗完了喊我，我來做飯。
”等坐到床上，周文靜的心還撲通直跳，腦子里全是沈烈舟身上水珠滾落的模樣，她趕緊敲了兩下腦袋，想把那畫面從腦子里錘出去。
沈烈舟胡亂擦了一把濕漉漉的頭發(fā)，臉上也燒得厲害。
他見李大虎和丁鳳英都不在，這才想擦洗一下，沒料到周文靜今天回來得這么早。
等把外套穿好，他的視線忍不住飄向周文靜緊閉的屋門，方才周文靜那慌亂的眼神，紅透的臉，讓他的心頭多了絲異樣。
“那個…我、我洗完了！”為了掩蓋這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慌亂，沈烈舟同手同腳地走回了房間開始收拾圖紙，裝作沒事人一樣。
周文靜又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等到心跳徹底恢復(fù)正常，她才拍了拍胸口。
真是的，大驚小怪什么呢，要是把兩輩子的年紀(jì)加起來，她都能當(dāng)沈烈舟的媽了！不就是不小心看到后生洗澡嗎，害什么臊！對，把他當(dāng)年輕后生就可以了！周文靜自動在心里給沈烈舟降了一輩，這樣再想起來剛才的事，她就可以臉不紅心不跳了。
長舒一口氣后，她終于踏出屋門開始做晚飯，烙了玉米餅，炒了盤蘿卜絲，還煮了小米粥。
她去把小丫喊回家，但敲沈烈舟屋門的時候，聲音還是莫名的比平時低了些：“沈工，飯好了。
”沈烈舟走出來，觸碰到周文靜的視線，耳根霎時紅得透亮。
他清了清嗓子，硬擠出句：“今天的事是我沒注意，你別往心里去。
”周文靜連忙擺手，聲音坦然：“沒事沒事，你才是別放心上，以后該洗就洗！”看著她落落大方的姿態(tài)，沈烈舟反而更窘迫了，出來的時候甚至差點(diǎn)被門框絆倒。
在飯桌上他咬了口餅，玉米香撲鼻，可嚼著總覺不對味。
他想起周文靜剛推開門時臉頰上的紅暈，心跳越來越快，回過神后又趕緊板起臉，讓自己不許瞎想，可那抹紅暈就像天邊的晚霞，晃得他心頭不穩(wěn)。
周文靜這時候看著沈烈舟變來變?nèi)サ哪樕�，暗暗在心中感慨，到底是年輕人，臉皮就是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