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索命

    三人策馬揚(yáng)鞭出了城門，挼風(fēng)才笑道：“得虧了大人料準(zhǔn)這姓馮的有詐。”

    宋轍看他傻樂，一度欲言又止，口中卻道：“這并非難事，我雖打著沈彥的名號叫他相信，可做黑市生意的人，慣常有陰招�！�

    出了城門就見官道上迎來的金吾衛(wèi)，一干人身著盔甲，長刀掛在腰間，往登州府疾馳而來。

    宋轍扯了扯韁繩，沉著一口氣往前迎上，隔了三丈下馬拱手道：“顧指揮使�！�

    往日在玉京時(shí)兩人曾打過幾次照面，顧夯是御前得意的人，也是沈謙的好友，宋轍自然不敢怠慢。

    顧夯見他不卑不亢，冷肅道：“你們尚書給你的玉墜呢，拿過來我瞧瞧。”

    “是�！彼无H將腰間掛著的荷包取下，那掛在下頭的小墜子，可不就是任員外郎那日一并遞在他手上的。

    越是袒露在外頭，旁人才不會覺得蹊蹺，若是他小心翼翼揣在身上，反倒讓人生疑。

    顧夯拿過一看，上頭果然寫了個(gè)沈字，筆力深厚自是那人手筆。

    “走吧�！鳖櫤粚⒂駢嬍樟似饋�，才算信了宋轍的站位。

    還回去？佑兒一頭霧水，低聲道：“為何還要回去？這位大人比那總督還厲害？”

    宋轍再騎上馬，眉頭微微一蹙，淡淡道：“慎言，顧指揮使掌管金吾衛(wèi)，是天子近臣，莫要胡鬧�！�

    佑兒“唔”了聲，抓著宋轍的腰間，果然不再說話。

    方才是逃命，如今再回去就是索命了。

    宋轍目色陰鷙，看著不遠(yuǎn)處的城門。

    這幾日他心里反復(fù)推敲預(yù)演，就連金吾衛(wèi)來的時(shí)辰也幾乎是一刻不差，而之后的事如何，就不是他能左右了。

    齊平宗在饗食樓里發(fā)了大火，馮席斷了腿被人拖下去醫(yī)治，他在樓里養(yǎng)著的俏姑娘倒是沒被齊平宗染指了去。

    一來如今這時(shí)候，他哪里有心思去發(fā)泄這些邪火，二來依照著他對這些玉京派下來的衙門主事了結(jié)，既然拿了約書，必然還有后手的。

    身邊的參將見他不言語，小心問道：“大人可是為那約書擔(dān)心？”

    齊平宗點(diǎn)了點(diǎn)頭，黑著臉斥道：“這馮席到底是太自以為是了，竟然被宋轍三言兩語就騙了去�！�

    參將心頭有數(shù)，他每日都在登州，自然是聽說不少馮席的話。

    如今馮席陰溝里翻船，自是因?yàn)樗麘T是如此行事，貪欲邪欲一日蓋過一日，出事不過是早晚。

    “當(dāng)務(wù)之急是倉房里的那些糧食，還請大人定了主意。”參將提醒道。

    齊平宗自然是曉得這些道理的，捂著發(fā)疼的額頭道：“那些糧草若是不挪走，難免會留下禍端。若是挪走再回濟(jì)南府，又要落人口實(shí)，眼下倒是只能破財(cái)免災(zāi)。”

    參將頷首道：“是，下官這就去安排�！�

    送去平陰府，豈不是兩全其美，齊平宗忍著煩意：“若有人問，就說本總督親自來要軍戶捐的賑濟(jì)糧�！�

    這點(diǎn)子糧食不過十萬石，折成白銀也就是五萬兩，他這些年撈到的銀子可遠(yuǎn)不止這點(diǎn)數(shù)。

    只是還從未有這樣的下官，敢堂而皇之的與他作對，尤其是前兩年一直在他面前，大話也不敢說半句的宋轍。

    登州府倉房修筑的比其他府衙寬大兩倍，這也是早年齊平宗以衛(wèi)所練兵為由，上奏朝廷在此處屯糧方便行事的緣故。

    眼下登州衛(wèi)的官兵與府衙三班差役一同背糧挪到板車上。

    這場面是極熱鬧的，齊平宗方才已聽聞?lì)櫤粊淼南���，他本以為宋轍是要回濟(jì)南上報(bào)玉京再做打算，誰知竟是這般迅雷之勢，逼得他剛平息的心，又生波瀾。

    “顧指揮使！”

    一行人打馬直奔登州府倉房，就見齊平宗在半路帶著百十號人擋在前路。

    顧家三代都是金吾衛(wèi)出身，顧夯自小常在御前行走自然氣勢派頭更勝一籌，臉色如常，勒馬道：“原來是齊總督，這是專程來迎本使？”

    兩人都是二品官，只是顧夯家世顯赫，身份不同于旁人，自然不與齊平宗客氣。

    “顧指揮使說笑了，若早知金吾衛(wèi)大駕光臨，本官必親自在城門恭候�！饼R平宗道。

    這長街上上百人，還有來往的百姓，此時(shí)都是靜悄悄站在兩旁，這樣的架勢在這小州府可不多見。

    “既如此，本使還有要事，就先行一步了�！鳖櫤槐砬橐琅f平淡又疏離。

    身后的金吾衛(wèi)跟在他身后浩浩蕩蕩，宋轍夾在后頭過時(shí)，與齊平宗打了個(gè)照面，作揖問安叫人看著錐心。

    登州知府趙靖聽聞此事，嚇得當(dāng)場腿就打不直了，還多虧了一旁的師爺和書吏左右攙扶，這才不至于顏面掃地。

    “完了完了，這次老爺我是在劫難逃了�！壁w靖額頭直冒汗，這些年他手里可沒少替那些人流轉(zhuǎn)過銀子。

    隨便列一件出來，也夠他貶官流放了，每日走在懸崖峭壁的人，自然是想過有遭一日不慎落在山崖里頭。

    只是上天故意留給世人貪欲和僥幸，還有一些難以推脫的冠冕堂皇，周而復(fù)始叫人墮落沉溺。

    趙靖是進(jìn)士出身，能做這五品知府自然腦子是不笨的，轉(zhuǎn)瞬就想到自己的后路來。

    “快叫夫人她們躲起來！帶著銀子遠(yuǎn)走高飛！”趙靖吩咐師爺?shù)馈?br />
    陣陣腳步聲傳來，震得人心跟著甸起又落下。

    “躲？”顧夯冷哼道：“本使手底下可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

    風(fēng)雨欲來，人心惶惶。金吾衛(wèi)的盔甲暗沉沉，看得人心里空落落。

    正堂與院外站滿了身著盔甲的金吾衛(wèi)，顧夯為首在前，舉著令牌干脆利落道：“拿下！”

    趙靖如今才真得落到了地上，知府衙門的人平日里狐假虎威嚇唬百姓，哪里見過真正這樣的陣仗，皆是腿腳發(fā)軟。

    后院里傳來女人和孩童的哭鬧聲，佑兒和挼風(fēng)沒跟進(jìn)去，只站在衙門外頭與路過人群一同墊著腳張望著。

    “報(bào)應(yīng)！”人群里傳來喝彩聲，接著就有人拍手稱快：“這知府欺壓百姓，不干人事！早該被抓了去！”

    外頭的聲音愈發(fā)清晰，聽得趙靖忙磕頭道：“指揮使饒命！下官也是被逼的！布政司的糧都在倉房里頭，再遲些就沒了！”

    他當(dāng)然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即使不清楚，那登州衛(wèi)今日不同尋常的作為，和眼下的局勢也不難看出是為何。

    這磕頭聲格外響亮，趙靖一身狼狽不堪，如今生死面前，哪里在意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