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qū)夢魘
江玉越瞧越覺得不對勁，他這是哭了嗎？她湊近了一看，李牧也眼眶紅紅的，睫毛被淚水打濕后粘連成了一簇一簇，果真是哭了。
天呀。
難道是做噩夢了嗎？她顧不了這么多了，眼下重要的是把他身上的口水擦干凈。
江玉隨手拿了塊布給他擦拭了幾下，剩下的應(yīng)該不仔細看注意不到。
江玉睡得實在不安分，趴在人家身上就算了，還直接把手從伸進人家的衣服里。
有這么冷嗎！明明烤著火呢。
這人就這么敞開了胸膛躺在地上，原本整齊的排扣被自己弄得松松垮垮的，江玉感覺自己像喝醉酒后干了壞事的流氓痞子。
她躡手躡腳地將他的衣服整理好，完全想不起昨晚是怎么爬到他身上去的。
但是他怎么就睡著了呢？明明昨晚大家都商量好了要輪流守夜，他看著不像是這么不謹慎的人啊。
江玉一陣后怕，幸好昨晚沒發(fā)生什么危險的事。
劉超和花盈衣都沒醒，她是起的最早的。
驛站外因為長了很多植被的緣故，到處蒸騰著霧氣。
幾人升的火堆很耐燒，一直源源不斷往外發(fā)著熱浪。
她呆坐在一旁，瞥見李牧也額頭上起了一層密密的汗珠。
很奇怪，屋里雖不冷，但也絕不至于到了會令人發(fā)汗的地步。
江玉這才意識到不對勁，湊上去摸了摸他的額頭。
江玉走來走去的，花盈衣睡眠淺，很快就睜了眼。
她皺著眉支起上半身，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你干什么呢？”“他發(fā)燒了。
”江玉蹲在李牧也旁邊，指給花盈衣看。
她還有些不清醒，長口邊打哈欠邊伸了個懶腰：“啊——？”“我說他好像發(fā)燒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江玉見他一直不醒，覺得有些古怪。
劉超被吵醒了，拉起衣服不耐煩地往頭上一蓋，轉(zhuǎn)身又打起呼嚕。
“可能是著涼了吧。
”花盈衣也走過去看，仍然打著哈欠，“你這小暗衛(wèi)體質(zhì)也太差了點吧，嘖嘖。
”江玉訕笑了下。
轉(zhuǎn)頭喊了聲：“別睡了！快起來。
”劉超不情不愿地起了身，小白從角落里搖著尾巴也湊過來，圍在一起瞧著李牧也。
“叫不醒嗎？”幾人這才覺得不對，劉超扶起李牧也，按住他人中讓江玉去扒他的眼皮。
“快去拿水。
”劉超見李牧也瞳孔渙散，忙說。
花盈衣清醒了，抓緊起身去取了水囊。
昨天幾人并沒有料想到有什么要用水的地方，故而李牧也只去了一趟，打滿三個水囊就回來了。
李牧也嘴唇發(fā)白，全身一直微微發(fā)抖著。
江玉見他嘴唇囁嚅著，還是覺得他應(yīng)該是夢魘了。
“喂！醒醒！”江玉撥開劉超的手，捏住他的下巴搖了搖，“李牧也！醒過來！”小白著急地叫出聲，跳到他胸膛上慢慢往他頭上移。
“這種情況一定要叫醒嗎？”花盈衣遞來了水囊。
劉超點頭：“大概是夢魘了。
又發(fā)著燒，若是沒人叫他，自己驚醒后魂要丟的。
”江玉小時候也夢魘過，連著三四天一點精神也沒有。
老楊知道后一直嚷嚷著要去那家客棧撿魂，說要是撿不回來就要去請別的人來喊回來，她怕了，跟著幾人又返回去神經(jīng)兮兮地跳大神。
神奇的是，從那一回后她真的就好了。
她其實并不相信這一套，只是覺得那種感覺真的一點也不好受。
江玉接過水囊，拿指頭在他的嘴唇上涂了一層水，然后慢慢地從嘴角給他灌進去。
快醒醒啊。
小白忽然跳上來，江玉手一抖將水全部澆了上去。
“小白！”江玉十分著急，呵斥道。
千萬別給嗆死了。
焦急間，只見李牧也忽然劇烈咳嗽了幾聲，慢慢睜開了眼。
他頭痛欲裂，只見三人一貓聚在他旁邊，人人眉頭緊皺，沒有眉頭的也一臉嚴肅地盯著自己。
“醒了啊。
”花盈衣緩緩起身，抱胸站了一會兒見沒事，就走開收拾去了。
李牧也近來總是陷入一些詭譎的噩夢，他原先從不做這樣的夢，頂多是幾個零碎的片段。
他努力去回憶夢里的片段，又感到一陣頭暈。
江玉淡淡看著他：“你發(fā)燒了。
”“無妨，可以繼續(xù)趕路。
”“不是這個意思。
”江玉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你上次也是發(fā)燒昏迷。
”她有些冒汗，組織語言繼續(xù)說：“你真的是刺客嗎。
”李牧也側(cè)頭，對上她的眼眸：“是啊。
”難道她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那你要好好保重身體。
”江玉將那口氣嘆了出來，拍拍他的肩膀轉(zhuǎn)身走開了。
李牧也留在原地，一頭霧水。
“你這暗衛(wèi)到底好不好使啊。
”花盈衣和江玉湊在一起，兩個人一人拿著一串烤狼肉。
江玉低頭撕了一塊肉，搖搖頭：“不曉得，應(yīng)該還行吧。
”“不是，錢要花在刀刃上�。∧沐X很多嗎？”花盈衣顯然對她的回答很不滿意，拿手肘頂了她一下表示提點。
“嗯……”江玉嚼啊嚼，咽了下去，“我真覺得還行啊，一路上幫了我挺多的。
”劉超也啃著一串肉走了出來，靠在門框上看著兩人交談。
花盈衣吃得急了，有點噎到：“他看著也太嫩了呀，不知道的以為是什么文弱書生呢。
”江玉搖搖頭，出聲抗議：“不像不像，不像書生。
”“意思就是看起來不靠譜唄。
”劉超打斷幾人的話。
“對對對。
”花盈衣接著說，“劉超也受傷了啊，他怎么就啥事沒有。
”劉超聽著得意，哼了一聲。
“劉超你這就不對了啊。
”江玉為李牧也找補，“人家好歹也救了你一命。
”劉超將吃剩的棍子一扔，抹了把胡子：“哎，不是說他不能發(fā)燒。
你說你好端端的找暗衛(wèi)干嘛呢，這半生不熟的小子一個，看著也就比你大個幾歲吧。
他幫襯我們很多沒錯，但我覺得最好還是不要留他在身邊，萬一他有其他什么陰謀呢？謹慎點總沒錯。
”“你這回倒是細心哈。
”花盈衣贊成，“你吃的也太快了。
”江玉也吃完了，對著劉超說：“我覺得吧，墨閣現(xiàn)在特殊時期，雖然最好是和往常一樣靜觀其變，但是身邊多個幫手也是好的。
況且你不是被通緝了嗎，說不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
”兩人不置可否。
江玉斟酌一會兒，補充說：“他在王宅有熟識，說不定能幫上什么忙呢。
”她覺得自己肯定不能直說李牧也起初是別人派往王宅的刺客，按照劉超的性格，這事兒肯定沒完沒了了。
李牧也是自己開口求來的，若是叫劉超沒眼力見地一頓刨根問底，沒準他就嫌麻煩跑了。
當然，他身上確實有一個好的突破口，但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江玉沒猜錯，劉超只是聽到這話就已經(jīng)有點按捺不住：“��？他原先是王宅的暗衛(wèi)嗎？”“你先冷靜。
”江玉擺擺手，“只是認識罷了，說不定是之前的共事。
我覺著我們先不要著急，雖然你這個逃犯在提刑使那里馬上就會穿幫，但他的目的不是抓到你，而是讓有心之人知道殺害王富貴的人已經(jīng)束手就擒。
他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你只要不出去作妖，他大可不必主動再制造點細枝末節(jié)的事件，否則反而打草驚蛇。
”劉超聽得一愣一愣的，但是聽語氣能聽出來現(xiàn)在自己安全了。
花盈衣說：“那現(xiàn)在呢？就是在這個破驛站里干等嗎？”江玉點頭又搖頭：“急了也沒用。
這里大概不會有人來，況且王富貴被關(guān)在這，提刑官為免事情敗露，反而不會久留。
我們先在這等個兩三天，等他走后要是看鎮(zhèn)子上沒什么事，就隨便找個客棧住下，再做打算。
”李牧也見幾人在后院講著話，本想走過去搭上幾句，又覺得自己不合群，只是默默地在火堆旁啃著肉吃。
劉超被派去查看水井。
花盈衣終于把肉吃完了，和江玉嘰嘰喳喳地走進屋子里。
“你現(xiàn)在很難受嗎？”江玉見他落寞的樣子，忍不住關(guān)心。
李牧也抬頭看她，又低下來搖搖頭：“不會。
”這人發(fā)了燒后說話聲音都有點弱弱的。
江玉覺得這反差有些好笑，心不在焉地去掏包袱里那本游記借給花盈衣看。
花盈衣看她掏了半天有些急了，搶過包袱自己找到，找了個地方趴著看了起來。
江玉沒事做，決定去套個近乎。
“誒，李牧也。
”她坐在柜臺里撐著下巴，對他揚眉，“你這算是失業(yè)了咯？”李牧也心想自己又要撒謊了，有點愧疚：“嗯。
”見他不抬頭，江玉以為他是傷心呢。
看著怪可憐的，于是安慰說：“沒事，我以后包你吃穿住行，你只要跟著我們好好干。
”她其實覺得他憑著這張臉完全可以出去自謀生路。
科舉取“身、言、書、判”，其中“身”還占第一位呢。
看他這個年紀，若是以前讀過書，再發(fā)奮圖強考個功名也無不可，到時候肯定有優(yōu)勢呢。
既然想到這了，江玉問：“你多大啦？”“十九。
”“你才十九！”江玉有點驚訝，居然只比自己大兩歲！她以為李牧也只是臉長得年輕，沒想到真的這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