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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fù)登船

    江玉心道自己竟把劉超給忘了,卻也沒來得及管他,只隨口叫人再送一份上來便想將此事作罷。

    劉超扒著飯,嘴角還時不時粘上幾滴米,開口時又被他囫圇兩下舔回去。

    三個人就這么一聲不吭地用著晚飯,各自心懷鬼胎。

    圣上苦鹽鐵貪污之事已久,月初好不容易趁著事對槍口發(fā)作了一番,那提刑使想逮著科舉案將此事草草揭過,恐怕沒那么容易。

    他看著對面劉超吃東西的傻樣,覺得恐怕這提刑使也是個癡傻的,鹽鐵案錯綜復(fù)雜不錯,但那科舉舞弊案又何談容易?不過這科舉舞弊案左右跟自己沒多大關(guān)系。

    只要想辦法把鹽鐵案調(diào)查清楚就成。

    “李牧也。

    ”江玉忽然開口,“你教我武功吧。

    ”他滿臉疑惑,不知道這小姑娘又忽然想到了些什么:“要做什么?”江玉一臉認(rèn)真相:“我學(xué)武功,把提刑使干掉。

    ”劉超差點(diǎn)把嘴里的飯噴出來,瞪著眼問:“你要?dú)⒅鼙�?”他嗓門大,這話說的中氣十足。

    剩下兩人忙起身一左一右捂住他的嘴巴,訓(xùn)斥道:“小聲點(diǎn)!”江玉摸了一手油,待他不說話就拿開了手。

    劉超還是一臉震驚樣,非要追問個來龍去脈,“你能殺的了嗎?再說了,你殺了他又頂什么用,該來的還是要來。

    殺了他一個,就還有第二個、第三個。

    ”李牧也在一旁聽著,心想這人總算有一回開竅。

    “我管不了這么多。

    ”江玉說,“這些事兒哪有這么復(fù)雜,與其想方設(shè)法迂回其中,不如直接把他干掉,然后遠(yuǎn)走高飛。

    ”劉超反駁:“那也不成,你干掉他,就成了殺人犯了。

    到時候又要為著這事兒逃。

    ”“那怎么辦,我不能殺他。

    只能找個武功高強(qiáng)的刺客殺他了咯?”江玉故作思考樣,終于圖窮匕見。

    “不可。

    ”這屋唯一的刺客終于一口回絕了江玉這荒唐的設(shè)想,安安靜靜繼續(xù)吃著飯。

    學(xué)武之事小,她若是想,教她便是。

    然而提刑使雖立場模糊,行事敷衍,雍王還沒發(fā)話,這人是萬萬不能殺的。

    既然他不能查清楚鹽鐵案,只要繞過這個廢物直接替雍王查清楚,道理也是一樣。

    江玉蔫蔫的,癟著嘴開口:“那還要怎么辦。

    販書之事左右是做不了了,這下只能金盆洗手,找個僻靜地方平平淡淡了此殘生了。

    ”李牧也想著這才好,她早點(diǎn)離了那歪路子,平平淡淡的才能安度一生。

    可憐他心思只到這一層,哪會想到自己正好著了江玉的意,早已被錮在她為他織好的網(wǎng)里無法掙脫了。

    江玉見李牧也終于不再蹙著眉頭,高興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那我不殺提刑使,也不販?zhǔn)裁丛挶玖恕?br />
    你送我離開江南,好不好?”“好。

    ”這一聲應(yīng)下了許多事。

    江玉前幾日就接到花盈衣已經(jīng)北上的消息,這下李牧也點(diǎn)頭,自己可以安心打點(diǎn)行程找她去了。

    她其實(shí)沒想到李牧也這么快就答應(yīng)了自己的話,虧她還左右鋪墊這么久。

    她心道這有錢人都要雇暗衛(wèi)實(shí)在是有道理,有這么個武功高強(qiáng)還踏實(shí)穩(wěn)重的人跟在身邊,江玉覺得自己就算是要去天涯海角都不帶怕一下的。

    江玉拿到花盈衣給自己置辦的船票路引,發(fā)覺袋子里還裝著一大包碎銀子。

    她感動地要命,想著等自己到了那邊,定要好好跟著她學(xué)手藝掙踏實(shí)錢,花盈衣一定會高興。

    考慮到李牧也在客棧頻頻顯露疲相,江玉很貼心地將自己和劉超安排在了一間屋,叫那位雖有點(diǎn)矜貴但人很好的暗衛(wèi)公子能睡個好覺。

    “此行路途遙遠(yuǎn),要月余才能到達(dá)縉寧縣。

    ”江玉看到隊末劉超順利被放上船,這才安心地接過李牧也懷里的小白,滔滔不絕囑咐起來,“在船上你不要惹事,也不要亂說話或者與陌生人吃酒,聽到了嗎?”劉超跟三天沒合眼似的,完全沒聽江玉說什么,只連連答應(yīng),沾了床就往上一躺昏睡了過去。

    江玉走到另一張床上將小白放下,對著李牧也說:“你呢,好好養(yǎng)傷,好好休息。

    ”李牧也站在客艙中央,見江玉躺在了另一張床上,才終于發(fā)覺不對勁。

    “你睡這里?”“哎喲,我給忘了,實(shí)在不好意思。

    ”她連忙起身,拉著李牧也去了另一個屋,“你一個人睡,這樣就不會被吵到了。

    ”她沾沾自喜,心想自己可真是個貼心的老板,完全沒注意到一旁面色鐵青的李牧也。

    “你和劉超睡一屋?這成何體統(tǒng)!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其他暫且不提,你可曾想過自己是個即將成年的女子,行事起居上該有多不方便,況且……”江玉覺得李牧也不領(lǐng)這個人情便罷了,還擺出一副古板樣子絮絮叨叨說著一大堆話,實(shí)在是令人腦袋生疼。

    “什么叫孤男寡女,他是我大哥呀!”她打斷,“虧我還怕你和他一屋睡不好,主動把我的屋讓給你,你還要這么教訓(xùn)我。

    ”李牧也聽她這話,感覺心里被什么撓了一下癢得很,憋半天說不出話來了。

    江玉從小和劉超一同長大,完全將他看作是自己的哥哥,因此不覺得和他共睡一屋有什么不行,這應(yīng)該也正常。

    不對,這完全不正常。

    李牧也實(shí)在沒法說服自己,想到江玉生活貧苦,又無父無母,可能從未有人細(xì)心教導(dǎo)過她這些,再也生氣不起來了。

    他輕輕嘆氣,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干巴巴道:“你睡在這里吧。

    ”江玉還是板著臉:“你難道要一個多月都不睡嗎?你睡不好,不只是你一個人的事情,還是大家的事情。

    身為我雇的暗衛(wèi),你的職責(zé)就是保護(hù)好我的安全,你要認(rèn)真做好自己份內(nèi)的事,不要想其他的,明白了嗎?”李牧也覺得她說的有理,這一行吃穿住行都是她的,怎么還敢對江玉提出要求,甚至無禮地出言訓(xùn)斥呢?他覺得此番實(shí)在是逾矩了,又覺得自己應(yīng)該找些活計掙些銀子,萬不能令她一人承擔(dān)如此重?fù)?dān)。

    江玉說著說著,忽然想到一個更好的法子:“這樣吧,我不打鼾,你和我睡一屋,既可以休息好,萬一有人要暗害我,你還可以直接盡到應(yīng)盡的責(zé)任。

    ”她越說越覺得此法實(shí)在是一箭雙雕,兩全其美:“就這么辦,你跟我睡一屋。

    ”李牧也完全沒機(jī)會拒絕,只見江玉撒腿就往那屋鉆。

    他跟上去,劉超果不其然在打呼嚕。

    “劉超,醒醒。

    ”江玉使勁搖晃著劉超的肩膀,“快起來別睡了,劉麻子!老楊來揍你了!”床上的人猛得驚醒,茫然望著床邊站著的兩人。

    “你去那屋睡。

    ”江玉指了指對面的客房。

    劉超想都沒想,迷迷糊糊走出去了。

    江玉躺回了床上,眨巴眼睛望著呆站在一旁的李牧也,“哎,你別傻站著了。

    別的暗衛(wèi)都是睡在房梁上的,你能有個床睡已經(jīng)是很有福氣了。

    眼下沒多的銀子,不可能給你單開一間的。

    ”李牧也嘴上不知要反駁哪一句,腦子里就已經(jīng)開始回想先前在王府的時候,暗衛(wèi)是不是真的睡在床梁上,一時無話。

    江玉方才還心虛,心想自己胡謅一番可不要被他抓到,不成想李牧也半個子都沒吐,她安心地躺了下去。

    他沒想出個所以然,只好鬼使神差地坐在床邊。

    李牧也完全沒預(yù)料到自己即將迎來一個真正的不眠夜。

    江玉應(yīng)該是很累了,蠟燭沒熄外衣沒脫就上了床。

    李牧也回過神來時她已完全睡熟了,安靜地趴在榻上進(jìn)入夢鄉(xiāng)。

    李牧也輕手輕腳地洗漱完,走近塌邊時,越來越覺得這客艙十分逼仄。

    他想起之前在長州被拉進(jìn)江玉房內(nèi)的那晚,出神之際,仿佛又聞見了那股幽然的花香。

    他頓時警鈴大作,見江玉穿戴整齊地睡著,又慢慢放下心來,脫鞋上榻。

    好在小白沒睡,他得以從腦海里那股香氣分心出來,盤坐著和貓逗趣。

    江玉那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李牧也嘗試著入睡。

    他忽然覺得耳朵一癢,迷糊著轉(zhuǎn)頭,竟然是江玉面朝著自己躺在身邊,往自己脖頸上吐氣。

    她面色紅潤,濃密睫毛隨呼吸顫動。

    他一下就注意到江玉微啟的紅唇,那股氣就是從那張亮晶晶的唇齒里吐出來,呼在自己的脖頸上,又散開蔓延到她半搭在胸前的青蔥雙手,另外半邊挨在自己的背上。

    李牧也的背上像是被烙鐵灼了一下,那股滾燙的熱意瞬間在整個背部蔓延開,四面八方把他整個人燒了個遍。

    他慌忙滾下床,趕緊閉眼不去看,再睜眼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腿踹在木墻上,驚醒了。

    旁邊喘氣的是小白。

    他呼吸急促,環(huán)顧一圈見一切如常,才終于安心地大舒一口氣。

    燭影在客艙內(nèi)搖曳,他望著地上暖洋洋的光火,覺得自己身上仍在燒。

    李牧也明白,自己再也睡不著了。

    直到走廊傳來人來人往的腳步聲,江玉才終于轉(zhuǎn)醒。

    對面榻上早已經(jīng)沒人了,她沒想到昨夜竟疲憊成這般,一沾上枕頭就昏死過去,此時正口干舌燥,渾身不舒爽。

    江玉簡單收拾完,發(fā)現(xiàn)劉超竟也醒了,這回自己居然變成最晚的一個。

    她到了后廚,兩人正坐在木箱邊,給自己留了一份吃食。

    她正坐下來,卻沒心思吃東西,只見面前李牧也雙眼通紅,簡直像三天三夜沒合眼。

    江玉不敢置信地指著自己,說:“我,我也打鼾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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