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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抱

    江昱恒走出樓道，站在單元門口，抬手撥通了時嶼的電話。

    那邊很快接通。

    “怎么了？”時嶼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

    江昱恒輕笑了一聲：“哥，我那個快遞又寄你那兒了。

    ”時嶼語氣帶點無奈：“你寫你名字、填我地址，快遞員怎么可能不送錯？”“因為那玩意兒得本人簽收，他們送錯了。

    ”江昱恒一本正經(jīng)地胡扯，“我現(xiàn)在不在那邊，麻煩你回去一趟，我待會兒過去拿。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時嶼最終還是答應(yīng)了：“行，我這就回去。

    ”電話掛斷。

    江昱恒站在門口，仰頭看了眼樓上的窗戶，嘴角勾起一點弧度。

    他沒說出口的是——今天根本沒有什么快遞，也根本不需要簽收。

    他只是覺得——總該有一個人先走出那一步。

    門在身后輕輕合上，懷念脫了鞋，站在不大的客廳里環(huán)顧一圈。

    屋里沒有開暖氣，落地窗邊的風(fēng)透進(jìn)來，有些冷。

    她拉了拉袖口，轉(zhuǎn)身走進(jìn)廚房，動作輕得像怕驚動誰，打開水壺準(zhǔn)備燒點熱水。

    門鎖“咔噠”一聲輕響。

    懷念動作一頓，沒回頭，水壺剛剛開始加熱，底部泛出輕微的嗡鳴。

    玄關(guān)傳來換鞋的聲音，熟悉又克制的腳步聲緩慢靠近。

    時嶼走進(jìn)來，看見廚房燈下的她，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他沒有說話。

    懷念像是早就聽到了動靜，依舊背對著他，站在那兒沒有轉(zhuǎn)身。

    空氣安靜得能聽見熱水翻騰前的細(xì)小咕噥聲。

    時嶼站在客廳那頭，看了她幾秒，最終邁步走過去，走近她的背影。

    他伸出手，輕輕握住她還停在臺面上的手腕。

    懷念終于回頭。

    兩人視線交匯，誰都沒有說話。

    沒有解釋，沒有寒暄，也沒有把那通視頻電話重新翻出來講一遍。

    他只是拉她一步步靠近自己。

    然后，在暖黃燈光下，抱住了她。

    不是試探，不是寒暄之后的遲疑。

    是那種“你終于回來了”的擁抱，帶著克制、緩慢，卻又毫不猶豫的篤定。

    懷念垂在身側(cè)的手緩緩抬起，環(huán)住了他。

    水壺“滴”地一聲跳停，屋子里只剩下一片沉默的溫?zé)帷?br />
    那一刻，他們誰都沒有再開口。

    但已經(jīng)足夠了。

    時嶼的下巴輕輕抵在她頭頂，手臂收緊了一點，把她抱得更緊了些。

    懷念沒有動，只是任由他這樣抱著自己，像是這一個擁抱，就能讓她在異國輾轉(zhuǎn)了無數(shù)次的思緒，有了歸處。

    屋里只剩下水壺輕微的加熱聲，和彼此靠近的心跳。

    過了很久，時嶼才低聲問道，聲音輕得像一陣風(fēng)，卻精準(zhǔn)地落在她心口。

    “……這是你的答案嗎？”懷念緩緩抬頭，眼睛里映著他放低的眉眼。

    她看著他，沒有急著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又幾乎聽不見地說了一句：“嗯。

    ”時嶼沒再說話。

    他沒有說話，只是低下頭，在她頭頂輕輕落下一個吻。

    懷念愣了一下，指尖下意識抓緊了他的衣角。

    然后，在那安靜到可以聽見風(fēng)吹過窗縫的屋子里，他輕聲說了一句——“我等這句話，等了很久。

    ”懷念沒再說話，只是靠得更近了些，臉貼著他胸前，睫毛輕輕顫著。

    她能聽見他心跳的聲音，穩(wěn)，卻有一點點快。

    時嶼手收緊，把她整個抱進(jìn)懷里，像是怕她再走遠(yuǎn)似的。

    隔著衣料，她聽見他低聲笑了一下，聲音壓得很輕：“你終于回來了。

    ”懷念點頭，鼻音輕輕的：“嗯。

    ”他沒有問“為什么現(xiàn)在”，也沒有問“你會不會走”。

    他們都知道，這一刻已經(jīng)比任何解釋都更清楚。

    窗外夜色漸深，風(fēng)還在吹，但屋子里不再冷了。

    兩個人就那么站著，誰都沒有松開。

    仿佛只要抱緊了，就能把那些來不及說完的思念，全都慢慢補回來。

    ——這一次，她先回來了。

    他終于不用再等了。

    他們就那樣靜靜地抱著，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安靜下來。

    懷念把臉埋進(jìn)他懷里，像是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放心倚靠的地方。

    她的聲音悶悶的，小小一聲：“對不起。

    ”時嶼低頭看她，眉眼溫柔得不像平時那個總是冷靜克制的人：“說這個做什么？”“因為……你一直等我。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有點啞，“可我之前什么都沒說。

    ”他垂眸看她，聲音輕得像風(fēng)吹過耳邊：“沒關(guān)系啊，我本來就沒打算讓你說的。

    ”“……為什么？”“我怕你一說出來，就跑了。

    ”他說完這句，又笑了下，“你以前不是最擅長逃跑。

    ”懷念小聲嘟囔：“那你還表白。

    ”“因為那天我真的忍不住了。

    ”他語氣輕緩，“忍了很久。

    ”她悄悄抬頭，看他眼里藏著的那點認(rèn)真與心疼，心頭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于是她伸手抱緊了他，聲音像一滴糖落進(jìn)水里：“那你現(xiàn)在……還想追我嗎？”時嶼輕笑：“你都送上門了，我要是還不追，是不是太不爭氣了。

    ”懷念忍不住笑出聲，整個人都軟下來，像是終于卸下所有偽裝，回到他身邊。

    他垂頭吻了吻她額頭，聲音輕輕的：“我現(xiàn)在追你，來得及嗎？”懷念靠著他，像小聲哼唧，又像在認(rèn)真回答：“來得及，我回來了。

    ”這一刻，什么解釋都不重要了。

    他們彼此站在對方心里，走了很長一段路，終于，在九月末的風(fēng)里，重逢。

    國慶節(jié)第一天的早晨，懷念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機翼和朦朧晨光。

    白璟市的航班七點四十起飛，登機的時候天還沒完全亮，連機場都顯得安靜些。

    時嶼坐她旁邊，系好安全帶，又低頭檢查手機是否關(guān)機。

    飛機開始滑行時，懷念偏過頭看他一眼，忍不住開口：“你都沒問我，為什么選白璟市。

    ”時嶼看著她，眼神里像藏著什么沒說出口的情緒。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等飛機平穩(wěn)升空后，才緩聲道：“你選的地方，我就想去。

    ”懷念沒說話，只是笑了一下，像是被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哄得特別心安。

    她轉(zhuǎn)回頭看向窗外，陽光已經(jīng)悄悄從天邊升起來了，像是從厚重云層后探出頭的光，照得半邊天泛著淡金的暖。

    耳邊是飛機輕微的轟鳴聲，身邊是時嶼清晰的呼吸。

    懷念忽然有點恍惚。

    好像回到那個她剛認(rèn)識他的午后，陽光燦爛、課桌干凈，他低著頭寫題，她在旁邊偷看他的側(cè)臉，不敢靠太近。

    那時候的她，完全沒想到有一天會坐在他身邊，一起去旅行。

    時嶼忽然側(cè)過臉來，問：“這次要住幾天？”“……五天吧，剛好五號回家。

    ”他點點頭，低聲說：“行，行李我來提。

    ”“誒？我又不是拿不動……”“我知道。

    ”時嶼瞥了她一眼，“但我是男朋友。

    ”懷念被他這句“男朋友”說得臉頰一熱，假裝沒聽見似的轉(zhuǎn)頭繼續(xù)看窗外，可嘴角卻怎么也忍不住往上翹。

    白璟市是那種一年四季都有雪的城市。

    即使是十月的國慶節(jié)清晨，飛機降落時，窗外也是一片銀白。

    白璟市的雪落得很安靜。

    剛下飛機的時候，懷念看著城市外圈潔白的屋頂，有種不真實的錯覺，像是走進(jìn)了某本童話書的插畫里。

    她拉緊羽絨服的帽子，踩在雪地里，腳下“咯吱咯吱”作響。

    時嶼站在她身后，拉著她的行李箱，另一只手順勢拽住她的帽子繩：“你走慢點，別摔了。

    ”懷念扭頭沖他做了個鬼臉，聲音因為冷氣而微微發(fā)顫：“你怎么跟我媽似的。

    ”“你媽讓我看好你。

    ”時嶼低頭看她，語氣不緊不慢，“而且你剛剛差點踩空，我看到了。

    ”她撇撇嘴，又乖乖地走回他身邊，一起往預(yù)定的民宿走去。

    下午的時候，雪還在下，街邊鋪子掛著彩燈，窗戶邊貼著剪紙和雪花貼，像一場持續(xù)未停的節(jié)日。

    他們?nèi)チ死辖殖允止つ汤液蜔岷艉舻母恻c。

    懷念吃著還不忘感慨：“白璟市也太會過日子了吧，這種雪天吃個糖漬橘子都覺得幸福得冒泡。

    ”時嶼替她拂去嘴角的糖粉，低聲說：“你看起來是甜得有點過分。

    ”懷念瞪他一眼，又被他溫柔的語氣逗得笑出聲。

    晚上的時候，兩人裹著厚外套去看夜市的雪燈。

    一排排冰雕燈里透出淡黃的光，路邊是烤栗子的香氣和雪地反射的星星點點。

    他們在燈光最亮的地方停下，懷念拍照拍到手冷，時嶼順手把她手套重新戴好，然后輕輕把她的手塞進(jìn)自己口袋。

    “你手真涼。

    ”他說。

    “那你是不是該給我買點什么暖和的禮物？”懷念眨眼看他。

    時嶼輕笑了一聲，低頭靠近她耳邊說：“禮物在我口袋里，回去再給你。

    ”“你都提前準(zhǔn)備了？”“誰知道你要不要回來。

    ”他說得很輕，但懷念還是聽清了。

    她輕輕握住他衣角，語氣不輕不重地說：“我不是已經(jīng)回來了嗎？”時嶼看著她睫毛上結(jié)著的白霜，眼神一點點變得柔下來，忽然低聲問：“懷念。

    ”“嗯？”“我可以親你嗎？”她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眨了下眼睛，嘴唇剛張開，雪就落在她睫毛上，沒來得及回答，他就已經(jīng)俯身吻住了她。

    唇貼著唇，像是落雪覆在湖面，輕得幾乎沒有聲音。

    四周是夜市的燈光和人群的喧鬧，而她整個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他。

    時嶼的動作很克制，像怕嚇到她，又像早就想了很久很久。

    那一吻不長，卻帶著一點試探的認(rèn)真，一點遲來的情緒，還有壓抑很久的，終于可以說出來的喜歡。

    懷念閉著眼睛，呼吸都亂了。

    等他終于退開時，她睫毛還在輕輕顫著，臉頰紅得像被風(fēng)吹過的初雪，什么也沒說，只是咬了咬唇，又偷偷笑了。

    時嶼低頭望著她，眼神溫得不像平時那個清冷的少年。

    他忽然說：“你笑得這么甜，我要是再親一下，你不會生氣吧？”懷念沒說話，踮起腳，手繞過他的脖子，像是給出了答案。

    第二個吻就落在霓虹和雪燈之間。

    周圍的人都走得匆匆，唯獨他們，在雪夜里慢慢親吻，像是把從前錯過的時間，一點一點，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