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學計劃
等人都走完了，客廳終于安靜下來，只剩下一桌散亂的空盤和火鍋底還在咕嘟咕嘟地冒泡。
窗外飄著小雪，屋里暖氣很足。
懷念窩在沙發(fā)一角，抱著靠墊，偏頭看他：“你剛剛那句‘她跟我走了’，就不能正常點說話？”時嶼正在收拾碗筷，動作一頓，轉(zhuǎn)頭看她：“怎么了？”“你還問。
”懷念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說得跟我直接拎包入住似的，他們不全誤會了？”時嶼挑眉，很理直氣壯：“不是誤會啊。
”懷念噎住，氣笑了：“……你真是——”“你是跟我回來的。
”他慢條斯理地放下碗，走過來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看著她，“又不是我亂說。
”“……但你沒必要說得那么——”她嘴唇動了動，還是沒說出“曖昧”兩個字。
“他們都看得出來，不說也知道。
”他輕笑一聲，聲音壓得很低，“你跟我睡了，我說你跟我走了，不合理？”“時嶼！”懷念一下抱緊抱枕，整張臉通紅，聲音都帶了點破音，“你能不能別在這復讀‘睡了’這詞？”他看著她耳尖一點點紅上去，終于沒再說話，只是低頭親了親她額頭。
“……我只是很高興你回來了。
”他說。
懷念抿了抿嘴，沒再接話，只把臉埋進抱枕里，用一團絨毛擋住那快要藏不住的笑意。
她聲音悶悶的，從枕頭后傳出來：“……下次不準亂說話了。
”“好。
”他在她頭發(fā)上輕輕應了一聲，語氣軟得不像他，“我下次……只說給你聽。
”屋子里燈光很暖，連空氣里都透著點慵懶的溫度。
懷念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頭發(fā)濕漉漉地披在肩上，套著時嶼的舊t恤。
她把自己整個人裹進沙發(fā)毯子里，窩成一團，看起來軟乎乎的。
時嶼正靠在床頭看書，聽見動靜抬頭看她一眼，視線頓了頓，放下書：“吹頭發(fā)。
”“待會兒。
”她聲音軟軟的，“不想動。
”時嶼皺眉，沒說話，轉(zhuǎn)身進了衛(wèi)生間，不一會兒就拿著吹風機出來了。
“坐好。
”他說。
懷念嘟囔著不情愿，但還是乖乖地坐到床沿。
吹風機的風拂過耳邊，時嶼動作很輕，像怕弄疼她似的。
她一開始還不安分地晃來晃去，后來慢慢安靜下來，靠在他腿邊，小聲說：“你今天真的有點過分。
”“哪兒過分了？”“你說得那么直白，他們以后都沒眼力見了怎么辦？”“所以你不是也沒否認？”“……那是因為我懶得解釋。
”懷念小聲辯解，語氣卻沒什么底氣。
時嶼關(guān)了吹風機，手還落在她頭發(fā)上揉了一把，帶點笑意：“那你也懶得解釋一輩子吧？”懷念一愣，耳根悄悄紅了。
“……你這種話要是跟別人也這么說，我真要誤會你撩人。
”“我不跟別人說。
”他低頭看著她，聲音低低的，“只跟你說。
”懷念心跳漏了一拍，想回嘴，又實在找不到什么反駁的點。
只能別過頭去，半晌冒出一句：“……真是欠的。
”時嶼卻一點都不生氣，還笑了一下，湊過去親了親她的臉：“還債。
”行李箱已經(jīng)塞得滿滿，靠在門口等出發(fā)。
懷念圍著圍巾在鏡前轉(zhuǎn)了一圈，又回頭瞄一眼身后的時嶼：“你這次……是不是要多住幾天？”時嶼沒正面回答，只嗯了一聲，轉(zhuǎn)身把梳子從抽屜里拿出來，沖她抬抬下巴：“坐下，我給你扎。
”懷念邊走過去邊小聲笑：“你最近扎得越來越快了，已經(jīng)掌握家屬手藝了。
”“嗯，有用得上的地方。
”“哪里用得上？你平常也不給別人扎頭發(fā)。
”“我也沒說給別人扎。
”他說得理所當然，懷念一噎，臉上忍不住泛起一點紅。
時嶼動作溫柔，指腹帶著微涼，從她耳后攏起發(fā)絲：“頭低一點。
”懷念乖乖照做，忽然想起什么：“你回遠杉，怎么安排的？年初幾回來？”“看情況。
”他語氣淡淡的，手上動作不停，“到時候跟你說。
”她聽出了點敷衍：“你是不是……偷偷接了什么項目？寒假都不休息？”時嶼低頭笑了一下：“沒有，只是……有些打算，等過完年再說。
”懷念沒再追問，只是咕噥了一句：“神神秘秘的。
”發(fā)圈扣上的那一刻，時嶼順勢從她背后抱住她，唇貼上她耳后，聲音低低的：“你到家記得視頻，我媽想看看你長啥樣。
”“你媽？你不是說她最怕你早戀？”“現(xiàn)在不怕了。
”懷念睜大眼：“什么意思？”“——你不是一直說我太穩(wěn)，沒浪漫細胞嗎？”他貼著她側(cè)臉輕聲說，“那這次讓你先知道了，就沒意思了。
”她還想再問什么，時嶼卻低頭在她脖頸輕輕一吻，轉(zhuǎn)移了她所有注意力。
她耳尖發(fā)燙，手指拽著他的袖口沒松。
廚房香氣正濃，灶臺上燉著雞湯，電視里在播春晚小品的回放，背景聲跳轉(zhuǎn)到了“年夜飯熱銷”的新聞片段。
時嶼圍著圍裙從廚房走出來，把切好的蔥姜端到飯桌上。
他媽一邊包餃子，一邊抬頭看他：“你怎么也不發(fā)點照片？都快過年了，你朋友圈都不冒個泡。
”“她發(fā)了，”時嶼語氣淡淡，“我就不湊熱鬧了。
”“她？”他媽眼睛一亮，“你還真談了戀愛？”“嗯。
”他說著，轉(zhuǎn)身回廚房洗了洗手，擦干后坐回飯桌邊。
他爸一邊攪拌餃子餡，一邊若無其事地說：“你之前不是說國慶那時候剛開始？”“對。
”時嶼點了點頭，“我們在一起四個月了。
”“那人怎么樣？”他媽瞇著眼笑，“是你們學校的？”他拿起桌上的蘋果，一邊慢慢削皮一邊道：“不是，她在國外念書。
”他媽一愣：“國外的？那你倆不是異地？”“是。
”他爸放下勺子，語氣不急不緩：“那你打算……一直這么異地下去？”時嶼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眼熱氣翻涌的湯鍋，緩聲道：“我準備轉(zhuǎn)學。
”廚房忽然安靜了一瞬。
他媽手上的餃子皮差點捏破：“你說什么？轉(zhuǎn)學？”“她在的那所學校我也了解過，有項目對口。
可以先念一年，看看方向。
”他說得很平靜，“我也不是頭腦一熱。
只是覺得，有些事不能拖。
而且……離她更近一點。
”“你是保送云和的。
”他爸皺眉，“不是隨隨便便換個地方就完了的。
”“我可以申請保留學籍。
”他語氣依舊溫和，“申請助學金，爭取進實驗室。
我可以自己解決。
”飯桌邊沉默了幾秒。
“行吧。
”時爸爸輕咳一聲，“你決定的事，我們就不攔著你。
不過到時候轉(zhuǎn)學的手續(xù)、住宿這些你得提前準備好。
”“嗯。
”他點點頭。
他媽看著他，神色復雜了一下，還是問：“那姑娘……是你以前就認識的？”時嶼點點頭：“小學同班。
”她微微一頓，忽然皺起眉來：“不會是……就是那個——你六年級那會兒，把你盆栽踢碎了，后來你還被老師拉去給人補數(shù)學的那個女生吧？”他輕輕笑了笑，沒有說話，但也沒否認。
她媽一下就來了精神：“哎喲，還真是她��？那時候我就記得了，你回家還氣得不行，說她連脫式計算都不會寫。
”他爸聽到這兒也來了點興趣：“后來你不是補著補著，自己成績也上去了？”“她也上去了。
”時嶼補了一句，語氣平靜，卻像是多年前未說出口的某段心事。
廚房里頓了頓，他媽忍不住笑出聲來：“那你這可真是……補著補著把人給補成女朋友了？”他低頭，勺子攪著碗里的湯，沒反駁，只是嘴角含了點不明顯的笑意。
他媽看著他，忽然笑了下：“這感情談得挺實在。
”他爸“嘖”了一聲：“你這回年夜飯，也不約人家來家里坐坐？”時嶼淡淡道，“一家人過年，我不會去打擾。
”他媽“嘖”了一聲：“你倒是體貼得不行。
那她發(fā)朋友圈了沒？我瞧瞧長啥樣。
”時嶼沒說話，只是低頭喝了口湯。
片刻后，他放下碗筷，拎起手機，看了一眼。
朋友圈剛好刷出來一條：配文：“很久沒有這樣過年啦”他盯著那張圖看了幾秒，手指輕輕一點，把照片保存了下來。
他媽湊過來問：“咋啦，她發(fā)了？”“嗯。
”他沒抬頭，語氣淡淡的，“挺熱鬧的。
”他媽又往前探了點，看了一眼屏幕上那張朋友圈照片。
背景是年夜飯的餐桌，盤子里堆滿了蝦餃、糯米雞、豉汁排骨，還貼著茶餐廳紅底金字的菜單。
女孩穿著一件米白色的毛衣，頭發(fā)隨意地披著，笑得眼睛彎彎的。
“喲，還去吃茶餐廳了？”他媽挑了挑眉，“你倆以前不是就愛那家？”時嶼“嗯”了一聲，沒接話，手指劃著屏幕，一張張翻著。
有幾張是菜品特寫，還有一張是她和朋友舉杯的合影，照片用了原圖，沒有濾鏡，光影是餐廳暖黃的燈，隱約能看到她手腕上還戴著個手繩。
他盯著那條手繩看了幾秒，眼神輕微地動了動。
他媽又問：“她現(xiàn)在在哪兒呢？”“在家吧。
”他把手機鎖了屏，語氣不疾不徐，“她家今天在吃年夜飯。
”“沒去找她？”他搖了搖頭：“她才剛回來幾天，讓她陪陪家里人。
”他媽看著他這副不動聲色的樣子，忽然笑了，她邊笑邊感嘆，“行吧行吧，真有你的，拎得清。
不過也挺神的，你這性子，從小就冷靜得不像個小孩，居然能有個人讓你甘心動心。
”“是她。
”時嶼輕聲說，目光落在窗外遠處那一束還未散盡的煙火，“從頭到尾，都是她。
”空氣里那點淡淡的雞湯香，被這句話攪得更暖了幾分。
電視里開始倒數(shù)除夕夜飯點的時間，煙花一波接一波地響起來。
時嶼站起身，走去廚房關(guān)火。
餃子該下鍋了，新的一年，也快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