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yīng)我,好不好
蘇晴已經(jīng)迫不及待從沈墨身后探出腦袋,想一探三樓的究竟。
臆想中的血腥殘忍陰暗的畫面并不存在,反而溫馨得讓她一瞬間怔了一下,因為反差過于大。
沈墨邁開腳步,走了進(jìn)去,開口喊身后的人時,嗓音帶著輕微得幾乎察覺不到的顫抖:“進(jìn)來吧�!�
那一刻的心情,他已經(jīng)無法用言語形容,如同被打翻的調(diào)色盤,詭譎又混亂。
以前小晴還在時,他經(jīng)常會走進(jìn)這畫室。她一畫畫就容易忘了時間,總是要他來喊她,喊不走他就會在這里陪她呆著。
后來她出事了,他反而對這里避之不及,不再敢靠近一步,因為這里有關(guān)她的回憶實在是太多太多,每一次的靠近,都在血淋淋地提醒他——她不在了。
但此刻,她在又不在。
整層三樓映入眼簾時,蘇晴的嘴已經(jīng)不受控制地張大了。
這他媽才是真天堂啊!
偌大的三層就這樣被改造成了一個畫室,各種她想到的想不到的東西一應(yīng)俱全,四周擺滿和掛滿了畫,中間還有大片位置,想坐哪里畫就坐哪里畫。
她發(fā)誓,只要是個藝術(shù)家,看見這一層,就沒有能不震驚和心動的。
所以……這些她目之所及的,都是屬于“蘇晴”的嗎?
是沈墨為了“她”做出來的嗎?
思及此,蘇晴的心情再次說不上來的怪異,和那時候得知“她”拒絕了天成畫展的作品邀約時的心情大差不差,悶得她胸口難受。
她好像知道為什么沈墨要讓她把東西都退了,因為該有的這里早就有了。
兩個人站在畫室中央,卻是心情各異,不過歸根結(jié)底,又似乎大差不差。
“以后,”環(huán)視了一眼這片自她離開后便同樣定格在她離開時候的空間,喉結(jié)上下滑動,沈墨才開口,只不過嗓音艱澀得明顯,“想畫畫了,可以來這里�!�
他剛才打開的,似乎不僅僅是一扇普通的通往三樓的門。
而門被打開的剎那,長久以來被囚禁在三樓的某些東西,也隨之傾瀉而出。
垂在身側(cè)的手不自覺握成拳,力度大得手臂在輕微發(fā)抖。
斂下視線,不再看這片如夢似幻得不真實的空間,蘇晴深吸了一口,緩緩開口:“不要�!�
大概是她的答案在預(yù)料之外,沈墨的背影僵了一瞬,才轉(zhuǎn)過頭來看她。
但她低著頭,無法看穿她在想什么。
懷疑自己聽錯,沈墨問:“什么?”
“我說,”蘇晴抬起頭,堅定的目光莫名有些濕潤,一字一頓,咬字清晰,“不要。”
沈墨的眉頭不悅地蹙起,本就混亂的情緒更是被她攪得一片狼藉:“為什么?”
蘇晴不想說“這些本來就不是她的”這類矯情話,顯得她像是很在乎,很可笑。
就算真要有畫室,她也要親自去建立,只有這樣才完完全全是她的。
“沒有為什么�!钡吐暦瘩g了一句后,蘇晴陡然變了樣子,走近沈墨,抬起手,有些冰涼的小手撫上他的臉,柔聲開口求他,“沈墨,你答應(yīng)我,以后這里除了你,不要再讓別人進(jìn)來,好不好?”
沈墨幾乎是立刻就恍惚了。
仿佛眼前站著的就是小晴的靈魂——因為對他隨意讓別人進(jìn)來她的畫室這件事而不滿,所以不得安寧,才回來找他。
沈墨輕聲呢喃:“小晴……”
“你答應(yīng)我�!辈唤o沈墨一點(diǎn)喘息和反應(yīng)的空間,蘇晴繼續(xù)用那輕柔得虛無縹緲的嗓音說,“不然我真的會生氣的�!�
“好。”沈墨幾乎是立刻妥協(xié),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攥住,語氣溫柔得讓蘇晴陌生,“你別生我的氣�!�
彎了彎唇,蘇晴笑道:“那我們下去吧�!�
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回到了客廳。
蘇晴拿起東西就往二樓走:“我放臥室就行。”
沈墨茫然地看著滿地東西,恍然間以為方才的一切只是他虛構(gòu)的幻想。
如果不是手里還攥著鑰匙,他真該分不清了。
回身看著女孩的背影,沈墨眉頭緊皺。
明明以前所有情緒都寫在臉上,如同一張白紙的人,為什么現(xiàn)在他反而越來越看不懂她了呢?
她究竟在想什么?
他其實更該問的是——他究竟在想什么。
到底把她當(dāng)成了什么,又把她擺在了什么樣的一個位置。
下樓搬第二趟的時候,客廳已然沒有了沈墨的身影。
把所有東西放進(jìn)臥室后,蘇晴翻出新買的用具,準(zhǔn)備畫一幅畫發(fā)泄一下。
但剛把東西都擺出來,又覺得沒意思極了,根本提不起勁兒來,畫了估計又是在浪費(fèi)。
可她實在郁悶得難受,不找到一個宣泄口的話,會活活被撐死的。
半小時后,蘇晴又出現(xiàn)在了拳擊館。
快閉店的拳擊館只剩一兩個人。
教練看見她又來,驚訝了一下:“你還練��?這么拼?”
“嗯。”蘇晴的臉色明顯和中午的時候大相徑庭,也沒如往�;貞�(yīng)教練的調(diào)侃,只說了一個字,“練。”
于是之后,拳擊館響起一陣單純?yōu)榱税l(fā)泄極其暴力且不間斷地對著沙包拳打腳踢的聲音,甚至對自己巨狠,手套都不戴。
看得教練忍不住感嘆,怎么速度都好像變快了,明明才練不久。
不過看出來她心情不太好的樣子,對于她發(fā)瘋般不停歇的揮拳和抬腿,他難得沒開口阻止。
最后用力揍了沙包三下——也不知道是把它想象成了誰——蘇晴才終于停手,站在原地喘息。
運(yùn)動和暴汗果然還是有用,這樣打完,蘇晴覺得胸腔那種被漿糊堵住的感覺緩解了不少。
教練給她遞過去一瓶已經(jīng)打開了瓶蓋的水:“休息吧�!�
“謝謝�!庇袣鉄o力一笑,蘇晴接過水喝了一口。
“可以啊你,進(jìn)步真快�!�
好多了的蘇晴終于調(diào)侃了回去:“那還是你教得好�!�
“別別別,老板你就別pua我了�!苯叹氉匀皇侵廊^被蘇晴買了下來的。
“好好干啊,教好了給你加薪�!碑嬃舜箫灪�,蘇晴朝教練擺擺手,“行了,不跟你說了,準(zhǔn)備回去了�!�
說著,蘇晴放下水,低下頭一圈圈地在解著纏在手上的繃帶。
一道意外的聲音驀然響起——
“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