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摸不著碰不到
“我累了,你睡客房,明天送你回去。”公冶丞站起來把食物包裝丟掉。
她抱住他的腰,臉頰貼在他背上。
“放開�!惫必┖敛涣魬俚卣f。
“你之后不會再找凌氏麻?”
“如果凌氏沒出錯,自然沒有機會讓我找碴�!�
“還有呢?”
“想把賀蘭家財產(chǎn)拿回去,你必須配合我。”
“你想要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我爺爺隱瞞什么�!�
“所以呢?”
“我勸你不要任意行事�!�
“那你會幫我?”
“除非你答應(yīng)我的條件�!�
“條件是什么?”
“你恢復(fù)身份�!�
“不�!�
“�!彼_她環(huán)在他腰間的手。
她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他頭也不回往樓上去。
深夜里外面突然下起傾盆大雨。
他雖然狠下心來將她拒于門外,但還是不放心地下樓查看。
客房的門半掩,里面流瀉出鵝黃色的夜燈燈光。
他推開門,她在床上縮卷著身子,被子外的手緊握住布料的一角。
怕她會滾落床沿,他將她手腳拉開放平身體,幫她蓋好棉被。
“傻瓜�!彼^發(fā)。
她大可利用他幫她報仇,何必冒著生命危險和他爺爺作對。
“爸爸、媽媽。”
他愣一愣,她還是熟睡著,在做夢。
是了,這提醒他,他們之間的阻隔,還有幾條人命。
他皺眉,手撫過她的臉,直起身打算回房睡覺。
窗外黑暗突然光亮幾秒,隨之而來的打雷聲驚嚇到她,半夢半醒之間,她看到房里他的影子,尖叫出聲。
“別怕,是我。”他迅速地坐到床邊抱住她。
她緊抓著他衣服背部,頭埋在他胸前。
他拍拍她的背:“沒事�!�
她還是緊緊抱著他。
他意識到是她每晚服用藥物的作用,她暫時忘記和他之間的拉鋸。
“躺下來睡。”他扶她躺下,為她蓋好被子。
她拉著他手不放,他只好在她旁邊躺下,閉眼上睡覺。
隔天公冶丞醒來,賀蘭冰心已經(jīng)離開。
她想要的文件,他讓她帶走,可不管是離婚協(xié)議書或是股權(quán)轉(zhuǎn)讓書他都不會輕易簽下自己的名字。
“不是我要說你,昨晚你就應(yīng)該讓我來載你。”錢朵朵邊開車邊念賀蘭冰心。
“那可不行�!彼庥由钏氲玫貌坏降母杏X。
“你算得真準(zhǔn),公冶丞一聽到你在公冶家就去救你�!�
凌安和見到她沒說什么,三人一起用餐,但上班日隨即派她出國工作。
“丞總�!毙≌掳盐募旁诠必┟媲�。
公冶丞交代一些事物之后,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賀蘭冰心最近如何?”
“凌氏派她出國公差。”小章每天都會跟公冶丞派出的人確認(rèn)賀蘭冰心的狀況。
“凌安和還算不笨�!惫必┭酃鈷哌^文件,圈出幾個地方打上問號。
“您有什么打算?”
公冶丞放下筆,思考數(shù)秒:“知道她出國公干時間和內(nèi)容嗎?”
小章把一張紙放到他面前:“都在這里�!�
“幫我訂張機票。”
公冶丞提著公事包風(fēng)塵仆仆地踏進國外某個辦公大樓。
為了她連旅館都還來不及去,直接把行李交給運送行李公司的人送到旅館。
他好不容易總算能抽空出國,擺脫那些受爺爺指使纏著他不放妄想嫁入豪門的女人們,就算已經(jīng)是豪門千金竟還是想攀附權(quán)貴。
賀蘭冰心驚訝地看著從玻璃墻外緩緩走進會議室還忙著跟外面大辦公室里人們打招呼的公冶丞。
“我們老板,你直接和他談吧。成不成他說了算�!痹竞退s好會談的老外主管起身拉開門迎接公冶丞。
“老板�!崩贤庵鞴芎凸必┪帐种缶屯顺鰰h室。
“凌經(jīng)理�!惫必⿲λ斐鍪�,見她遲疑,他使使眼色要她注意外面有別人看著。
“丞總。”賀蘭冰心也伸手和他一握。
公冶丞在首位桌面放下公事包看看白板上賀蘭冰心和老外主管討論的內(nèi)容。
“你是這家公司的老板?”
“幕后老板,我是這家公司的合伙人。”他強調(diào)。
難怪她來國外搶他生意,他一點都沒有不高興。
她這是誤上賊船。
“抱歉,我想這其中可能有什么誤會�!彼_始收拾自己的物品。
“你要逃走?”他靠在桌邊雙手抱胸看她。
“您是在跟我開玩笑?這家公司是你的,你還讓我搶走公冶集團的生意�!�
“我沒有介入,是公司的人選上凌氏�!彼p松地說。
“你怎么知道我來這……。你派人跟蹤我?”她有些不滿。
“你會不會發(fā)現(xiàn)得有點晚?凌家也派人跟著你,你不知道嗎?”
“我……�!彼恢�,她完全沒有察覺。
就算公冶老爺派人跟著她,她恐怕也不知道,她驚恐地意識到這點。
“怕了?”要讓她忘記害怕,最快的是讓她逞強。
“當(dāng)……當(dāng)然不怕�!�
“你案子不想要?會開一半想跑?”他指指白板上討論一半的方案。
“丞總,請主管們來吧。我不會跑�!彼姿谎�,邊說邊打開電腦,找出準(zhǔn)備好的簡報檔案。
“……這個案子完成之后大概風(fēng)貌就是如此�!辟R蘭冰心將簡報做總結(jié)。
會議室里響起的掌聲代表這方案已順利通過。
“有任何問題嗎?”她問。
公冶丞欣賞地看著站在會議室前方身子又挺又直的她。
他記得從前她剛踏入職場時的青澀,后來當(dāng)上賀蘭集團高階主管的干練,可他倒是沒看過這樣意氣風(fēng)發(fā)的她。
他手下主管紛紛提出問題,和公冶集團截然不同的氣氛。
“沒有問題的話,現(xiàn)在可以簽約。”一開始招待她的老外主管表示。
“謝謝�!辟R蘭冰心在位子上坐下。
“慶祝簽約,凌經(jīng)理今晚請來參加我們公司晚餐聚會。剛好我們老板來了一起�!崩贤庵鞴苎埶�。
原本她想拒絕,但公冶丞一副‘你不答應(yīng)就別想拿到合約’的模樣,她立刻答應(yīng),合約也放到她和公冶丞面前。
他干脆地簽下他面前那一份,隨即有人將她面前的換給他。
她這才俐落地下筆,把名字簽在他簽名旁那印在紙張的簽名線上。
列席的主管們也就個人負(fù)責(zé)部分一一簽下名字。
任務(wù)完成,她放下筆,松一大口氣,因為凌氏以預(yù)算為由只派她出國來做最后簽約前簡報。
行前她感覺有些無法預(yù)測單兵作戰(zhàn)的成果,但憑借以前在國外工作生活過,也在凌氏國外總公司上過班,她還是接下凌安和給她的挑戰(zhàn)。
凌安和意在考驗她的能力,也在幫她提升進入董事會的速度。
所以也授權(quán)給她簽約的權(quán)力,擺明她是凌家的一員。
在國外她不用面對身為凌家人所得到的特殊眼光,扮演好凌家人要容易得多。
只要公冶丞不刻意找她麻煩。
公冶丞低頭看著文件上那個凌晶晶的簽名,雖然是經(jīng)過精心設(shè)計的簽名,賀蘭冰心那筆跡熟悉得讓他心痛。
正當(dāng)她在心里盤算著如何退場,他開口。
“送凌經(jīng)理離開�!惫必⿲ζ渲幸粋人說,就像她只是個普通、陌生、來自其他公司的員工。
“這邊走�!蹦侨肆⒖唐鹕碚泻羲�,讓會議室門外一位助理送她下樓。
“謝謝�!彼脖3质桦x的禮貌,沒有忙著分析自己心里的感覺。
出乎她的預(yù)料之外,公冶丞并沒有纏著她,讓人送她離開,他繼續(xù)留下視察這家不屬于公冶集團的公司。
這大概是他的私人投資,記得當(dāng)初在國外留學(xué)認(rèn)識時,他有不少外國朋友后來都成為實業(yè)家或創(chuàng)業(yè)家,他的身旁總是圍繞著對做生意頗有興趣的人們。
就是不知道公冶老爺對孫子另外在公冶集團外獨立開設(shè)公司是什么感覺。
她提著包包走出門,邊走邊從玻璃隔間墻看他一眼,他已經(jīng)和主管們開始別的話題,連看都沒看他。
他眼角余光撇見她離去的背影時,抬起頭來看著她。
她直起腰椎,自信地走出辦公大樓,做好她凌晶晶的角色。
“老板?老板?”
“抱歉,說吧。”公冶丞忙著看她離開,竟然分神。
會議室里的人滿識相地,沒有去追究公冶丞微微紅著臉的原因。
稍晚被通知到場的晚餐慶祝也沒有什么異常,公冶丞并沒有多加關(guān)注她,而是忙著跟公司員工聯(lián)絡(luò)感情的樣子。
餐點頗為好吃,這些人也滿友善,賀蘭冰心生活里已經(jīng)好久沒有這種輕松的氛圍。
晚餐后告別眾人,她慢慢散步走回旅館,沒有注意到公冶丞跟在她身后。
“小心!”
他和她之間有不小的距離,來不及阻止車禍發(fā)生在他眼前。
她回頭看他一眼,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車子很快就駛離,公冶丞急忙上前,發(fā)現(xiàn)那臺車沒有掛車牌。
他擔(dān)心的事終于發(fā)生,很可能是他爺爺那方的人。
“賀蘭冰心?”他趕到她身旁蹲下,不敢移動她,唯有拍拍她肩膀。
地上從她腿間逐漸蔓延的血令他暈眩,他抬頭要逐漸聚集而來的人報警叫救護車。
“先生。他們要推她去手術(shù)室,你不能跟。”護士有禮貌但堅定的在急診室攔住公冶丞,塞給他一張濕紙巾和需要填寫的表格,指給他不遠(yuǎn)處的座位。
他把手擦干凈,微抖著手完成表格,在國外只有他和她,沒有別人能使喚。
“給你�!�
護士站里的人接過,看過表格,因為他在關(guān)系欄填的是夫妻,于是跟他要兩人的英文證件,他先拿出皮夾遞出自己在國外的駕照。
然后他試圖打開她的肩背包,嘗試幾次依然沒辦法打開,最后是護理師幫他打開磁扣找出護照。
“你坐吧�!弊o士要人拿瓶水給他。
他輕輕擦拭她皮包上觸目驚心的血跡和刮痕,忍不住想起賀蘭冰心的父母是車禍過世。
他爺爺比他想像中的更加不可預(yù)測。
她放在包包里的手機響起,是凌安和。
他考慮幾秒還是和緩下情緒接起。
“凌晶晶,案子怎么樣?”凌安和那不溫不火的聲音響起。
“凌安和。是我。”
“公冶丞?”
公冶丞成功說服凌安和不要輕舉妄動,凌安和也答應(yīng)會阻止錢朵朵有任何動作。
才掛掉電話,穿著手術(shù)服的護士來找他:“先生�!�
“怎么樣�!�
“請簽同意書�!�
他快速掃過紙張,吞下苦澀的感覺。
“你們還年輕,不缺生孩子機會。”
公冶丞苦笑著點點頭同意護士的觀點,簽下自己的名字。
他以不簽離婚協(xié)議書脅迫賀蘭冰心留下,結(jié)果害了自己的孩子嗎?
凌安和放下電話,在辦公桌前坐正回歸到工作,上天沒給他機會,反倒是給公冶丞機會。
原本他在等,等賀蘭冰心恢復(fù)身份,不再是他妹妹凌晶晶,他就可以追求她。
現(xiàn)在看來,他沒有機會。
在賀蘭冰心的心里只有公冶丞。
她只當(dāng)他是哥哥。
就像是過了一世紀(jì),公冶丞總算被護士帶到他要求的單人病房前。
“醫(yī)生說她要在醫(yī)院休養(yǎng)幾天,藥物影響她暫時不會醒�!弊o士說完就離開。
賀蘭冰心靜靜地躺在病床上,他執(zhí)起她的手,那冰冷觸感讓他緊握住她的手。
經(jīng)過兩天,她都沒醒,醫(yī)生護士安慰他,她身體沒事可能只是累了多睡幾天休息也好。
賀蘭冰心在某個深夜醒來,有些頭暈,手被緊捏得有點疼,她看向自己的手,沿著緊握自己的那只手,看到正伏在床邊睡的公冶丞。
她很少看到平常代表公司門面注重外表的他這般不修邊幅。
胡子好幾天沒刮,襯衫袖子隨便地卷起來,人也瘦了。
“賀蘭冰心……�!�
他在做夢。
她用手指輕輕碰觸他的臉。
“別走……�!彼昧o抓著她的手。
她總算知道手為何那么痛,帶著笑意,疲憊地又睡過去。
一早醫(yī)生巡房,正在跟公冶丞說明賀蘭冰心的病情。
賀蘭冰心這時悠悠轉(zhuǎn)醒,醫(yī)生連忙確認(rèn)她的身體狀況。
“我為什么在醫(yī)院?”待醫(yī)生離開,賀蘭冰心疑惑地問他。
“出了點意外�!惫必┖唵蔚恼f。
“我們在哪?”醫(yī)護人員說的是英文。
“你不記得?”
賀蘭冰心的記憶似乎有一部分不見。
公冶丞打算暫且相信是真的,而不是她的另一個陷阱。
他要小章把賀蘭冰心證件準(zhǔn)備好。
因為她堅持不知道凌晶晶是誰。
他也告知凌安和目前狀況,打算商議出個對凌氏和公冶集團都不會有影響的方法,好帶她回國。
凌家的反應(yīng)遠(yuǎn)比他想像的平靜很多。
兩人來到一家以有著高級公寓房的旅館。
“我們還不回國?”賀蘭冰心問。
“你身體恢復(fù)再回去。”公冶丞把行李拉進房里。
“為什么分房睡?”她見他把兩個行李推到兩個房間里。
他沒有回答。
“老公�!�
“你吵著要離婚�!�
“真的假的?我會想跟你離婚?”
“你真的不記得?”
她搖搖頭。
“先聲明,原因不是小三或小王,我們沒人出軌�!�
“我不是懷疑你。我真的什么都不記得�!�
“去洗個澡,休息一會,我去買些東西�!彼狡渲幸婚g房間里的浴室。
“好�!彼龥]有反對,現(xiàn)在好好休息才是上策,睡眠配置晚上可以再討論。
她目送他背影出門,打開行李箱稍做整理,她原本帶來放在旅館的物品他都幫她收好拿來。
他平時都有人處理大小事,國外留學(xué)回國之后很少有這種兩人相處機會,她幾乎快忘記他其實是很仔細(xì)的人。
這天他竟然自己下廚,她有些驚訝,結(jié)束留學(xué)返國起好幾年都沒看過他下廚。
他顯然沒有很多時間,隨便用餐桌筆電一放就開始開會或處理公事。
她被他安排坐在床上發(fā)懶休息。
到了晚上,他沒有多說又開始煮飯。
晚餐之后,他洗完碗就去洗澡,賀蘭冰心好奇地坐在床上看著他走進另一間房間里的浴室。
“所以他打算分房睡�!彼匝宰哉Z。
公冶丞走出浴室,賀蘭冰心坐在床上。
“眼睛睜那樣大做什么,我又不是沒看過�!辟R蘭冰心理所當(dāng)然地說。
“隨便你�!彼言〗韽难g抽掉丟在床上,拿過他放在床上的衣服開始穿。
她直覺地用手將眼睛遮起來,又打開手指偷看。
他轉(zhuǎn)身去她原本所在的房間,拉開被子躺下。
她見狀跟著回到原來的房間。
她鉆進被子里,用食指戳戳他的肩背。
“做什么?”他側(cè)躺背對著她問。
“抱抱�!�
他嘆一口氣,轉(zhuǎn)身將她納入懷中:“別吵�!�
他雇用移民來此的香港太太每天燉湯給她補身子,不久凌安和通知他凌家父母前來探望。
“她可能不認(rèn)得你們。為了避免你們和她雙方見面的震驚,所以我先約你們出來單獨見面�!痹诳Х鹊昀�,公冶丞小心翼翼地挑選話語。
對父母雙亡的賀蘭冰心來說,無論以什么身份,凌晶晶也好,賀蘭冰心也好,他眼前的凌家父母就是她的家人。
“以后你打算怎么做?”凌母語氣平緩地問。
“我不清楚你們對我們的過去知道多少,或是怎么遇見她又讓她成為你們女兒。我只能告訴你們,我一直無意離婚�!彼乱庾R地握緊裝著熱咖啡的馬克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