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夫
雪后初晴,整個世界銀裝素裹。冬日的陽光傾灑在大地上,晶瑩閃爍,仿佛銀河置于人間,令人心情愉悅。
孫丞溪將車速降了些,想著難得出來一趟,多多欣賞一會兒。畢竟后面忙起來,什么也顧不上。
劉穩(wěn)一手一根冰淇淋,正在副駕駛上來回舔得快樂。嘴巴忙成這樣,也不忘講話:“溪哥,你真的不來口嗎?我最愛這個抹茶味的了,尤其下面的蛋卷部分,滋滋滋~香!”
“丞溪,我就說你不該慣著小六子。這小子中午吃那么多,還能塞下倆冰淇淋,也不怕大冷天鬧肚子�!焙笞系募颈蠛缹⒎(wěn)一口原味一口抹茶的行為哭笑不得,恨不得重新長雙沒有看過這幅場景的眼睛。
“季老師,你不懂我的快樂,我是不會怪你的�!眲⒎(wěn)狠狠舔了口右手的抹茶味冰淇淋,將聲音刻意放得很大,轉(zhuǎn)頭對坐在孫丞溪后面的季斌豪忘我地唱:“你愛我,我愛你,和我一起甜蜜蜜……”
季斌豪實在是沒眼看,哭嚎著:“小六子�。�!你是不知道自己唱得有多難聽嗎!只有苦澀澀,根本沒有甜蜜蜜!還有,說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季老師。顯得我多老,我明明比丞溪還小一歲呢!”
孫丞溪忍俊不禁,搖了搖頭,解釋道:“小劉私下里都親切地叫你豪哥�!�
“哼!不信,我的耳朵沒聽到便是沒有!”季斌豪指了指自己的右耳朵,一副不相信的模樣。
坐在季斌豪右側(cè)一直無言望向窗外街景的沈丘然,邊點頭邊轉(zhuǎn)頭面向季斌豪。但他的目光牢牢釘在孫丞溪的后腦勺,肯定地說:“孫老師說得是真的�!�
說完,沈丘然立刻將頭扭回右邊,好像車窗外真有什么東西特別吸引他似的,耳朵卻微微泛了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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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穩(wěn)咽下口中的冰涼,大著舌頭回應(yīng):“溪哥身為我的偶像,怎么可以說假話,假的!不是真的!”
一路上吵吵鬧鬧,氣氛歡快。
孫丞溪將車拐進科教路,一眼瞧見不遠處的研究所門口停了輛紅色的蘭博基尼,車子旁邊矗立著的人影再熟悉不過。
“哎!所門口那個人是不是肖總!我去,他的車也太酷了吧!”眼尖的劉穩(wěn),視線投放在拉風(fēng)的車子上�,F(xiàn)在對那臺車流的口水,比吃手里冰淇淋還多,如數(shù)家珍地講起來,滔滔不絕,恨不得講它個三天三夜。
孫丞溪內(nèi)心五味雜陳,視而不見地往研究所里開。
季斌豪收起玩鬧表情,認(rèn)真對前頭說:“丞溪,怎么一直沒聽見你手機的動靜?”
“剛才結(jié)完賬電量耗盡,自動關(guān)機了�!睂O丞溪解釋。
季斌豪疑惑地問他:“那你怎么不在車?yán)锍涑潆姡俊?br />
對哈,怎么忘了?孫丞溪動了動嘴,但什么也沒說。
“你最近怎么都不在狀態(tài)?”季斌豪繼續(xù)說:“要不要我來開,你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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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丞溪還是沒有回答,沉默地將車開進3號樓附近的地上車棚。
車子停穩(wěn)。
“劉穩(wěn)、沈丘然,你們先回去�!币宦犚娂颈蠛雷兞朔Q呼、換了語氣,剛炫完最后一口冰淇淋的劉穩(wěn)知道兩位大佬有正事相談,立刻叫上自己的好友快步離開,深怕季老師突然一拍腦袋安排個什么奇奇怪怪的活。
倒是沈丘然,意味深長地看了所門口幾眼才轉(zhuǎn)身跟上。
見學(xué)生走了,季斌豪倚靠在后車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孫丞溪:“你這幾天怪怪的,跟你家那口子鬧別扭了?”
一時之間,孫丞溪不知從何談起,也將后背靠在車門上,仰著頭,眼睛沒有焦點,半晌才答一句:“已經(jīng)是前夫了。”
“什么?前夫?你們離了?”
“嗯。”
“真離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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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
同樣的問題,不至于問三遍吧。孫丞溪嘆口氣,側(cè)過身子給季斌豪的肩膀輕給了一拳:“被你猜中了�!�
季斌豪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嘴上反駁:“我之前猜測你倆會離,是因為結(jié)得忒快了,哪成想真的會離��!到底為什么要離婚?你倆感情不是好得跟什么似的?”
孫丞溪的思緒忽然飄到一年多前的秋天,他清楚地記得那天下了場暴雨。原本這樣的天氣,在電視劇里往往預(yù)示著悲劇,烘托苦情戲的氛圍。然而,等待孫丞溪的卻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那個人回國了。
各大媒體宣傳此事,熱搜一度出現(xiàn)卡頓甚至“癱瘓”的情況。肖程東的高調(diào)回歸,連不怎么關(guān)注新聞動態(tài)的孫丞溪也知道了。
孫丞溪在行政樓6樓財務(wù)科剛剛交完一份材料,等電梯的功夫,偶然聽見旁邊兩個女老師的對話。還未來得及震驚,更勁爆的消息已經(jīng)隨著手機鈴聲的響起,飛奔向他。
“丞溪,你方不方便來咱們會議室一趟?”手機的另一頭,是孫丞溪所在課題組的大boss,影像室主任李明輝,也是他之前直博時的導(dǎo)師。
李主任的聲音在顫抖,似乎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主任,我馬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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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丞溪沒有拿傘,原本打算先下到4樓,從連廊穿過1號樓再繞回3號樓�,F(xiàn)在電梯一到,直接下到1樓,冒雨跑回了3號樓。
到課題組會議室前,他先回自己辦公桌抽了幾張紙巾,簡單擦了擦淋濕的頭發(fā)。顧不得衣服還濕著,小跑著推開會議室的大門,才發(fā)現(xiàn)小小的會議室里塞滿了人。
不僅有自己課題組的老師,研究所的眾多領(lǐng)導(dǎo)全部在場。孫丞溪的目光尋摸到一半,注意到所長旁邊的人。標(biāo)志的桃花眼,深邃的眼眸,緊致的下頜線,深藍色的高定西裝……
除了最開始的這一眼,孫丞溪再也不敢將視線轉(zhuǎn)向坐在所長右側(cè)的人。他深呼吸幾次,定了定神,悄沒聲走向會議室窗邊,與同樣沒有座位的季斌豪站在一起。
季斌豪靠近他,低聲與他通氣:“來了個大人物,這次應(yīng)該不愁經(jīng)費了。”
孫丞溪問道:“合作?”
季斌豪嗤笑一聲:“格局大點,ok?是捐!直接拿錢砸我們所!”
為什么?孫丞溪不解。
季斌豪吊著眉梢,壞笑地調(diào)侃一句:“莫不是……看上了風(fēng)流倜儻的我?喏!大老板正盯著我瞧呢!怎么感覺心情不太好的樣子,嫌所長太能說了嗎?不會要談崩了吧!”
孫丞溪假裝聽不見季斌豪接下來的自吹自擂和各種離譜八卦,始終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亦或是什么也沒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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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里亂成一團,腦袋反而很空。
直到冗長的會議結(jié)束,孫丞溪才動了動。他輕輕轉(zhuǎn)了幾下腳踝,緩解身體的僵硬,細微的動作很難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然后跟隨其他人一起往門口走。
誰料,他被季斌豪拽住了手臂,想走走不了:“哎哎哎!著什么急呢!所領(lǐng)導(dǎo)和課題組的人都還沒走呢,你急什么?”
正巧這時,李主任喊了他一聲:“丞溪,你來一下�!�
孫丞溪感受到心跳一瞬間加速急劇泵血的聲音,可雙腿像是灌了兩公斤冰水,走一步恨不得退三步。
精神高度亢奮,身體極度抵抗,冰火兩重天。
李主任嫌他速度太慢,直接起身過來拉他,非常激動地將他引薦到整個會議室的c位面前。
“肖總,這是我組里的孫丞溪�!崩钪魅悟湴恋嘏牧藘上聦O丞溪的肩膀,語調(diào)比平時放慢些許,估計是在掩飾心頭的激動:“您感興趣的自動識別軟件,就是丞溪主要負(fù)責(zé)的。別看丞溪年紀(jì)輕,但做事穩(wěn)重細致�!�
“丞溪老師,你好。我是肖程東。不知可否打攪你一些時間,詳談你負(fù)責(zé)的那款軟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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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丞溪的頭頂傳來帶著威懾力的磁沉聲音,優(yōu)雅低醇,讓人心悸。
他終于舍得抬起頭,正視著肖程東。試圖掛上笑容,可惜失敗了,想也知道自己的表情管理有多糟糕。
“好的�!睂O丞溪強行穩(wěn)住自己的心神。
肖程東的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十分紳士地伸手邀請孫丞溪坐下詳談。
孫丞溪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度過那個下午的,只是機械地一句一句回答肖程東提出的問題。待他回過神時,人已經(jīng)站在離車棚不遠的地方,與眾多領(lǐng)導(dǎo)歡送肖程東。
暴雨停了,孫丞溪才發(fā)現(xiàn)。
親切的握手與不舍的告別,不知誰提了一嘴拍合照,眼看所長伸直胳膊,興致勃勃地正欲領(lǐng)著眾人往所門口標(biāo)志性大石頭走,肖程東斷然出聲:
“謝謝周所美意。天氣不錯時,我再過來向各位老師請教問題。”
肖程東頓了頓,面向?qū)O丞溪所在的方向,真誠地發(fā)問:“我聽說貴所附近有很多美食,冒昧問一下丞溪老師,可否帶我在周邊逛一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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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視線“唰”地聚焦在孫丞溪身上,而獲得這份殊榮的本尊想到的只有:
我先前為什么冒雨跑回來?
我的衣服干了嗎?
是不是有很多褶皺?
我怎么沒有回一句你好?
他著實沒想到與肖程東多年后的第一次見面,準(zhǔn)確來說,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會面,是在自己如此狼狽的狀態(tài)下。
他曾經(jīng)夢見過太多次與肖程東的遇見,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反反復(fù)復(fù)預(yù)演,不斷修正自己想說的話,一百次,一千次。
結(jié)果……
盡管內(nèi)心正經(jīng)歷著天人交戰(zhàn),孫丞溪面上平靜無波,還硬生生擠出一個微笑。企圖將自己更好的……比較好的……不是那么糟糕的一面呈現(xiàn)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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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清楚地知道,事實上并沒有。
“好的。”孫丞溪鄭重地應(yīng)下。
隨后,他同手同腳地上了肖程東的車。老老實實地坐在副駕駛位,扣好安全帶,在腦海中瘋狂搜索自己設(shè)想好的見面時應(yīng)該說的臺詞。
肖程東瞧見他這副呆呆傻傻的模樣,桃花眼好看地彎起來:“剛才是不是挺累的?”
孫丞溪的手緊緊攥著安全帶,琢磨著話語中的“累”究竟指的是什么。
“肖總……”他試探著開了口,剩下該說什么一籌莫展。
“叫我名字吧�!毙こ號|想了想,立馬改了口:“我事先了解過,丞溪老師跟我年齡差不多。直接叫我程東如何?程東,丞溪,多有緣分�!�
只是聽起來有緣而已。
孫丞溪眼見肖程東如此自來熟,心里高興得很,但著實不敢這般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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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總……我……我覺得……”
“丞溪�!毙こ號|打斷他:“我能否冒昧地問一句,你現(xiàn)在是單身嗎?”
孫丞溪直接愣住。
話題為何急轉(zhuǎn)到這里?他想不明白。
肖程東似乎并不在乎他的答案,兀自說下去:“我們年齡相同,興趣相投。你愿意……”
肖程東換了一口氣,語氣里帶上了真實的冒昧與忐忑:“丞溪,你愿意與我結(jié)婚嗎?”
孫丞溪瞪圓了他的那雙杏仁眼,直直望著肖程東,宕機的大腦里只留有三個字。他的嘴巴,便是在如此懵的情況下,誠實地輸出大腦的唯一指令: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