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相遇
清潯注意到他半天沒動靜,湊過去一看。
“你袖扣又扣錯了,哪有病人還不讓我?guī)兔Φ�?�?br />
池珣沒有躲,輕聲道。
“聽說昨晚你把一個男的帶回去了?”
清潯動作一頓,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隨即揚起眉梢。
“你說江時序?是啊,酒都快吐在我身上了,總不能丟下吧�!�
“你可真熱心�!�
“你不樂意?”
池珣皺眉,不答。
清潯卻忽然向前一步,抬手替他整理了下領(lǐng)口的線頭,聲音溫溫軟軟,
“哦——你臉擰成一團,是在想牛頓的三大定律嗎?”
清潯似笑非笑地打量他,眼里一片清亮,像是看穿了他所有的小心思。
池珣被她看得一陣不自在,像是被抓包的學(xué)生,掙開她的視線,低聲道。
“你管太多。”
“我當(dāng)然得管�!�
清潯忽然又認真起來,語氣輕,卻帶著點不容反駁的堅定。
“我可是你的金牌小助理�!�
池珣一愣,眼神暗了暗。
兩人下樓準(zhǔn)備離開醫(yī)院,池珣一言不發(fā)地走在前面,清潯則一邊發(fā)信息一邊跟在后面。
池珣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嘴角微抿,步子更快了些。
清潯從背后喊他。
“喂——你腿長你能飛是吧?等我一會兒!”
池珣沒回頭,但步子還是慢了半拍。
清潯緊趕慢趕地追了上去。
池珣則走在她身側(cè),雖然還帶著點病色,但俊朗挺拔的身姿足以讓路過的護士頻頻回頭。
他穿著白襯衫,清雋而冷,清潯一身香檳金針織衫搭配黑色高腰褲,氣質(zhì)疏貴。
兩人并肩走在醫(yī)院的長廊里,不說話時也自然得像一幅畫,極為養(yǎng)眼。
連迎面而來的幾個病人家屬都忍不住偷偷看了幾眼,低聲感慨一句
“這小兩口真般配”。
就在這時,前方病房的門猛地被推開。
一陣急促的咳嗽聲伴隨著腳步聲傳來,一位瘦削的中年婦人靠在一個男人的肩膀上,被他半扶半抱地往外走。
那人正是,江時序。
他身上的襯衫已經(jīng)皺得不成樣,袖口被藥水洇濕,額前的發(fā)被汗水打濕,一縷一縷地貼在額頭上。
他臉色蒼白,眼神卻依舊克制而清冷,只是唇角緊抿,露出些許慌亂。
他母親臉色蠟黃,整個人都在輕微顫抖,呼吸微弱,像是隨時可能暈倒。
江時序顯然剛從診室里沖出來,懷里攥著一張急診單,身上還帶著醫(yī)院消毒水與苦澀藥味交織的味道。
醫(yī)生緊隨其后喊。
“你先去繳費,馬上準(zhǔn)備轉(zhuǎn)icu——腎衰竭進展太快了,必須立刻透析!”
清潯和池珣一愣,同時停下腳步。
四目相對的一瞬,江時序也看到了他們。
俊男美女,并肩而立。
池珣高挑俊朗,身著白襯衫,眉目清冷矜貴,病容未退,卻不減風(fēng)采。
而清潯站在他身側(cè),氣質(zhì)干凈疏淡,一身香檳金針織衫柔和卻耀眼,像是在日光下隨時會發(fā)光的人。
他們站在一起,不用任何動作,就天然地般配,像是雜志畫報上的情侶大片。
江時序幾乎是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
那一瞬,他的腦中一片空白。
很短的一秒,卻像被丟進了滾燙又冰冷的水里。
羞恥、狼狽、自卑、逃避,混合成一股讓人幾乎窒息的情緒。
他第一反應(yīng),是想掉頭就走。
他不想讓清潯看到自己現(xiàn)在這副樣子。
衣衫凌亂,眼底血絲,母親病重,手上還攥著捏皺的急診單。
他什么都給不了她,甚至連自己都快照顧不好。
他像是沒想到會撞見他們,肩膀抖了一下,卻什么也沒說,只是低頭,繼續(xù)扶著母親往前走。
可他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就聽到那個熟悉清亮的嗓音,一下子從人群中喚住了他。
“江時序�!�
他背脊一僵。
心跳一下子失控地快了兩拍。
而她已經(jīng)快步走來,將手中挎著的小香包和手機交給身邊的助理。
“幫我拿一下�!�
那動作干脆利落,幾乎不容他拒絕。
她站在他面前,目光篤定,眉眼如風(fēng)一般溫柔卻篤定。
“我?guī)湍��!?br />
他看起來太狼狽了。
像是披著一層最后的倔強和驕傲在死撐,哪怕氣力幾乎耗盡,也沒有半點求助的意思。
清潯的心頓時揪緊。
江時序愣住了,握著病歷的手指收緊,指節(jié)泛白。
他張了張嘴,像是想拒絕,可喉嚨發(fā)干,連聲音都啞了。
他沒想到她會朝他走來。
更沒想到,她會毫不猶豫地站在他狼狽不堪的生活面前,毫無嫌棄地伸出手來。
眼底那一瞬翻涌而起的澀意和委屈,被他迅速壓了下去,只剩下極深極深的一句低聲。
“你別管我�!�
可他臉上的蒼白與顫抖卻騙不了人。
可清潯只是定定地看著他,那一眼柔中帶鋒,溫中藏決絕。
“別逞強了,”
她說,“我不想看到你一個人硬撐。”
清潯不顧池珣的目光,走過去扶住江母的另一邊。
“你媽這樣還叫沒事?先去繳費,我來扶她�!�
江時序眼睫垂下,那一瞬的沉默,比任何抗拒都顯得更無力。
她轉(zhuǎn)頭,匆匆對池珣低聲說了一句。
“我去幫幫他�!�
語氣急促,卻毫無猶豫。
話音剛落,她已經(jīng)轉(zhuǎn)身大步朝江時序走去。
池珣站在原地,微微怔住。
清潯走得太快了,風(fēng)掀起她柔軟的發(fā)絲,在走廊的白熾燈光下,她的背影纖細而堅定,一步一步地,毫不遲疑地,奔向另一個人。
那一刻,池珣的心頭像被什么輕輕刺了一下。
他明白她的性格,冷中帶暖,強大而溫柔,從來都是護短的。
可理智歸理智,心卻無法不動搖。
他站在原地,眼神沉了幾分,沒能笑出來。
他想起了之前在住院時,護士們私下的議論聲。
“聽說她在酒桌上護了一個帥哥,還把人直接帶走了呢。”
“可不是嘛,還是主動擋酒的,夠拽�!�
池珣當(dāng)時只是淡笑,沒有放在心上。
可現(xiàn)在,這一幕被他親眼看到,他才終于明白,那些話并不空穴來風(fēng)。
他的視線落在那個逆光而行的女孩身上,心頭翻涌著某種他自己也說不清的滋味,像是澀,也像是酸。
他低下頭,唇角彎了彎,卻苦澀得毫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