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升溫
他說著，從袋子里把東西一樣樣擺出來，又不自在地補了一句，“安居堂的，據(jù)說很好吃�！�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僵硬，但又帶著不易察覺的溫柔，仿佛他也不太習慣這樣貼心的自己。
清潯接過來，笑著調(diào)侃：“排了很久的隊吧。”
他耳根一紅，別開頭：“哪有……”
“你有�！彼粗�，笑意慢慢擴散開來，像朝陽慢慢驅(qū)散病房的疲憊。
她沒多說謝，卻從窗前拿來一個小折疊桌，把粥慢慢舀進碗里，吹了吹，坐到床邊繼續(xù)喂病人。
江時序站在一旁，看著清潯被晨光照亮的側(cè)臉，心底忽然有些說不清的東西悄悄蔓延。
清潯吃完早餐，把最后一口牛奶咽下，放下杯子的那一刻，房間里安靜得仿佛連空氣都輕了幾分。
她回頭，原本坐在沙發(fā)上的江時序，已經(jīng)不知何時靠在病床邊睡著了。
他像是太累了，整個人微微蜷著，半邊肩膀倚著床頭，睡姿并不舒展，反倒顯得有些不安。
他的睫毛低垂著，眼下一片青黑，像是積壓了許久的疲憊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短暫�？康某隹�。
清潯沒說話，只是輕輕站起身，走過去，微微蹲下，在他旁邊停了片刻。
她低頭看著江時序那因為久未安睡而略顯疲憊的臉，目光微微柔和下來。
她輕手輕腳地取來一床薄被，小心地展開，像怕吵醒什么珍貴的夢一樣，一點一點地，把被子蓋在他身上。
江時序睡得很沉，眉間的倔意似乎也在夢里散了些，唇角甚至松弛下來，像個太過疲憊的孩子。
清潯低頭看他，眼神一瞬間仿佛被什么揉軟了。
她輕輕理了理被角，然后轉(zhuǎn)身離開，腳步極輕，走到病床對面的位置坐下，打開筆記本，開始處理未完成的工作。
陽光透過窗簾縫灑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背影靜靜地坐在那里。
不知過了多久，江時序緩緩睜開眼，眼前一切都有些朦朧。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蓋在自己身上的那層被子，薄卻溫暖。然后，他看向前方。
清潯就坐在那里，一身簡單的白襯衫，頭發(fā)用發(fā)夾隨意別在腦后，屏幕的藍光照在她側(cè)臉，襯得她整個人格外安靜，甚至安逸。
她時而輕蹙眉頭，時而輕敲鍵盤，仿佛病房不是醫(yī)院，而是她專屬的私人辦公室。
周圍一切都太安靜了。
他媽媽躺在床上，輸著液，呼吸均勻，清潯安靜地工作，連陽光照進來的樣子都很柔和。
江時序就那樣躺著，看著她，胸口忽然泛起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很久沒有人在他睡覺時給他蓋被子了。
很久沒有人像她這樣，不聲不響地留在他身邊，哪怕什么都不說，也讓他感覺到安定。
那一刻，江時序心底升起一種久違的、甚至陌生的情緒——安全感。
不是那種表面應付過去的安全感，而是。
原來我真的可以睡一覺，什么都不擔心。
他悄悄把臉埋進了被子里，嗅著屬于醫(yī)院、藥水和一絲絲清潯香氣混合的味道。
嘴唇抵在被角，心里像是被什么溫熱的東西填滿了。
這是他太久太久，沒有感受過的“安心”。
清潯聽到細微的動靜，轉(zhuǎn)頭看了過來。
“……吵到你了？”
“沒。”
江時序移開視線，輕聲說。
清潯唇角掛著一點點幾不可察的笑，“你睡得挺沉的�！�
江時序看著她，沒接話，只是輕輕別開了眼。
睡意尚未褪盡，他的眸子少了平日的冷淡與倔強，竟莫名透著點少年氣的落寞。
清潯靠近一點，手肘撐在床沿，偏頭看他。
“你啊……”她慢悠悠地開口
“什么時候才能不這么逞強呢？”
“我哪逞強了�！�
他垂著眼，嗓音低低的，還是不看她，像是在固執(zhí)地保護什么最后一層防線。
清潯看著他，不笑了，聲音緩緩低下來。
“你眼下都青了，還說沒逞強�！�
江時序手指絞著那張醫(yī)院繳費單，靜靜的，像是默認了。
清潯沒再逼他，只是站起身，替他拉了拉外套的領(lǐng)口，語氣溫柔得不像平時那個懟天懟地的清潯。
“再睡一會吧，下午醫(yī)生還要做檢查�！�
江時序看著她，沉默了片刻，又開口，嗓音低低的。
“你怎么還在？”
“因為你沒讓我走。”
她笑著說，轉(zhuǎn)身背對他，聲音很輕。
他看著她的背影，陽光從窗簾縫隙里落下，照在她的發(fā)梢，像是細碎的光。
空氣里彌漫著一層說不清的氣息。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卻又仿佛在沉默中交換著某種只屬于他們之間的情緒。
心跳不知不覺間在悄悄加快。
就在這時。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劃破安靜。
江時序低頭看了一眼，是老板的來電。他的手指微僵，眉心瞬間緊蹙了一下。
清潯抬起頭，聲音輕柔卻直接。
“工作上的電話？”
江時序沉默點頭，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一滑，接通后簡短回應了幾句。
掛斷電話后，他輕聲道。
“老板讓我趕回去，說客戶那邊臨時提前約了時間。”
清潯點了點頭，目光略過病床上仍舊熟睡的母親，輕聲問。
“阿姨現(xiàn)在情況還算穩(wěn)定吧？”
江時序看著床上的母親，語氣低啞。
“嗯，狀態(tài)平穩(wěn)，醫(yī)生說接下來要好好休息。”
他抬眸看向她，神色復雜。
“謝謝你，清潯�！�
清潯卻只是淡淡一笑，合上電腦站起身，伸手拎起一旁的包，語氣自然得仿佛他們已熟識多年。
“走吧，我送你去公司。”
江時序怔了怔，下意識道。
“不用了，我……”
“你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還想怎么走？”清潯睨他一眼，神色淡定又理所當然，“某人剛才還說要不逞強的�！�
她語氣里帶著一絲打趣，一絲關(guān)切，卻不過分熱情，只是恰到好處地，令人無法拒絕。
江時序張了張嘴，到底沒再說什么。
他站起身，兩人并肩往外走，走廊燈光灑在他們身上，身影并行。沒有牽手，也沒有言語，卻有種默契在悄然滋長。
像風吹過水面，無聲，卻在心里泛起層層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