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辟謠
姜海棠攥緊衣角,目光卻如淬火的鋼般堅定。
“劉主任,與其被人指著脊梁骨罵,不如主動出擊。”
她從口袋里掏出皺巴巴的稿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字跡。
“我要在廣播站把話說清楚�!�
劉紅梅望著那雙充滿斗志的眼睛,終究嘆了口氣:“可要是有人不信……”
“信與不信,總得讓我把話說完�!�
“我相信只要撕開一道口子,后面的事就好辦了�!�
“我就怕適得其反�!�
“現(xiàn)在這樣,還能壞到哪里?不破不立!”
姜海棠如此篤定,劉紅梅便順著她了。
不多時候,姜海棠在劉紅梅的幫助下出現(xiàn)在了廠里的廣播站。
姜海棠清亮的聲音突然在廠區(qū)上空回蕩:“各位工友,大家好,我是研發(fā)部門的姜海棠。最近廠里傳的那些閑話,想必大家都聽說了,我做出如下澄清�!�
正在車間里忙活的女工們停下動作,扛著布料的搬運工駐足抬頭,連鍋爐房的老師傅都探出頭來。
姜海棠站在廣播站的麥克風(fēng)前,指尖微微發(fā)涼,卻字字清晰。
“我姜海棠,從未與西涇路李主任家有任何往來,李主任家的公子,我從未見過。”
“到紡織廠工作之前,我在清水溝大隊生活,大隊里沒有姓李的知青,有據(jù)可查�!�
“我的工作是通過正規(guī)考試得來的,成績單還貼在公示欄上,大家隨時可以去看!”
辦公室里,周志遠(yuǎn)攥著搪瓷缸的手突然收緊,滾燙的茶水濺在手腕上也渾然不覺。
他望著遠(yuǎn)處廣播室的方向,額角青筋直跳。
這個女人,怎么敢這么干?
“有人說我靠不正當(dāng)手段拿十八級工資,”姜海棠深吸一口氣,聲音提高,“我只想說,那是我憑真本事得來的。”
她頓了頓,語氣轉(zhuǎn)為凌厲:“要是有人非要顛倒黑白,我姜海棠奉陪到底!”
“此外,我還有幾句話敬告各位謠言制造者,那些放著紡錘不搖,專搖舌頭根子的同志,那些嘴皮子比車間里機器聲還響三分的同志,你們務(wù)必記得:閑話磨牙,耽誤革命;謠言惑眾,動搖軍心;歪風(fēng)壓正,寒了人心!”
“最后,送給某些同志四句順口溜:紡車轉(zhuǎn)得歡,布匹堆成山;誰若學(xué)閑鵲,完蛋在遲早;革命促生產(chǎn),真理實干先;再亂嚼舌根,后果自己擔(dān)!”
姜海棠底氣十足的一番發(fā)言,讓廠里的人都為之安靜。
廠里一年到頭不知道有多少流言蜚語,但像這樣直接跑到廣播站用大喇叭廣播的人,還是第一個吶。
片刻,染布車間突然傳來掌聲,接著是裁剪組、包裝部,掌聲如潮水般漫過整個廠區(qū)。
康小夏激動地沖進廣播室,抱住姜海棠:“海棠姐,你太厲害了!”
而此刻,趙大娘正攥著菜籃子站在廠區(qū)門口,臉色比菜葉子還白。
她突然想起姜海棠昨天說的話,猛地跺腳:“好哇,拿我當(dāng)槍使!”
她轉(zhuǎn)身就往街道辦跑,花白頭發(fā)在風(fēng)里飄成一面旗幟。
廣播室里,姜海棠望著窗外漸漸散去的人群,心里的石頭落了地。她知道,這只是開始,但至少,陽光已經(jīng)照進了這片被謠言籠罩的廠區(qū)。
與此同時,胡廠長等人也聽到了姜海棠的這一番話。
胡廠長把搪瓷缸重重墩在桌面,震得木頭桌面微微顫動。
“乖乖,還以為能來廠里找李勝利大鬧一場就很厲害了,誰知道厲害的還在后面呢!”
他扯松領(lǐng)口的中山裝紐扣,額角青筋隨著怒意突突直跳。
“找陸廠長過來,抓緊的!“
秘書小跑著出門后,胡廠長在辦公桌前來回踱步。
窗外飄進姜海棠在廣播站辟謠的余音,女工們的叫好聲混著機器轟鳴聲,像根刺扎得他太陽穴生疼。
直到陸良辰抱著牛皮紙袋推門而入,他立刻劈頭問:“你小子調(diào)查得怎么樣了?“
“調(diào)查線索指向李大妮�!�
陸良辰手里拿著兩張紙,寫滿字跡,微微泛著冷光。
“李大妮?”
“梁和平的妻子�!�
“她干的?”胡廠長抓起老花鏡往鼻梁上一推,鏡片后的眼睛瞪得滾圓。
當(dāng)聽到李大妮主動勾結(jié)李家、煽動長舌婦散布謠言的細(xì)節(jié)時,他抄起搪瓷缸猛灌一口茶,卻燙得直吐舌頭。
“混賬!梁和平真是越來越出息了!”
茶漬順著下巴滴在襯衫前襟,他渾然不覺。
“他們家把小姜的男人搶了,還打算不給人一條活路?世上可沒有這樣的道理!我今天就去工業(yè)廳,梁和平我紡織廠不要了!”
陸良辰適時添了把火。
“這個梁和平,雖然職位高,可真是一點格局都沒有。這樣的人當(dāng)我們廠的工會主席,難怪廠子現(xiàn)在妖風(fēng)四起�!�
他觀察著胡廠長逐漸漲紅的臉色,故意嘆息道:“您想啊,您還在,他都上躥下跳,要是您調(diào)走了,我能壓制得��?”
胡廠長手指關(guān)節(jié)捏得發(fā)白,突然瞇起眼睛:“你小子這是什么意思?“
“順著您的意思,讓您把他弄走�!标懥汲铰冻鼋器锏男Γ骸拔夷贻p,沒您有面子,您不幫我誰幫我?”
“你小子,又拿我當(dāng)槍使�!焙鷱S長笑著罵道。
“我就奇怪了,一個嬉皮笑臉、沒皮沒臉的人,為什么外面都說你冷冰冰的?”
陸良辰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胡叔,對外人和對自己人,那能一樣嗎?再說了,就我這個人品長相,要是不維持點高冷的形象,廠里的女工能把我吃了�!�
“去去去!“胡廠長抓起雞毛撣子作勢要打,“二十八歲的老光棍了,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還好意思說這話!“
陸良辰突然湊近,幾乎貼著胡廠長耳邊說:“胡叔,那是老黃歷了,我有對象了。“
辦公室瞬間安靜得能聽見掛鐘滴答聲。胡廠長舉著撣子的手僵在半空,眼鏡滑到鼻尖:“你說啥?“
“您沒聽錯�!瓣懥汲叫赜谐芍竦匕咽掷锏募垙埻郎弦环�,“就是您剛才夸的這位。“
胡廠長扶著眼鏡反復(fù)回憶:“夸?我剛才夸誰了?我不是一直在罵人?”
胡廠長想了好一會兒,從陸良辰進來,他就沒夸過人。
這臭小子,又在放炮,胡說八道。
“我進來之前,您夸誰來著?”
“夸小姜啊……你都沒來,你怎么知道我夸人了?”
“猜的。海棠這么爽利地處理謠言這事兒,您要是不夸兩句都不合適�!标懥汲揭桓崩硭�(dāng)然與有榮焉的樣子。
胡廠長猛地拍案而起,震得鋼筆滾落在地。
“姜海棠是你對象?她能看上你?不是,你能看上她?也不是哎呀,老子被你搞糊涂了�!�
胡廠長覺得有點燒腦。
這兩個人確實都很優(yōu)秀,但,真成了感覺有些不合理啊。
“胡叔,她能看上我,我也看上她,我們兩個處對象了�!�
“你家不反對她嫁過人?她不嫌你老?”胡廠長還是不敢相信。
“胡叔,她那個嫁人,和玩一樣,沒圓房,也沒有結(jié)婚證。我年齡大怎么了?年齡大會疼人�!�
“她不嫌棄你有個女兒?”
“哼,您不知道了吧,小桃子可是先叫的媽媽,后叫得爸。”陸良辰還挺得意。
小桃子果然是他的貼心小棉襖,知道為老爹著想。
胡廠長聽了之后,哈哈大笑起來。
“我就說,你小子怎么可能找到這么好的媳婦,原來是小桃子的功勞啊�!�
“胡叔,您這話說的,反正我現(xiàn)在對象孩子都有了,等海棠年齡夠了,我們就去領(lǐng)證!”
“好了好了,你對象的事你負(fù)責(zé),趕緊出調(diào)查結(jié)果,我等著送去工業(yè)廳呢。臭小子,我說怎么這么擠兌梁和平呢,合著是幫媳婦出氣呢!”
胡廠長抓緊攆走陸良辰,他可得給老戰(zhàn)友打個電話過去報喜。
陸良辰出門之后,沒有回自己辦公室,直接去找姜海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