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被遮蓋的角落

    天蒙蒙亮，陳莊沒有立刻處理院角那頭死狼。

    他先去灶房，借著昏暗的光線，往灶膛里添了柴，把水燒上。

    昨夜的動靜即便他刻意壓低，也難保沒驚擾到宋素素，一碗熱乎乎的紅薯粥或許能讓她安心些。

    他動作很輕，盡量不發(fā)出大的聲響。

    走出灶房，看到宋素素自己那屋的門縫里透出微光，門閂似乎輕輕動了一下，卻沒有打開。

    她醒著，大概是嚇得不敢出來。

    陳莊心里嘆了口氣，走到院角。那頭狼已經(jīng)死透，身體開始僵硬。

    血腥味在清晨微涼的空氣里彌漫開來，即便不濃，也足夠敏銳的鼻子察覺。

    他不能讓素素看到這個。

    他找來一塊破舊的油布，又扯了些干草，將狼尸仔細蓋住。

    然后，他回到屋檐下，安撫性地摸了摸三條狼青的頭。

    這三條狗經(jīng)過一夜的驚嚇和之后的亢奮，此刻也安靜下來，只是偶爾對著那堆遮蓋物發(fā)出低低的嗚咽。

    早飯是沉默的。

    陳莊把溫好的紅薯粥端到桌上，自己盛了一碗，大口吃起來。

    宋素素從屋里出來，眼圈是黑的，臉色也不好看，默默地坐在桌子另一邊，小口小口地喝著粥，眼睛卻時不時瞟向院子那個被遮蓋的角落。

    “昨晚……真沒事？”她終于忍不住，小聲問道。

    “沒事，就是只野貓，膽子大，被狗嚇跑了�！标惽f頭也沒抬，繼續(xù)吃著，“你別瞎想，好好歇著，養(yǎng)好身子要緊�！�

    宋素素低下頭，不再說話，但眉頭卻輕輕蹙著。

    她不傻，昨晚狗叫得那么兇，仿似見了鬼，怎么可能是只野貓。

    院子里似乎還有點淡淡的血腥味，若有若無。

    但他不說，她也不敢再問。這個男人身上好像藏著越來越多的秘密，好的壞的，都讓她心驚肉跳。

    吃完早飯，陳莊沒讓宋素素幫忙收拾。

    他讓她回屋休息，自己則快速洗了碗筷，然后拿起砍柴刀和一把小巧鋒利的剝皮刀，走向院角。

    他得盡快把這狼處理掉。

    狼皮是好東西，硝制好了能賣不少錢。

    狼肉酸澀，但處理得當也能吃，在這個缺衣少食的年代，不能浪費。

    他動作麻利，常年在山里混，加上上輩子的經(jīng)驗，剝皮拆骨對他來說不算難事。

    很快，一張還算完整的灰狼皮被剝了下來，肉和骨頭也分離開。

    他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把狼皮初步刮掉油脂，撒上草木灰暫時處理，等有空了再仔細硝制。

    狼肉則切成大塊，用鹽腌上，一部分留著自家吃，一部分看看能不能找機會處理掉。

    內(nèi)臟和骨頭都深埋到后坡那片剛翻過的地里，不能留下任何痕跡。

    清理完現(xiàn)場，他又仔細用水沖洗了地面，用新土覆蓋，直到看不出任何異樣，聞不到明顯的血腥味，這才松了口氣。

    做完這一切，已經(jīng)快到中午。

    宋素素一直待在屋里，沒出來。

    陳莊也沒去打擾她。

    她需要時間消化，也需要時間重新建立對他的信任，或者說，適應(yīng)現(xiàn)在這個不斷給她帶來“驚嚇”和“驚喜”的他。

    他自己則坐在院子里，開始琢磨下一步。

    布料賣得很成功，手里有了活錢，但剩下的十幾卷布也不能總堆在家里。

    得盡快出手。

    去周邊的鄉(xiāng)鎮(zhèn)集市是個辦法，但需要時間，也容易引人注意。

    或許可以再找趙衛(wèi)國幫忙，看能不能聯(lián)系到別的單位。

    皮毛生意也要提上日程。

    硝制狼皮需要些材料，比如芒硝、皂角什么的，縣城供銷社應(yīng)該有賣。

    還得準備專門的工具。他上輩子是做這個起家的，手藝沒忘。

    等硝好了這張狼皮，看看成色，要是好，就拿去給外貿(mào)局那個劉科長看看，探探路子。

    如果可行，就可以開始收購村里獵戶手里的零散皮子了。

    還有福伯的事。

    陳莊心里總覺得不踏實。

    大哥陳海出海跑船，一去幾年沒消息，按理說，福伯作為帶他出去的人，回來肯定會先找家里，即便有什么變故，也不會像昨天那樣神色慌張，欲言又止。

    他決定下午去一趟父母家，旁敲側(cè)擊地問問關(guān)于福伯和大哥的情況。

    養(yǎng)父母雖然老實，但有些事情他們或許知道一些蛛絲馬跡。

    他把腌好的狼肉用干凈的布包起來一小塊，又從剩下的布料里，挑了一卷顏色素雅、適合老人穿的深藍色棉布，一起放進背簍。

    準備妥當后，他敲了敲宋素素的房門。

    “素素，我去趟咱爸媽家，給他們送點東西。你在家鎖好門，別出來�！�

    屋里沉默了一下，才傳來一聲低低的“嗯”。

    陳莊背起背簍，沒騎自行車，只是帶著兩條狗，徒步去了村子另一頭的父母家。

    陳老實和陳李氏看到兒子又來了，還提著東西，都很高興。

    陳李氏拉著他的手噓寒問暖，問他生意怎么樣，有沒有被人欺負。陳老實則默默地給他倒水，眼神里滿是欣慰。

    陳莊把布料和一小包肉交給母親，陪著二老說了會兒話。

    他狀似不經(jīng)意地提起：“對了，爹，娘，昨天我在村口，好像看到一個有點眼熟的人，穿著舊軍裝，跟爹你以前的戰(zhàn)友有點像。”

    陳老實愣了一下，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什么：“舊軍裝？是不是個子不高，臉黑黑的，姓福？”

    “好像是�！标惽f心里一動，看來爹娘也知道福伯，“他說是路過，沒進村。我看著他往山那邊走了�！�

    陳李氏聽到“姓�！眱蓚�字，臉色微微變了變，嘆了口氣：“是福生吧……唉，他也是個苦命人�！�

    陳老實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眉頭皺了起來：“他回來干啥？都好幾年沒音信了。大�！�…大海那邊還是沒消息嗎？”

    提到大哥陳海，氣氛明顯沉重下來。

    陳李氏眼圈又紅了：“哪有消息啊，那孩子，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福生當年帶他出去，說能掙大錢，結(jié)果……”

    “行了，別說了�！标惱蠈嵈驍嗔死习榈脑�，猛吸了一口煙，“福生那個人，我知道，不是壞心腸�？赡堋�…是遇到難處了吧。大海的事，聽天由命吧�！�

    話雖這么說，但陳莊能感覺到養(yǎng)父語氣里的沉重和擔憂。

    看來，福伯的突然出現(xiàn)，確實透著蹊蹺。

    而且大哥陳海那邊，恐怕情況不妙。

    從父母家出來，陳莊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他必須想辦法弄清楚福伯到底怎么回事，還有大哥的下落。

    即便上輩子已經(jīng)知道了結(jié)局，但這輩子，他回來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悲劇再次發(fā)生。

    他需要錢，需要更多的錢，或許有了錢，就能找到線索，甚至改變一些事情。

    賺錢的念頭更加迫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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