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變態(tài)【她討厭錯過清晨的時光】
一道狹長的光痕隨著門縫投在地板上，又悄然隱去。人影潛進來后無聲地掩上門，沒開燈，慢慢走近，停在床邊。
沈弗的視線凝聚在黑夜中的輪廓。然而，洛薇薇卻一聲不響，許久都沒有動作，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
空氣凝固了一樣，幾乎難以察覺時間的推移。沈弗呼吸也放緩，耐心而沉默地與她對峙。
洛薇薇終于動了。
她湊近床畔坐到地毯上，窸窸窣窣地調整著姿勢，手臂探進被窩里，交疊著放在床面上，然后側過臉枕上了柔軟的被子。
沈弗能清晰感受到，小腿附近的被子在她的拉扯下傳來輕微的壓迫感。他依然不動聲色，只是垂著眼凝視床邊的隆起。
不知過了多久，沈弗的意識竟又有些不清晰，恍惚間感受到前一天晚上那股熟悉、輕盈的氣息又縈繞在鼻尖。他的眼皮慢慢沉重，視線中那團身影化作一個朦朧剪影。
沈弗驀然轉醒時，已經是次日清晨。他怔了片刻，意識到自己竟然在那樣莫名的情形下入睡了。短短兩天內，這已經是他第二次真切感知到“睡眠”本身的存在，簡直比過去兩年還多。
手臂有些麻。他低頭一看，洛薇薇不知什么時候鉆進了他的被子，此刻湊得很近，正蜷在他的胸前，她面朝內，胳膊和他的手臂重疊，頭發(fā)絲蹭在他的鎖骨處，一只手堂而皇之搭在他的腰腹間，掌心的溫度透過睡衣傳到皮膚上。
被褥間浮動著若有似無的暖香，絲絲縷縷的，沈弗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荒唐感又漫上心頭，然而那熟悉的氣息已經隨著呼吸鉆入他的肺腑，悄然蔓延開來。
沈弗想，是她的味道？
前天晚上，他應該就是在這股氣味中安穩(wěn)入睡的。昨晚再躺上床時氣息已經淡得幾不可聞，仿佛是一場幻夢，他習慣性地平靜面對沒有睡意的夜晚，直到她無聲進來。
所以是什么，香水？沐浴露？竟可以打破糾纏他多年的失眠癥。
沈弗蹙起眉，鬼使神差一般，對著洛薇薇吸了下鼻子。
是的，就是這股味道。說不清是什么感覺，似濃似淡，馥郁中又帶著恰到好處的清冽。
……原來是洛薇薇身上的味道。
沈弗突然無聲嘆息，發(fā)現(xiàn)自己需要努力克制摟過她深深吸氣的沖動。
實在是變態(tài)。他想。
但是，洛薇薇半夜跑到他的房間，未經同意和他睡一張床，也很變態(tài)。
——只是他現(xiàn)在嘗到甜頭，很難再像昨天那樣堅決地推拒了。
沈弗無法按照往常的條理整理記憶，只囫圇把今天的新事件打包扔到腦子里的一塊單獨記憶區(qū)。然后將手臂慢慢從她身下抽出來，中途洛薇薇翻了個身，沈弗下意識屏住呼吸，思緒像一盤散沙，思考不出來應該用什么態(tài)度。但她沒醒，于是沈弗下床進了洗手間。
洗漱完再走出來時，床上的人已經占據整張床，趴著睡成了大字型，臉頰深陷在枕頭里，看著都呼吸不暢。沈弗默默盯了背影片刻，別開眼不作理會。他打開浮夸的水晶衣柜門，目光掠過一排熨燙平整的襯衫，最終選了一套亞麻休閑裝換上。
今天他依舊不打算出門，不過也不打算待在書房處理工作。他想問出洛薇薇身上味道的源頭，他打算直接批量購買，放在臥室、書房、辦公室、車上，每一個他可能待兩小時以上的地點。
在這之前，就先讓深夜流竄的某位在他房間睡個夠吧。
門鎖咔噠關上。沈弗下樓，在樓梯口遇上端著熨好的衣物的夏梅。
“少爺早�！毕拿肺⑽⑶飞�。
沈弗頷首，走向開放式餐廳，餐桌上擺著和昨天一模一樣的早餐。
沈弗就近坐下，隨手端起咖啡，剛抿了一口就皺起眉——雙倍奶，還加了糖，簡直甜得發(fā)膩。
“哎呀！”夏梅小跑過來，“少爺抱歉，洛小姐習慣坐這個位置，所以把她的早餐放這里了……”
“沒事�！鄙蚋タ聪虮瓋鹊牡厣�，對她的喜好毫不意外。
夏梅又說：“給您重打一杯咖啡吧？還有交換一下煎蛋和……”
“不用了。”沈弗拒絕，然后問了句，“有什么區(qū)別？”
“哦，是這樣的，您的煎蛋撒黑胡椒，洛小姐喜歡加生抽。沙拉的話，您是加油醋汁，洛小姐……額，也是加生抽�！�
沈弗眉頭動了動，心道，什么奇怪的口味。但他重復一遍：“不用了，就這樣吧�！�
“好的�！毕拿分酪月遛鞭钡奶籼蕹潭龋隙ㄓ忠圆粦T。但她真正的雇主是沈弗，眼下還是先不抬杠了，大不了等會兒再重做一份。
“對了，我剛看洛小姐不在房間，但也不在樓下，我再去……”
“在我房間�！痹频L輕的語氣。沈弗把咖啡杯放下，拿起刀叉。
懷抱的衣物差點脫手，夏梅努力維持住專業(yè)的表情：“好的少爺。那我去喊洛小姐起床？”
刀尖在餐盤上一頓，沈弗抬眸：“她要求過？”
“是的。洛小姐說過，如果每天八點前沒見到她下樓，就直接去叫她。”夏梅想起什么似的，又補充道，“洛小姐說，她討厭錯過清晨的時光�！�
沈弗的目光掃過落地窗外鋪滿草坪的燦爛陽光，淡淡“嗯”了一聲。
“那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