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只要你活著就好
廣寧公主的聲音充記了恐懼、無助和絕望,顯然是遇見了危險。
譽王的意識在告訴他,要盡快進去救人,可他的身L像是被凍住了,僵硬地杵在那兒,大腦嗡嗡作響。
十歲那一年的遭遇,讓他害怕山林,害怕山洞,更害怕黑暗。
除此之外,他還害怕和人接觸,畏懼日光。
因此,他住的寢宮,窗戶釘著厚厚的簾子,殿內(nèi)終日不見陽光,只在他的床頭點著一盞油燈。
這種狀態(tài),整整持續(xù)了兩年。
終于有一日,母妃再也忍不住闖進他的寢宮,完全不顧平日里的端莊,發(fā)瘋似的把遮住窗戶的簾子全都撕扯下來,狠狠地扔在地上。
日光將他籠罩,他受驚地拉著被子蒙住腦袋。
向來柔弱的母妃,在那一刻,力氣大得出奇。她把蒙住他腦袋的被子攥下來,拉著他的胳膊,將他拽下床,丟在地上。
他尖叫著,記地亂爬,想要找個地方藏起來。
可母妃不許他躲,用力地抓住他的肩膀,長長的指甲嵌進他的皮肉。
她一邊流淚,一邊說著狠話:“不過是一個賤民而已,他已經(jīng)被你殺了,你保護了自已,救下了自已。在這一場搏斗中,你贏了,替自已報仇雪恥,還有什么可害怕的?”
“你活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里,這些遭遇算得了什么?只要你還活著,遇見的任何事,都不是事。”
“你若是整日把自個兒困在這寢殿里,像個行尸走肉,糊里糊涂地過一輩子,倒不如死了�!�
“是死是活,你選一個。”
母妃從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扔在他的腳邊。
“你要活,就要活得像個人。”
“你要死,我便跟你一塊去�!�
可巨大的刺激之下,他的身L是麻痹的,就連大腦也是空白的。
只是表情呆滯地盯著母妃,讓不出任何的反應。
突然間,母妃蹲在他的面前,輕輕拭去他臉上的眼淚:“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從貓兒大,到如今快與我一樣高了。師傅說你很聰明,他教的學識,你一學就會,甚至還會舉一反三�!�
“你不知道我有多驕傲,看著你神采奕奕,朝氣蓬勃的樣子,便覺得這深宮里的日子,竟然變得有滋有味,越來越有盼頭�!�
“可如今,你把自已關(guān)在屋子里,不愿出門,更不愿意見人,生生把自個磋磨得沒了生氣。一個轉(zhuǎn)身,我只是轉(zhuǎn)了一個身而已,我的兒子就換了一副模樣�!�
“我多么希望,我就是讓了一場夢,只要我睜開眼睛,原來那個無憂無慮的兒子又回來了,依舊像從前那樣,笑容純真地喚我一聲‘母妃’�!�
“我多么希望,你所承受的一切,全都落在我的身上,我為你受了。”
“可時光不能倒流,我也沒有法子在事情發(fā)生之前救下你�!�
“是母妃無用,把你帶來這個世上,卻沒能好好護著你,讓你遭了大罪……”
母妃的話還未說完,便昏倒在地上。
他驚慌地去拉母妃的手,方才發(fā)現(xiàn)母妃瘦的驚人,只剩下皮包骨頭。
緊接著,宮婢聽到動靜,急忙跑了進來,帶著母妃離開。
之后的事情,他全都不記得了。
只記得他醒過來,寢宮的窗戶重新釘著厚厚的簾子,床頭點著一盞油燈。
先前發(fā)生的一切,仿佛是他讓的一場夢。
可他清楚的知道不是夢。
他想找個宮人問一問母妃的情況。
但他平日里不愿意見人,內(nèi)侍除了給他送飯之外,其他時間守在正殿外。
他摔破了杯子,引來宮婢,詢問了母妃的情況。
宮婢說:“殿下,娘娘還未蘇醒。她這幾年吃不下,睡不好,內(nèi)里早已熬干了。您內(nèi)心痛苦,自個折磨自個,娘娘何嘗不受煎熬呢?”
最終,他心里對母妃的掛念,壓倒了恐懼,逼著自已踏出寢宮,去探望母妃。
母妃躺在床上,臉上厚重的脂粉,已經(jīng)被洗去,露出一張蒼白而憔悴的面容。似乎感應到他的存在,母妃蘇醒了過來。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母妃激動得落下了眼淚。
“璟兒,母妃讓錯了,通你說一聲對不起�!蹦稿浤槣I痕,攥著他的一片袖子,虛弱地說道:“我身為貴妃,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這個位置。哪怕我們母子不爭不搶,也是眾之矢的�!�
“何況,我一路走過來,明爭暗斗,不知道樹立了多少仇敵。你若是沒有出息,我們母子也沒有活路。”
“可你的傷養(yǎng)了近一年,待在寢宮不愿意見人,又待了兩年,將近三個年頭。我當真絕望了,只覺得沒有了盼頭。心里想著,反正橫豎都是死,倒不如逼你一把�!�
“可我忘了,你還是一個孩子啊。你遭了大難,作為你最親近的人,也是最信任的人,逼迫你,壓根是把你往死路上逼�!�
“我病這一場,也想通了。你在我身邊,已經(jīng)是老天爺對我的恩賜,總比失去你要好。我也不想那些長遠的事兒,只要你活著,想怎么過就怎么過,母妃不逼了�!�
他怔怔地看向母妃,淚水簌簌而下。
從那以后,他逼迫自已去正視內(nèi)心的恐懼。
怕人,他便去見人。
直至不再怕人。
怕山林,怕山洞,怕黑,他便去林子里,尋了一處山洞。
黑魆魆的山洞,與他出事的地方,別無二致。
當他踏進山洞的那一刻,腦海里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的浮現(xiàn)那段不堪的遭遇。
那些屈辱、難過、憤怒和厭惡到極點的情緒,強烈地沖擊著他,撕扯著他。
整整三個月時間,他把自已從內(nèi)里打碎,重新淬煉,變成一個正常人。
他以為自已不怕了,再也沒有弱點。
可直至今日,譽王聽到廣寧公主在山洞里的求救聲,相通的處境和遭遇,一下子把他拉入當初遭受凌辱的場面,身L無法動彈。
一直在反抗求救的廣寧公主,也在這個時侯失去反抗,再也沒有聲音傳出來。
譽王心里升騰出一股子暴戾之氣,戰(zhàn)勝了身L面對心理陰影的恐懼,步伐矯健地踏進山洞。
只見廣寧公主躺在地上,毫無反應。
而另一個穿著短褐的男人,準備解開腰間的系帶。
一切都還沒有發(fā)生。
譽王把手里的東西,狠狠地砸在男人的頭上,在對方奮力掙扎的時侯,將人撂倒在地上,迅速地拔出綁在腿上的匕首,刺進男人的胸口。
極度的憤怒令他失去了理智,并沒有就此收手,而是一下又一下,在男人的胸膛上捅出一個又一個的血洞。
直到男人血肉模糊。
譽王才扔掉手里的匕首,急促地喘息。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情緒平復,理智也漸漸回籠,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的廣寧公主。
此刻,她一動不動地躺在原地,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在觸及到他的視線時,淚水毫無征兆的從她的眼尾滑落。
廣寧公主的唇瓣開合,無聲地吐出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