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舊日“恩情”，今日“利息”
畫廊那晚的激烈沖突，如同投入江城上流圈這潭深水的一塊巨石，激起了遠(yuǎn)比慈善晚宴那次更洶涌的波瀾。
霍予奪當(dāng)眾失態(tài)，對那位神秘的慕晚清小姐近乎粗暴的糾纏和痛苦的質(zhì)問，以及慕小姐那句冰冷的回應(yīng)——“你認(rèn)錯人了”，迅速成為了圈子里最熱門、也最諱莫如深的八卦。
各種猜測甚囂塵上。有人說慕小姐是霍予奪逝去舊情人的替身，有人說她是霍予奪仇家派來的棋子，甚至還有更離譜的說法，認(rèn)為兩人之間有著不為人知的愛恨糾葛……
無論外界如何猜測，霍予奪在那晚之后，似乎陷入了一種更加深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狀態(tài)。他沒有再像之前那樣瘋狂地尋找“兇手”，也沒有再公開場合對慕晚清進行任何騷擾或試探，反而像是……暫時偃旗息鼓了。
但這并不代表他放棄了。
熟悉霍予奪的人都知道，這頭偏執(zhí)的猛獸，只是暫時收斂了爪牙，潛伏回了更深的暗處，用更加冰冷、更加審慎的目光，鎖定著他的獵物。他針對慕晚清和“魅影資本”的秘密調(diào)查，不僅沒有停止，反而動用了更隱秘、更強大的力量，試圖挖出她那完美背景下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
而對于這一切，身處風(fēng)暴中心的慕晚清，卻表現(xiàn)得異常平靜。
她依舊按部就班地處理著“魅影資本”在亞洲區(qū)的事務(wù)，出席必要的商業(yè)活動，與各方人士接觸洽談。對于那些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以及旁敲側(cè)擊的打探，她都以一種恰到好處的、帶著疏離感的優(yōu)雅從容一一化解，讓人既感覺到了她的存在感，又無法真正靠近她的內(nèi)心。
她就像一顆光滑堅硬的鉆石，在聚光燈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卻又冰冷得讓人無法觸摸其核心。
直到幾天后，一個意想不到的商業(yè)合作機會，主動送到了她的面前。
“慕小姐，這是霍氏集團旗下子公司‘霍氏文旅’最新開發(fā)的一個高端度假村項目計劃書�！蹦酵砬宓奶刂�，一位同樣干練精明、由蘭醫(yī)生安排的得力助手林薇，將一份裝幀精美的計劃書放在了她的辦公桌上。
慕晚清挑了挑眉，沒有立刻翻開，只是用那雙冰冷的眼眸看向林薇：“霍氏文旅？霍予奪……想做什么？”
以霍予奪現(xiàn)在對她的疑慮和敵意，主動送上合作項目？這背后，必定不簡單。
“計劃書是霍氏文旅的ceo親自送來的，態(tài)度非常誠懇�！绷洲眳R報道，語氣帶著一絲探究，“據(jù)說是霍總……親自授意的。他們希望能夠引入‘魅影資本’作為戰(zhàn)略投資方，共同開發(fā)這個項目。給出的條件……相當(dāng)優(yōu)厚，甚至可以說是……有點過于慷慨了�！�
過于慷慨？
慕晚清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霍予奪會做賠本買賣？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這所謂的“優(yōu)厚條件”，不過是他拋出的又一個誘餌，或者說……是另一個試探的陷阱罷了。
他是想通過商業(yè)合作的方式，更近距離地接觸她，觀察她，尋找她的破綻？還是想利用這個項目，將“魅影資本”套牢，以便后續(xù)進行打壓或控制？
無論是哪種可能，都充滿了危險。
但……
慕晚清的目光，落在那份精美的計劃書上，眼底深處，卻閃過一絲算計的光芒。
危險，往往也伴隨著機遇。
霍予奪想試探她？想利用她？
那她……何不將計就計？
利用他對她的“特殊關(guān)注”，利用他那點因為疑慮而產(chǎn)生的、不穩(wěn)定的“愧疚”心理（即使他自己不承認(rèn)），來為“魅影資本”，也為她自己，謀取一些……實實在在的“利息”呢？
畢竟，霍氏……欠她的，太多了。
“把計劃書給我。”慕晚清淡淡地吩咐道。
林薇將計劃書遞給她。
慕晚清纖細(xì)的手指翻開計劃書，開始仔細(xì)。她的速度極快，目光銳利，很快就把握了項目的核心內(nèi)容和潛在的價值，以及……霍氏在其中可能隱藏的“貓膩”。
這是一個位于江城郊區(qū)風(fēng)景絕佳地帶的高端度假村項目，規(guī)劃宏大，前景可期。但同時，項目也面臨著資金需求巨大、前期回報周期長、以及……與當(dāng)?shù)卦∶癫疬w安置相關(guān)的潛在風(fēng)險。
霍氏拋出這個項目，顯然是想利用“魅影資本”的雄厚資金和國際品牌影響力，來共同承擔(dān)風(fēng)險，并加速項目的推進。而那所謂的“優(yōu)厚條件”，很可能就隱藏在那些復(fù)雜的合作條款和未來的收益分配之中。
“有點意思。”慕晚清合上計劃書，眼中閃過一絲玩味，“回復(fù)霍氏文旅，就說……我對這個項目很感興趣，可以安排時間，和霍總……親自談?wù)�。�?br />
她特意強調(diào)了“霍總”兩個字。
林薇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就恢復(fù)了平靜：“好的，慕小姐�！�
……
幾天后，霍氏集團頂層，那間曾經(jīng)讓舒窈感到無比壓抑和渺小的總裁辦公室里。
慕晚清姿態(tài)從容地坐在霍予奪的對面。
她今天穿著一身剪裁精良的米白色西裝套裙，襯得她氣質(zhì)優(yōu)雅干練，卻又不失女性的魅力。長發(fā)柔順地披在肩頭，臉上帶著職業(yè)化的、恰到好處的微笑。
霍予奪看著眼前這張與舒窈別無二致、卻又散發(fā)著截然不同光彩的臉，心臟依舊會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和……難以言喻的煩躁。
這幾天，關(guān)于慕晚清的調(diào)查還在繼續(xù)，但得到的信息依舊是那份完美得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背景資料。這讓他心中的疑慮和偏執(zhí)如同野草般瘋長，卻又無處發(fā)泄。
他主動拋出這個文旅項目，確實是想將她納入自己的“掌控范圍”，以便更近距離地觀察和試探。他甚至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一系列在合作談判中可以用來“刁難”和“摸底”的手段。
但他沒想到，慕晚清竟然……如此輕易地就答應(yīng)了見面，而且……還指名要和他談。
這讓他原本準(zhǔn)備好的計劃，瞬間被打亂。
“霍總，”慕晚清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她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只是在進行一場再普通不過的商業(yè)會談，“貴公司的文旅項目計劃書，我已經(jīng)仔細(xì)看過了。不得不說，霍總的眼光很獨到，這個項目的潛力確實很大�！�
她的開場白滴水不漏，既肯定了項目，又捧了霍予奪一句。
霍予奪強壓下內(nèi)心翻涌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公事公辦：“慕小姐過獎了�；羰弦幌蚩春梦穆卯a(chǎn)業(yè)的未來。不知道慕小姐和魅影資本，對這個項目有什么具體的看法？”
他將問題拋了回去，試圖掌握談話的主動權(quán)。
慕晚清微微一笑，身體微微前傾，那雙冰冷的眼眸里，閃爍著自信而銳利的光芒：“看法自然是有的。項目的優(yōu)點很明顯，但風(fēng)險……霍總恐怕比我更清楚�！�
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點出了項目的核心問題——風(fēng)險。
霍予奪的眉頭不易察覺地蹙了一下。這個女人，果然不簡單。
“任何投資都有風(fēng)險。”他淡淡地說道，“關(guān)鍵在于如何評估和控制風(fēng)險�；羰嫌凶銐虻膶嵙徒�(jīng)驗來應(yīng)對這些挑戰(zhàn)�！�
“實力和經(jīng)驗，我自然是相信的�！蹦酵砬妩c了點頭，話鋒卻突然一轉(zhuǎn)，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霍予奪那張因為憔悴而顯得更加冷硬的臉，紅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聲音也似乎變得……更加輕柔，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如同羽毛般撩撥人心的……危險氣息，“不過……霍總最近似乎……心事重重？精神狀態(tài)……好像不太好？”
霍予奪的心臟猛地一跳！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
這個女人！她什么意思？是在嘲諷他嗎？還是在……試探他？！
“這似乎……與我們討論的項目無關(guān)吧，慕小姐？”他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帶著濃濃的警告意味。
“哦？是嗎？”慕晚清卻仿佛完全沒有感受到他的怒意，反而像是真的有些“好奇”一般，微微歪了歪頭，那雙冰冷的眼眸里，第一次，似乎……流露出了一絲除了冷漠之外的情緒——那是一種混合了探究和……一絲微妙憐憫的眼神？
她看著霍予奪，用一種近乎閑聊的、卻又字字誅心的語氣，緩緩說道：
“其實……我這次回國，也聽說了不少關(guān)于霍先生的傳聞呢。”
霍予奪的瞳孔驟然收縮！
“聽說……霍先生三年前，失去了一位……很重要的人？”慕晚清的聲音輕柔得如同嘆息，卻又像是一把無形的、淬了毒的匕首，精準(zhǔn)地、毫不留情地捅向霍予奪內(nèi)心最深、最痛的那道傷疤！
霍予奪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呼吸也陡然急促起來！他死死地盯著慕晚清，眼神里充滿了震驚、憤怒、以及……一種被徹底看穿的狼狽和恐慌！
這個女人！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在他面前提起舒窈？
“聽說……”慕晚清仿佛沒有看到他那幾乎要殺人的眼神，自顧自地繼續(xù)說道，語氣里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感慨”，“那位小姐……很像一只被精心豢養(yǎng)的金絲雀？美麗，脆弱，完全依附于主人而活？”
金絲雀……
這個詞，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霍予奪的臉上！
他確實……曾經(jīng)在心里，如此輕蔑地定義過舒窈！
而現(xiàn)在，這個詞，卻從眼前這個和舒窈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嘴里說了出來！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嘲諷！
“你……”霍予奪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扼住了，連一個完整的音節(jié)都發(fā)不出來！
慕晚清看著他那副深受刺激、瀕臨崩潰的樣子，眼底深處，那抹冰冷的快意，如同漣漪般蕩漾開來。
她緩緩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霍予奪，望著窗外那片屬于他的商業(yè)帝國版圖，聲音輕飄飄的，卻又帶著一種致命的穿透力：
“說起來……我這張臉，似乎……也和霍先生的那只金絲雀，長得很像，是嗎？”
霍予奪的身體猛地一震！
她終于……主動提起了這件事！
“所以……”慕晚清緩緩轉(zhuǎn)過身，那雙冰冷的、卻又仿佛帶著某種奇異魔力的眼眸，直直地看向霍予奪那雙充滿了痛苦和混亂的眼睛，紅唇勾起一抹絕美而危險的弧度，“霍先生這次主動拋出這么‘優(yōu)厚’的合作項目……該不會是……也想把我這只‘來自海外的鳥兒’，一起圈養(yǎng)起來吧？”
“畢竟……”
“得不到的舊愛已逝，找個完美的替代品，聊以慰藉……這種戲碼，我倒是……也聽說過不少呢。”
這句話，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霍予奪那根緊繃著的、名為“理智”的弦！
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因為動作過猛，甚至帶倒了旁邊的文件架！
“你閉嘴！”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發(fā)出了一聲壓抑不住的、充滿了無盡痛苦和憤怒的嘶吼！那雙赤紅的眼睛死死地瞪著慕晚清，里面翻涌著幾乎要將她徹底毀滅的瘋狂！
而慕晚清，看著他這副被自己幾句話就輕易撩撥到失控崩潰的樣子，嘴角的弧度，卻揚得更高，也……更冷了。
舊日的“恩情”？不過是她愚蠢的幻想。
今日的“利息”？
這誅心之痛，才剛剛開始收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