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9 New vision
第一步，是伸出食指摁下推拉門上的鎖扣。
第二步，是拉開這扇雨水蜿蜒的透明玻璃門。
第三步，是看著窗外的小狗渦輪一樣地抖毛。
第四步，是……
啊，好像不用特意邀請呢。它會自己進(jìn)來。
莉莉側(cè)過身，給棕白毛的小狗讓出可供通行的空間。那一雙毛茸茸的、略微泛黃的白色腳掌相繼越過凸起的窗戶軌道，由冰冷的雨夜踏進(jìn)她的房間里面。
她重新把窗戶關(guān)好，俯身看坐得很端正的狗狗：“唔……你是從哪來的？”
它很有做客人的自覺，進(jìn)來后就不再動了，聽到她的問題之后也只是歪著腦袋看著她，不解其意似的。也對，畢竟面前這個使用四條腿走路的家伙只是條普通的狗狗而已，聽不懂她說的話才是正常的吧，她不能奢求所有不會說話的生物都像洛克那樣。
“還是先擦一下吧�！崩蚶蜃匝宰哉Z道。
她找了一條干凈的大毛巾給狗狗擦拭身體，而它的毛發(fā)——她是說，絕大部分毛發(fā)——就像這條毛巾一樣干凈�；蛟S這只狗狗也是某個教職工飼養(yǎng)的寵物？那么，是不是幫它找一下它的主人會比較好呢？
明天，留意一下公告欄上有沒有尋狗啟事吧。莉莉想。
她已經(jīng)差不多擦干了狗狗身上富余的水分。從軟彈的耳朵、凸出的吻部到豐厚的胸毛，再從尚不寬闊的背部到茁壯的四肢，總之，這條原本很干爽的毛巾已經(jīng)吸飽了水變得沉甸甸的了。而它全程都很配合，哪怕是在被摸到肚子的情況下也是這樣。當(dāng)然，在此過程中，她也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它的性別——其實準(zhǔn)確來說是碰到，嗯，這只尚且年幼的狗狗是男孩子。
“我不是故意要碰的哦，”她一邊檢查它的爪子一邊說：“只是因為不小心才這樣！我會假裝我沒發(fā)現(xiàn)的！”
狗狗用它那雙圓圓的眼睛看著莉莉，突然很清脆地叫了一下：“啊嗚！”因為眼窩深，又被莉莉的身形遮擋，即便在開燈的室內(nèi)它的眼睛顏色也不那么清晰。
“是真的！”莉莉又強調(diào)了一遍。她剛剛檢查完它的爪子，和預(yù)想中的情況差不多，白色的腳毛已經(jīng)染成了臟臟的土灰色，透粉的棕色肉墊上也沾了些濕潤的泥土和細(xì)小的砂礫。畢竟在下了雨的地面跑了不知道多久嘛……莉莉掐著狗狗的腰將它一路抱到浴室，用自己的香波給它洗了爪子。它的肉墊很嫩，沒有粗硬的角質(zhì)，就好像平時根本不走路一樣�？梢娫诩乙词丘B(yǎng)尊處優(yōu)的一條小狗、要么是好吃懶做的小狗一條。
“你不走路的嗎？”她捏了捏狗狗的爪墊問�！拔疫�以為雪橇犬都很愛運動呢�！�
狗狗發(fā)出一串嚶嚶嗚嗚意義不明的聲音。隨后它低下頭，伸出薄軟的舌頭舔了舔她的手。
小狗是很可愛不錯，但莉莉還是要洗手。她有一點不影響生活的無傷大雅的潔癖。而它就連她洗手的時候都要跟著，步音很輕，以至于根本沒讓她察覺，險些在她回身時被她踢到。
媽呀！莉莉駭?shù)眯⌒〉叵蚝笸肆艘徊�，輕輕地叫了一聲：“啊！”狗狗倒是鎮(zhèn)定自若，聽到她的叫聲之后也只是歪一歪腦袋看她，從頭到尾一聲都沒叫，仿佛差點被意外傷害的不是它一樣。莉莉很快反應(yīng)過來自己是沒理由叫喚的，羞愧得蹲下身子跟它對話：“對不起對不起……沒踢到你吧……”
這點微乎其微的險情讓之后的莉莉更加仔細(xì)更加耐心地為它烘了毛發(fā)，全程歷時三十三分鐘——好在它現(xiàn)在還只是一條小狗。雖然為狗狗服務(wù)也是一件挺讓人幸福的事情，但累得半死的莉莉還是覺得自己有必要去瑟奇加那里偷師他用過一次的那個盧恩魔法。她找了一個空的金屬餅干盒給它當(dāng)水碗（莉莉就知道這些漂亮精致的盒子早晚有一天能派上用場！不扔是對的），又從衣柜的陰暗角落找出一條花紋過時的毯子簡單地做了個大小剛剛好的窩。本來還想把地板上的濕爪印給清理掉，可是看了半天還是因為覺得很可愛所以沒舍得動手。于是最后只對小狗施了清潔咒。
反正明天早上應(yīng)該就干了……就讓它留在地板上吧。這樣想著，她最后一次蹲下身，和毯子上的小狗面對面，“我先去睡了哦！寶寶�！闭f著，雙手捧住它的狗腦袋很實在地親了它的臉頰一口。
禮尚往來似的，狗狗也用濕潤的鼻頭蹭她的鼻尖，惹得莉莉咯咯笑了兩聲：“你在親我嗎？”不過，當(dāng)它試圖舔她的時候莉莉還是眼疾手快地把手插到了自己和它的嘴筒子之間：“停！舌吻就不禮貌了。”
它安靜地趴下去，沒有再試圖發(fā)出點什么聲音來博取她的注意力，于是莉莉就拖著疲乏的身軀上床了。她將狗狗的毛一絲不茍地烘到干透，卻沒有烘干自己的頭發(fā)，不過這倒也沒什么影響，因為折騰一晚過后她的頭發(fā)也早已干得七七八八。關(guān)掉床頭燈之后，莉莉很快就抱著自己的狗狗玩偶沉沉睡去，只留給地上的小狗一個看不完整的背影和輕到聽不真切的呼吸聲。
于是，它站起來。
實在是太矮了，這副身軀。即便是站在有些高度的毯子上也沒辦法將床上側(cè)臥的這個人盡收眼底。在朦朧的夜色中，它輕巧地躍上那張床榻，從她微微蜷曲的腿上跨過，來到被她分割的床的這一側(cè)。
借助于這雙屬于犬科動物的眼睛，它看清了床上的一切：
她鬢邊一縷不太聽話的貼在側(cè)頰的頭發(fā)，鬈曲的末梢正隨著呼吸的頻率一顫一顫地起伏著；濃密、卷翹的睫毛安靜地蓋在眼下的皮膚上，眼球沒有轉(zhuǎn)動，大概此刻并未做夢；雙手緊緊環(huán)抱著一只看著有點像狗的毛絨玩具，不僅是臉，大半個身子也相當(dāng)蠻橫地壓在它上面。
狗垂目看了好一會兒，突然低下頭咬住那只承載了她大半體重的狗玩偶的鼻子，毫無來由地向外拖拽。它用的力氣遠(yuǎn)超小狗與主人玩鬧時該用的量度，若不是此時身量尚小，說不定真能將這只填滿了棉花的假狗從她懷里抽走。
——把這只假狗拽出來的話，她是一定會醒過來的吧？
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只是為這股外界施加的蠻力感到本能的不安、蹙起原本舒展的眉頭而已。
它凝視著她顫動的睫毛，良久，還是松開齒關(guān)。
……
罷了。
棕白體毛的犬只輕巧地躍過名為莉莉·菲爾德的山脈，在她頸后的位置臥下了。
這樣睡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