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9 梅開二度的抽獎
莉莉始終沒有給小狗取名。心情好的時候她叫它“狗狗”“寶寶”，心情不好的時候就一口一個“壞狗”，不好不壞的時候多用“你”或者“喂”。能用來叫它的稱謂有很多，就像一開始叫班迪特那樣——盡管浣熊并沒有這樣好的待遇——沒必要非得給它取一個名字。反正她知道自己是不會一直養(yǎng)著它的。既然不會一直養(yǎng)著，又何必起一個只存在于她和它之間的名字在離別之日徒添傷心呢？
是的。早該知道是這樣的，所以也就不該對它的離開過度傷心。很奇怪，或許稱得上某種意義上的“很有緣分”，在她因為某件事準(zhǔn)備離開學(xué)校的時候，它也從她的宿舍里消失了——不是往常那種出去撒野式的“消失”，而是再也沒有回來的那種真正意義上的消失。
莉莉站在如一個月之前那樣空蕩蕩的寢室里，很罕見地感受到了冷清。
……還要找嗎？
她微微抿起雙唇。
……反正，她也要暫時離開這個學(xué)校了不是嗎？
讓她不得不暫時離開這個學(xué)校的“那件事”要從三天之前說起。三天前，莉莉在同學(xué)們的躁動中很偶然地捕捉到一點風(fēng)聲——好像，這學(xué)期學(xué)校跟學(xué)城的中央研修院有為期一個月的交換活動。她能從他們的急躁與渴望中看出這次機會的難得，就像是每個人都削尖了腦袋那樣想要得到那個百里挑一的名額似的。然而，當(dāng)天中午艾爾伯特校長便宣布，他們又將——是的，又將以抽獎的形式確定這次交換的資格。于是，那些躁動不安的靈魂中的許多個又霜打茄子似的蔫了。
之所以說是“許多個”，是因為不是所有人都堅信自己不會是莉莉·菲爾德式的幸運兒。至于幸運，本來也就是金錢可以運作的。然而，讓登門拜訪的學(xué)生和家長詫異的是，這一次，艾爾伯特用標(biāo)志性的微笑佐以溫煦如春風(fēng)般的語氣彬彬有禮地答道：“可是，先生們，所謂運氣，不就是天注定的東西嗎？”
失望、憤怒、同時又無可奈何地，上門者離開了。同天下午，艾爾伯特便公開了這次抽獎的規(guī)則：所有一年級的學(xué)生排隊抽取黑箱中的紙條，數(shù)字最小者——也即抽到“1”的那個人得到本次交換的資格。
上臺抽取號碼牌的時候，莉莉能夠感受到臺下人的目光如有實質(zhì)地落到她身上。她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害怕幸運兒再次幸運，是吧？但是很可惜，讓他們失望了，這次莉莉抽中的倒不是1，而是那個最令人惋惜的、唯一可用“擦肩而過”來形容的數(shù)字——2號。
唉，與大好的留學(xué)機會失之交臂了啊。她嘆了口氣，把紙條對折后塞進(jìn)口袋里。這一次，同學(xué)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又微妙地轉(zhuǎn)變?yōu)橐环N釋然后的同情。好吧，莉莉只能安慰自己，做那個只差一步的倒霉蛋總好過又成為百里挑一的幸運兒，平白招人妒忌。
是……吧？
當(dāng)1號中獎?wù)呃氖旨奔泵γΦ卣f要將留學(xué)資格順延給她的時候，莉莉簡直傻眼了。不是之前還勾心斗角暗流涌動爭破腦袋只為這一紙交換文書嗎？現(xiàn)在又是演的哪一出呢？她試探著問：“怎么了嗎？怎么突然不去了？”
1號滿頭大汗，做出一番為難的模樣：“嗯……家里有事去不了了，我也覺得很惋惜。”
真的嗎？莉莉不太相信，可這種事兒就像是走在人流喧嚷的街道上被面善的女孩分發(fā)了一看就很美味的甜點一樣，她十有八九會擔(dān)驚受怕地吃掉。不是沒疑心過其中有鬼的可能性，但最終占領(lǐng)理性高地的還是那點兒嘴饞。沒有辦法，因為莉莉總是相信自己會是那個存在偏差的幸存者——難道她不是上天所偏愛的女主角嗎？不然為什么會是她抽到入學(xué)的資格呢？
她悄悄地問了蘿西，原先的那個中獎?wù)邽楹瓮蝗粵Q定放棄交換名額，她感覺大家都挺眼饞這次機會的。只是沒想到消息總是靈通的蘿西這一次也不太確定了，撓了撓頭回答：“好像真的是因為外祖母突患急病。據(jù)說時日無多了，大概是想多陪陪老人家吧？”
啊……是這樣嗎？這樣的理由莉莉倒是能夠信服，可她還是不懂為什么其他同學(xué)沒有試著來爭搶這個名額。難道是因為比起失去交換機會，這群追求光鮮履歷的逐利者更畏懼學(xué)院的規(guī)則？呃……也不是沒有可能吧。被原定的中獎?wù)呃バｉL辦公室簽交換協(xié)議書的時候，莉莉還有些恍惚的感覺，也不知道自己猶猶豫豫地答應(yīng)接受順延這一步是否真的走對了。
校長艾爾伯特倒是沒有流露出絲毫驚訝的模樣。看見莉莉和原定的中獎?wù)叱霈F(xiàn)在自己辦公室的時候，他臉上的微笑沒有半分詫異導(dǎo)致的裂痕：“你來了，莉莉�！边@句耐人尋味的話甚至給莉莉一種此事他早有預(yù)料的感覺——為什么他好像早就知道會是她來到辦公室里呢？她看了一眼身旁的1號中獎?wù)�，心想，難道是這個人早就通知老師了嗎？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筆尖因遲疑在名字與姓氏之間落下一個難干的墨點的時候，她仍然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現(xiàn)在木已成舟，既然已經(jīng)在協(xié)議書上簽署了“莉莉·菲爾德”這個名字，她就必須要在幾日后踏上前往學(xué)城的旅途了。
她沒有注意到原定中獎?wù)吣樕下冻鋈玑屩刎?fù)的表情。想著要知會瑟奇加一下，于是，懷著復(fù)雜沉重的心情來到了禁書閣，還沒有開口，就已經(jīng)用神情和動作告知了他這件事的性質(zhì)。他淡淡地笑了笑：“……今天，是有什么對我而言不好的事情發(fā)生嗎？”
她的手依然抓在裙子上：“……瑟琪，先聽我說完好嗎？”
他用淺淡得能溶化在水里的笑意回應(yīng)：“好啊，莉莉�！�
“是這樣的，瑟琪，”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后，莉莉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那樣，將一切和盤托出：“我可能要去學(xué)城了。交換一個月。你可能會好奇我是怎么得到這個機會的，畢竟我的家世和成績都不出眾……沒錯，就是和我進(jìn)入這所學(xué)校的方式一樣，通過兒戲一樣的抽獎活動得到的�！�
他靜靜地聽著，依循她的要求一言不發(fā)，緘默得如同一尊無生命的人偶。原本是她自己提出的請求，可看到他真的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之后莉莉反倒有些心慌了。她垂下眼睛，手將裙擺攥出熨斗才能燙平的雜亂褶皺：“我——我希望你能夠支持我，瑟琪。你知道我沒有很出眾的條件，無論家境還是成績，如果不是這次瞎貓碰到死耗子拿到名額的話，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出國留學(xué)。所以——”
而他恰在此時填補了她因為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所導(dǎo)致的、塌方一般的話語空隙：“我當(dāng)然會支持你，莉莉�！�
莉莉看著他，先是愣了一秒鐘。
隨后她的唇角漸漸上揚成彎翹的弧度，很慢很慢地笑了一下。
接著，她站起身來，抱住他清癯的身體，輕聲附在他耳邊說：
“謝謝。”
“你的愛讓我覺得自由。”
——
已經(jīng)申請了一個新的ao3賬號，如果風(fēng)頭還是這么緊的話，后續(xù)章節(jié)先更在ao3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