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
盛夏,蟬在樹上吵鬧個不停。
培訓機構(gòu)里,顧天真剛結(jié)束上午的課程。
她嘴里咬著早餐剩下的半塊三文治,用手背胡亂擦拭汗涔涔的額頭后,快速地回復妹妹的消息。她讓妹妹以學業(yè)為重,不要去做暑假工,學費和生活費包在自己身上。
停頓了一下,為了讓妹妹放心,顧天真追加了一句——你姐有錢。
發(fā)完信息之后,她非常豪氣地給妹妹的銀行卡轉(zhuǎn)了2000。
一劃扣,卡里的余額不滿1500。
咽下有些發(fā)酸的面包,顧天真再一次認真地研究起自己的課表。
每天上班八小時,一天兩百五十,還不管三餐,扣除路費和飯錢,時薪才25元。
一個月的收入遠不如外賣小哥。
這樣下去妹妹和她的學費什么時候才能攢夠?總不能真的去賣腎吧!
爸爸是三線城市普通工廠的技工,媽媽為了照顧姐妹當起全職主婦,當兩姐妹長大些后為了生計去超市當售貨員,前幾天因為搬貨扭傷了腰。
顧天真不想,也不舍得讓他們繼續(xù)操心。
頓時,她肩膀特別沉重,如有千斤重擔壓著。
上蒼似乎聽到她的哀嚎和求助,和她私交較好的一個朋友,也是趁著暑假留校做兼職,給她發(fā)了一個家教招募信息,教學對象是個小學三年級的女孩。
顧天真給朋友撥了個電話。
“時薪500?是不是多寫了一個零?”
“你沒看錯,據(jù)說小孩的爸是個超級富豪,老錢那種,人家住在半山腰呢!”
“……你怎么不去?”
“簡歷被pass掉,說我長得太漂亮了。”
“……”
當晚,顧天真針對性地修改了自己履歷,還特地換了一張很普通的證件照,按照招募信息發(fā)到對應(yīng)的郵箱里。
過了暑假就是重本研三,她的教學經(jīng)驗相當豐富,大學的時候就開始利用寒暑假做家教,除了周末會來培訓機構(gòu)教書之外,偶爾也幫忙著搞科研的導師上上專業(yè)課,教學對象是大一、大二的學弟學妹。
一天到晚忙到雞飛狗跳,她硬是擠出休息時間考了普通話證書和高中教師資格證。
最重要的是顧天真覺得自己和漂亮這個詞不太掛鉤。
競爭對手很多,她還是拔得頭籌。
一周之后,顧天真按照對方給的地址乘坐公交趕往目的地,巴士在山腳停了下來,司機師傅還很好心地提醒她得走30分鐘才能抵達目的地。
走得滿身大汗的顧天真一邊走,一邊腹誹。
她不理解為什么要把別墅建到半山腰去,還沒有公交地鐵。
途徑的勞斯萊斯無聲地回復著她的疑惑。
好不容易到了傳說中的別墅,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栽種綠竹的玄關(guān),在傭人的指引下,她途徑四分之一足球場面積的草地,從門廳進入到處處透著精致和低調(diào)奢華的寬敞客廳,沿著樓梯走到了二樓,這才第一次見到了她的學生。
女孩的房間甚至要比她的家還要大,窗邊是半墻的矮柜,擺放著諸多玩具,她正躺在房間里的沙發(fā)上玩平板游戲。
聽到有動靜,她眼都不抬一下。
性格傲慢,可長了一副好皮囊。
皮膚白皙,是那種健康的白,長且黑的睫毛在眼瞼留下一大片暗影。
漂亮得像童話故事中的小公主。
傭人仿佛習慣了她的作風,指引顧天真坐過去,她下樓為他們準備水果。
“琳瑯你好,我叫顧天真,你可以叫我顧老師�!彼呓�,坐了下來。
蘇琳瑯置若罔聞,繼續(xù)我行我素地沉迷在游戲中,眉宇微蹙,隱有煩躁。
“我?guī)湍�。�?br />
說著,顧天真抽走她的平板,在她蓄著怒火的注視下輕輕松松地過了最新這關(guān)。
教學群體以中小學生為主,為了拉進和他們的距離,她玩了不少游戲,甚至還會去看通關(guān)攻略。
搶回平板,蘇琳瑯點擊屏幕的通關(guān)獎勵,嘴角帶笑,口上卻說:“別以為陪我玩游戲,我就會讓你留下來。”
“我是受你爸爸聘請過來教你數(shù)學的老師,不會待太久,最多2小時�!鳖櫶煺娌槐安豢海f完后看了手表,更正道,“1小時50分鐘。”
她不愿意久留的態(tài)度令蘇琳瑯感到稀奇,這和她接觸的很多人都不太一樣。
甚至沒有一丁點討好她的意思。
蘇琳瑯稚嫩的小臉流露出不符合年齡的深沉,眸光透著審視:“你是男是女?”
她太高,即便是坐著的狀態(tài),就像座大山一樣佇立在她旁邊,其次是她一頭短發(fā),厚重的劉海遮住了額頭,沒有修剪過的眉毛又黑又濃,身上沒有絲毫脂粉味,隱隱約約還能嗅到汗的氣息。
有點不修邊幅,眼睛倒是蠻大的。
看久了竟覺得很順眼。
顧天真從背包里掏出身份證,朝著小女孩指著性別這一欄。
然而小女孩還是一臉質(zhì)疑。
為了打消她疑慮,她抓住蘇琳瑯的小手往胸口一放。
“女的,性別和你一樣,如假包換�!鳖櫶煺嬲f。
被她如狼似虎的操作震驚得一批,小女孩訥訥地說:“好軟�!�
“這回信了吧�!鳖櫶煺姘焉矸葑C放回包里。
“更加不能留下來了!”蘇琳瑯滿臉敵意,“你會勾引我爸爸的!”
突然被扣了好大一頂帽子,顧天真總算理解為什么不能找太漂亮的家教老師了。
原來是顧忌這位小公主的感受。
顧天真很想回懟一句——你以為你爸是吳彥祖�。�
為了五斗米,她壓著脾氣朝蘇琳瑯擠出一個溫和友善的笑,富有耐心地說:“顧老師我呢,還在學校讀書呢,從來沒想過談戀愛喔,何況你爸爸品味這么高,他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小女孩挑剔的目光掃了她兩眼,認可地點頭:“說的也是�!�
“……”
她有這么差嗎?!
突然之間,顧天真對她爸產(chǎn)生了好奇。
到底是怎么樣的混蛋才可以教育出一個目無尊長、毒舌傲慢的女兒?
說時遲那時快,耳邊傳來蘇琳瑯雀躍的歡呼聲:“爸爸——!你回來啦——!”
倏地一下,小女孩從沙發(fā)里彈了起來,光著腳丫子沖過去,如一陣旋風。
顧天真看向那邊。
門口站著一個男人,他身姿頎長,穿著裁剪得體又合身的西裝,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
有人戴眼鏡像是給五官罩上一層布,非常拉低顏值,可落在他身上,襯得刀削斧鑿式的五官更加立體,整個人透出一股斯文儒雅又沉穩(wěn)淡定的氣息。
讓人看了挪不開視線。
不知道他在那邊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