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蕭璟瞧著她眼里的怒氣,笑意更冷,拍著她臉頰,寒聲道:“怎么?這樣看著我作甚,我哪句話說的不對?嗯?是你沒有蠱惑陳晉背主叛逃,同他孤男寡女一道走了千里路,讓他把你送到江南地界,還是你沒有背著陳晉,和沈硯糾葛不清?你說,陳晉若是知曉,他為了你叛主,留了沈硯的命,把他和你那女兒尋地安置,而他舍命帶出來的你,在他安排的舊宅,用著他寄來的銀兩,卻整日和沈硯牽扯不清,會怎么想呢?”
陳晉……
這個名字落在耳中,云喬眼里霎時就蓄起了淚珠。
她聽著蕭璟提及陳晉,白著臉驚惶地問:“他在哪?你把他怎么了?”
蕭璟瞧著她驚惶問話的樣子,眸光極其的冷。
抿唇淡聲道:“怎么了?叛主的奴才,自然是殺了。至于尸體,自然是碎尸萬段,寸骨未留。”
他說話聲音寡淡,好似死的人,連路邊的螻蟻都不如。
云喬渾身麻木,緊攥著的手,那指甲幾乎將掌心掐爛。
碎尸萬段……
寸骨未留……
她眼眸含淚,看著蕭璟,那雙眼睛里的恨帶著對陳晉的愧疚,濃烈極了。
“蕭璟,你這樣的人,遲早要下地獄!”
她在詛咒他,這一刻,口口聲聲,恨不得他去死。
蕭璟臉色極其難看,手掌落在她后頸,緊撫著她皮肉,望著她那溢滿恨意的眼眸。
壓著怒火,笑音淡淡,嗤道:“怎么?他死了你這樣難受?恨不得要我給他賠命是嗎?”
他說著話,撫著她后頸的手,驟然用力,將云喬頭抬起,逼著她昂首望著他。
云喬后頸皮肉發(fā)疼,不自覺蹙眉痛哼了聲。
咬牙怒目而視,聲音帶著哭腔沙啞,一字字道:“是,該死的人明明是你!”
云喬罵著他,眼尾的淚珠從臉上滑落,滴在了懷中女兒臉上。
似是母女連心,知道娘親此刻痛苦,小丫頭哭著從云喬懷中爬出,伸手狠狠撓了蕭璟手背一下。
這一下力道極狠,撓出一條小小的血痕。
蕭璟微微蹙眉,低眸看去,目光落在那和云喬生得已很是相像的小丫頭臉上,眼眸低沉,瞧不出意味。
云喬怕得立刻將孩子重新拉入懷中,小心護著。
一旁的沈硯也神色著急,想要護著孩子。
他們都恐怕蕭璟會對女兒不利。
此時本能的護在孩子跟前。
這一幕,實在是刺眼。
蕭璟耿耿于懷的,正是云喬因著這孩子,始終和沈硯牽扯不清。
只要有孩子在,父母雙方,哪里能真的斷得干凈呢。
除非,另一方,已經死了。
亦或者,孩子沒了。
蕭璟目光沉沉,伸手撫了撫云喬鬢邊軟發(fā),緩聲道:
“云喬,我給你個選擇,你,親手殺了沈硯,從前種種,我既往不咎,陳晉的事,也絕不會再提,更會讓你,將你女兒帶在身邊撫養(yǎng),來日給她尊榮富貴,必不虧待。當然,你也可以不要這個選擇。不過,我實話告訴你,今天,沈硯和你的孩子,只能活一個。”
第256章
回京
他在她耳畔低語,話音溫柔輕緩。
卻說著如此可怖的言語。
云喬臉色煞白,驚惶搖頭。
蕭璟告訴她,沈硯和孩子只能活一個,說是給了她選擇,其實也沒有選擇。
他既知道云喬在意女兒遠勝自己性命,就清楚云喬絕不會在沈硯和孩子之間選沈硯活命。
退一萬步講,即便云喬真的選了沈硯。
蕭璟也絕不可能放過沈硯。
反倒會因為云喬選了沈硯,更加想要了沈硯的命。
哪有什么選擇啊,無非是把云喬往絕路上逼。
可是,云喬這樣的性子,要她殺人,還是昔日枕邊人,即便并無情分,她也下不去手。
蕭璟冷眼看她搖頭,看她驚惶,將匕首,塞在她掌中。
而后,握著她手掌,讓她掌心,不得不攥緊匕首。
方才側眸,看向一旁狼狽倒在地上的沈硯。
沈硯目露驚懼,神色倉皇。
只一瞬間,蕭璟便攥著云喬手,猛然將她身子拉起,一刀落在了沈硯心口。
“不……別……不要……”云喬話音哭喊,卻掙不脫蕭璟的桎梏。
只能眼睜睜看著,蕭璟攥著她的手,把匕首,刺入沈硯心口。
血水淋漓模糊,沈硯目眥欲裂,口中涌出鮮血。
云喬眼前全被血色染紅,手指不斷顫抖。
淚水潺潺落下,砸在沈硯心口傷處。
他艱難的動作,抬眼緊緊望著云喬和她那被蕭璟握在懷中的手。
費盡力氣伸出手,想碰一碰云喬落淚的眼眸。
手指將將觸到云喬臉頰時,卻被蕭璟狠狠甩落。
斷了一指的手,猛砸在地上。
沈硯也沒了聲息,無力闔上了眼簾。
他已經倒下沒了動靜,卻還沒咽氣,只剩最后一口氣吊著了,這一刀再用力些,或是再捅上一刀,當場就能結果了他。
蕭璟眉眼冷厲,攥著云喬的手,用力往下壓刀刃。
云喬哭得哽咽,說不出話來,滿手鮮血,不住的抖。
一旁的小丫頭,被她另一只手,緊緊捂著眼睛。
血水,卻還是濺在了小丫頭身上。
孩童哇哇啼哭,云喬哽咽難言。
一手抱著女兒,另一只沾滿了沈硯鮮血的手,一個勁的抖。
眼神空洞,像是一具被抽取心魂的木偶。
她像是回到了,那一天長安城郊,親手殺死對她不軌的歹人時。
渾身衣不蔽體的難堪,讓人扯去裙衫的羞辱。
一鞭子又一鞭子,抽在身上的疼痛。
和那一夜,綁在她身上,難以掙脫的繩索。
她無助,又絕望,不得不在絕路中用那碎裂的碗瓷片子殺人。
然后在血水里,抱著自己,睜眼望月,熬到天明。
等了好久好久,才等到她的郎君來救她。
秘藥折磨,血水污眼。
那一刻,她忘了和他之間的種種難堪糾葛,本能的撲在他懷中,抱著他一聲聲的問他,怪他來的太遲,怪他不知道,旁人都欺負她。
昔日光景在眼前一閃而過,云喬在淚眼血污中,再度看向眼前的男人。
她又一次手染鮮血人命,她又一次,在血水里望向他。
從前,她以為,他來了,她就得救了。
即便恨他怨他,卻也本能的依賴他。
可這一刻,云喬眼里,只有淚水,而無光亮。
她覺得活著真的好難好難啊,她等不到救她的人,只見到豺狼虎豹……
江南光景里,所有的歲月靜好,都在這一刻被撕碎。
云喬沒了氣力同他掙扎,也沒有了嘶吼求生的心力。
她笑了笑,看向蕭璟。
那雙眼睛里,是讓人看不清的復雜情緒。
她累了,好累好累,好疼好疼,她想歇一歇,真的想歇一歇。
云喬無助的,闔了闔眼簾,再也撐不住,倒了下來……
臉上滿是淚水的女子,渾身脫力軟倒,蕭璟下意識將人抱在懷中,一時慌了陣腳。
他只是想逼云喬徹底斷了和沈硯的牽扯,卻不曾真的舍得傷了她身子。
此時也顧不得一旁奄奄一息沒了動靜的沈硯,忙就將云喬抱在懷中,急聲喚:“快去喊太醫(yī)!”
護衛(wèi)趕忙領命去請人,余下另一個護衛(wèi)瞧著一旁倒在地上的沈硯,視線猶豫的問:“主子,那他呢?如何處置?”
蕭璟抱著云喬在懷里,聞言看向一旁已經沒了動靜的沈硯,寒眸冷厲,抿唇道:
“帶下去處理了�!�
人還沒死,處理了,也就是說,殺了。
護衛(wèi)聽罷,忙將沈硯拖了出去,外頭候著的李二公子,遠遠瞧見沈硯被人拖了出來,心口全是血。
齊王交代過李二公子,要保下沈硯的命。
原本李二公子也是想著只要蕭璟得了那里頭的女子,必定也是把沈硯交給手下人處置,屆時自己悄悄運作,保下沈硯的性命應當也不難。
誰曾想,這沈硯居然在里面就出了事。
難不成,是蕭璟竟然親自動手。
若真是那位太子殿下親自殺的人,怕是小命已經難保。
李二公子心下權衡,惦記著齊王的吩咐,到底還是硬著頭皮,迎了上去。
口中道:“方才已經走了一位護衛(wèi)請?zhí)t(yī),殿下安危要緊,跟前可不能缺了人,您還是守在此處護衛(wèi)殿下要緊,這人,小的來處理了就是,您且放心�!�
確實,此地不是京城的東宮,而是一陌生地界,蕭璟跟前不能缺了護衛(wèi)。
這護衛(wèi)聞言,心下衡量了番,又哪里知道,這李二公子是想著保下沈硯的命,匆匆頷首應下。
內室里,云喬面色慘白,被蕭璟抱在懷中。
她懷里的小丫頭,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伸手想摸一摸自己娘親。
帶著奶音的哭腔,一聲聲的喊:“阿娘……阿娘……你醒醒……你別睡……阿娘……”
蕭璟耐著性子,由著這奶娃娃喚云喬,想著云喬這般疼愛著孩子,說不準能叫醒云喬來。
可小丫頭一個勁的喚,云喬卻沒有半點動靜。
良久后,太醫(yī)終于被護衛(wèi)帶來。
太醫(yī)瞧見云喬,心下大驚,卻也沒流露什么異樣,忙動手給云喬診脈。
“她怎么樣了?要不要緊?”
太醫(yī)暗暗打量了蕭璟一樣,蹙眉道:“回殿下,驚懼過度昏厥,并無大礙。睡一覺,睡醒服下安神藥便可�!�
蕭璟送了口氣,緊繃的身子稍稍緩了些許僵硬。
抱著云喬起身,吩咐護衛(wèi)道:“備馬車,啟程回京�!�
話落,看向一旁的孩子和那婆婆,抿唇道:“把這孩子和那婆子一道帶上”
第257章
壞蛋
一駕馬車自江南北上。
姑蘇城李家暗室,埋在血水里的沈硯渾身扎滿銀針,痛苦地醒來。
輪椅上的齊王聽到動靜,側眸看向他。
“醒了?倒不枉我費心救你�!�
齊王聲音淡冷,看向他的眼神,和蕭璟那種居高臨下的傲然,極為相似。
沈硯抖著那斷了一指的手,惴惴不安。
“你是誰?我在哪?是你救了我?”
他惶惶難安,齊王瞧著他,拍了拍輪椅扶手。
淡聲道:“對,我救了你。至于我的身份,呵,那斷了你一指的人,乃是我七弟。”
當朝太子,行七。
沈硯知道眼前人是皇子出身,應是位王爺,當即爬起來,頂著一身的銀針,磕頭叩首道:“小的多謝殿下救命之恩,定當結草銜環(huán)以報!”
齊王淡笑了聲,眉眼分外陰翳。
“不,我不需你報恩,只需你同我一道報仇。
你的手,和我的腿,是同一個人廢的。
沈公子,奪妻殺父之仇,斷指廢身之恨,怎能不報呢?
你惶惶如喪家犬,不全賴我那好弟弟所賜嗎?”
這齊王,話音里全是蠱惑,沈硯聽著,也被激出恨意,他握著自己斷了一指的手,心底恨意滔天,卻又畏懼蕭璟權勢。
喃喃道:“可……可他是當今天子,我不過一介草民,如何如何能報仇啊……”
齊王聽著他話音,眉心微凌。
嗤笑了聲道:“太子又如何,他只要未登上帝位,就不是這天下的主子,總有法子,能拉他下馬,你放心,我會幫你的�!�
齊王自己也瞧不上這沈硯,知道他不可能真有什么大作用,救下他,更多的,是為了來日惡心蕭璟。
云喬,是目前為止,齊王所能看到的,唯一一個,讓蕭璟失了理智的人。
也是蕭璟唯一碰過的女人。
他養(yǎng)了那么多像明寧的美人,一個都沒派上用場。
倒是這不知哪個犄角旮旯闖出來的女子,成功得了蕭璟青眼。
那蕭璟眼里,世上哪個人跟他的江山性命手中權勢比,怕是不值一提。
可那叫云喬的女子,卻能讓蕭璟搏命去救。
偏生那女子,是不情不愿地跟著蕭璟。
既然不甘愿,那蕭璟心里那根刺,就難消。
沈硯是云喬舊日夫君,是她女兒的親生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