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是他殺了她的女兒!
宮門內(nèi)是處荒廢的宮院,
云喬被捂著口鼻拖進來后,那些人便拿繩索綁住了她手腳,口中還被塞了一堆枯黃的野草堵著。
她說不出話來,只一個勁兒掙扎。
壓著她的奴才將她制住時,云喬掙扎間,連衣領(lǐng)都被扯開了些。
她沒了力氣,被制服在地,昂起頭顱看向那前頭一個戴著帷帽的女子。
瞧見了帷帽下的鞭痕,和那女子的臉。
腦海中有什么熟悉的記憶在冒著,云喬腦袋有些疼。
是那個趙家小姐,可她為什么綁自己?
那女子俯身蹲在她前頭,居高臨下看著被壓倒在地上的云喬,目光在她被扯開的衣領(lǐng)里露出的那抹牙印吻痕上停留。
伸出手來,狠狠擰在云喬脖頸處的皮肉上,恨不能將她頸間青筋擰斷。
云喬疼得痛喊,卻被口中的枯草堵住,說不出話來。
趙兮兒摘了帷帽,目光全是陰狠,手上更加用力,將云喬皮肉上蕭璟留下的紅痕,擰得全是淤青。
云喬疼得眼淚流出,明寧得意的笑。
“這就哭了,可還沒給你上大戲呢。
云喬,我這張臉,全都拜你所賜,我可不會放過你�!�
她說著,手上繼續(xù)用力,開口吩咐跟著的下人道:
“把那老婆子帶來,讓她瞧瞧故人,看看可還認得出來嗎?”
里頭荒廢的宮院內(nèi),一個婢女帶著個穿著嬤嬤服飾的老嫗走了過來。
云喬眼里都是疼出的淚水,隔著淚眼朦朧,瞧不見人。
一直到那老嫗走到近前,她才終于看清。
沈夫人?她怎么在這?
云喬目露驚詫,沈夫人滿眼含恨。
趙兮兒得意地看著她和沈夫人見面,松開了掐著她皮肉的手,拍掌叫好。
“真是好一場大戲呢,瞧,這許久未見的婆媳,可算是見面了。
云喬,你還記得你這婆婆嗎?
沈夫人,你又還認得你這兒媳嗎?”
趙兮兒說著話,云喬腦子又亂又疼。
沈夫人,沈硯的母親,也是她的婆婆,不是該在江南沈家嗎?
如何會到了宮中,記憶中不過數(shù)月過去而已,怎么她瞧著,卻像是老上了十歲不止。
云喬下意識喊了聲:“婆母,您怎么……”
她話未說盡,
那老嫗張著口,支吾不清的罵,說不出清楚的話語,和一雙渾濁的眼里卻都是怨恨憎惡。
沈夫人張著嘴咒罵,云喬瞧見她張開的嘴巴里,空蕩的舌根,面色劇變。
腦海中的畫面一閃而過,她瞧見一根長劍,削去了人的舌頭,而蕭璟就是那持劍之人的主子。
是蕭璟,是蕭璟削了沈夫人的舌頭。
沈夫人沒了舌頭不能說話,氣怒上前,沖著云喬臉就是一陣打。
‘賤婦!都是你害了我們一家,你去死,你去死,我要殺了你!’
那沈夫人眼里都是恨意,打了云喬臉上數(shù)下,又動手去掐她脖頸,恨不得殺了她。
云喬脖頸生疼,極盡窒息,拼命地掙扎。
趙兮兒瞧著,幸災(zāi)樂禍地笑著,掩唇道:
“喲,瞧瞧,你這婆婆,恨不得殺了你呢,你也別怪你婆婆動怒厭憎于你。
若不是你,沈家怎么會出事,沈大人怎么會人頭落地,沈家滿門的男丁怎么會個個被問斬,一家子的女眷,又怎么都被送進官妓坊。
我可是聽說了,你跟著殿下從揚州離開時,沈家宅院里的血,洗了足足有一整夜呢。
云喬,你這個賤人就是個禍水,走到哪里都要害了別人的。
你害了你的夫家,害了你的夫君,也害了你的孩子。”
這一番話聽進耳中,云喬眼眸劇烈顫抖。
孩子,孩子……
她的孩子!
云喬被沈夫人掐著說不出話來,脖頸處疼得要命,人也幾近窒息,滿臉的淚水,口中堵著的枯草,還磨破了她唇上的皮肉,滲出血來。
腦海里畫面交織錯落,她眼前光影閃過。
好像看見了沈家那一日,漫天的血色,和那個,站在血海里的,眉眼沉凝,高高在上發(fā)號施令的男人……
只是那一幕,只有那一幕。
停留在眼前,像是怎么驅(qū)都驅(qū)散不了的噩夢一般。
云喬不能說話,趙兮兒的聲音卻始終未曾停下。
“你失憶了是嗎?
不記得了是嗎?
你忘了你婆家滿門男丁是怎么死的了嗎?
你忘了你那夫家滿門身首異處,是何場面了嗎?
你忘了你的女兒,是什么下場嗎?
云喬,世上怎么會有你這樣下賤的人,你害了那么多人,自己卻活得好好的,憑什么呢?
你就該下地獄!你知不知道!
你過這樣好的日子,你的夫君女兒,婆家滿門卻在地獄受苦,你不會良心難安嗎!”
趙兮兒的話,像是夢魘魔咒一般困住云喬。
‘都是你,都是你害了他們……’
云喬無助地搖頭,想要否認,又不能否認。
她不記得了,她不記得從前真相究竟如何,她只能從旁人口中稍稍窺見過往。
“我……我的女兒,她……她還活著嗎?”
趙兮兒滿意地瞧著她被掐著脖頸掙扎沙啞問話的模樣,立在她跟前,俯視著她,冷笑道:
“活著?怎么可能呢?
她死了,死得透透的。
你不記得了是嗎?云喬。
你那女兒夫婿,被璟哥哥要了性命,你卻還能喜笑顏開的入璟哥哥的東宮,等他被他封做側(cè)妃。
難道午夜夢回的時候,你就不怕他們的鬼魂,來尋你哭求嗎?”
趙兮兒話落,云喬如墜火場冰窟。
眼前的一切,都在這一剎那倒流。
云喬在淚水里瞧見了無數(shù)人頭落地的可怖場景,
瞧見她女兒襁褓上的血色,
瞧見沈硯,被人踩在腳下,性命難保。
瞧見那冷臉的蕭璟,讓手下人要他們的命。
失去的記憶,那一閃而過的噩夢般的場景,那揚州城里漫天的血色……
讓云喬,如墜魔窟。
所以都是她的罪過嗎?
她說不出話來,被沈夫人掐的脖頸全是青紫,嗓音沙啞難聽,一聲聲地喃喃:
“我的女兒……我的孩子……不……不要……她還那樣年幼,她怎么會死呢……”
趙兮兒其實并不知曉云喬女兒是生是死,此刻存心刺激云喬,才說那孩子已死。
她斬釘截鐵的又一次告訴云喬:
“是啊,那樣年幼,可那又如何呢?
你的女兒,尚在襁褓之中時,就死了呢。
真是可憐。
你說,若是她泉下有知,她的親娘,就在仇人枕邊榻上承歡,會如何哭喊呢?”
死了……死了……
她沒有清晰連串的記憶,腦海里只有因著趙兮兒話語刺激,而浮出的一幕幕場面。
血色彌漫的沈府宅院門前,抱著襁褓中嬰孩的沈硯,被人拿長劍指著。
她聽見蕭璟的命令,也瞧見那劍鋒揮落。
一旁,趙兮兒不斷刺激她情緒的話語,仍在繼續(xù)。
“那孩子怎么偏偏攤上了你這么個娘親,水性楊花不貞不潔,浪蕩下賤,才害得她都來不及長大,就先下了閻羅地獄�!�
話音入耳,云喬的手無力地垂下,那被淚水洗過的眸子里,滿是哀戚。
她怎么就做了這樣的母親,她怎么就害死了自己的女兒……
滿目哀戚絕望的女子,不再試圖掙開沈硯的母親狠狠掐著她脖頸的力道。
她絕望又悲戚,不再掙扎,不再求生。
淚水里,全是女兒和那一日的血色。
刀鋒,血水,殺戮……孩童的哭音……
噩夢一樣困著她。
原本云喬不會如此輕易相信趙兮兒的話,只是偏巧,那趙兮兒說的話,每一句,都刺激著云喬,想起記憶里塵封的痛楚。
那些話語,混著凌亂的記憶,自然讓沒了清晰記憶的云喬,當了真。
她無助又絕望,以為她的孩子,因她而死。
世上再沒有比這更痛之事。
云喬自厭自苦,恨不得死的是自己,讓女兒好端端地活著。
她痛苦絕望地闔上了眼簾。
可趙兮兒,卻不想讓她死得痛快。
“你想死?
你把我害得這樣慘,想輕易的痛快死了怎么能行,來人!把刀給我!”
沈夫人在趙兮兒的斥令下松開了掐著云喬脖頸的手,旁的下人將云喬壓在地上,硬生生地把她臉掰過來,迎著趙兮兒手里的刀。
刀刃貼在了云喬臉頰,趙兮兒的話語聲緊跟響起。
“要不是你張生得像明寧的狐媚子面皮,
你以為璟哥哥會看得上你這樣一個出身下賤的有夫之婦?”
明寧……
明寧……
一道遙遠的,塵封在記憶的聲音和記憶,又一次響起。
‘她長了張肖似明寧郡主的臉,若不是這張臉,焉能得主子寵愛,郡主遠嫁和親,主子多年來惦念……’
原來……是這張臉,生得肖似他的舊情人。
果然,果然,也只有這張臉,是她身無長物的貧瘠一生里,唯一有價值的東西。
原來,他待她的,那些虛假的好,都是給的這張臉。
何其可悲,又是多么可笑,他要選一個聊作慰藉的替身,就這樣毀了她。
毀了她的夫家,殺了她的孩子。
害她背了這一身的血債,墜入洗不清的血水殺戮中。
為什么?為什么?
她一生良善,從不為惡,為何神佛,總不肯垂憐她。
為何她以為的星光明月,到頭來,是殺她至親至愛的劊子手。
云喬說不出話來,眼尾清淚劃過。
那刀刃,跟著,沾上了幾滴鮮血……
“我今日,便要毀了你這張臉!”
趙兮兒厲聲道。
她眼里,云喬唯一有價值的就是這張像明寧的臉。
只要毀了這張臉,蕭璟再也不會多看她一眼。
屆時自己躲在老祖宗身后,料想蕭璟也不會要她性命。
故而趙兮兒,才有恃無恐。
此處情形可怖,
另一邊,蕭璟人踏出暖閣后,往宮外走著,額頭一側(cè)卻總隱隱作痛,莫名心慌。
行至宮門處,他抿了抿唇,驟然停步。
回首看向身后的宮道,蹙眉同身邊另一個內(nèi)侍道:“送個耳墜子,怎么還未趕回來,去尋個宮人催一催�!�
話落,捏著眉心重又往宮外走去。
深宮內(nèi)苑,總不會出什么事來。
蕭璟如此想著,踏出宮門口時,突地瞧見了趙家的馬車。
“趙家今日有人入宮了?”
他沉眸問宮門口的護衛(wèi)。
護衛(wèi)威嚴如實答道:“回殿下,趙家的小姐今日入宮賞梅�!�
趙兮兒入了宮?
蕭璟臉色驟然陰沉,心里不安更濃,猛地回身往宮內(nèi)走去。
恰在此時,那長長的宮道上,一個小太監(jiān)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急得上氣不接下氣匆忙道:“殿下!殿下!姑娘人不見了,皇后娘娘正滿后宮地找呢!”
蕭璟臉色更沉,抿唇疾步往宮內(nèi)走去:“讓宮里的護衛(wèi)都去搜,查查趙兮兒入宮后現(xiàn)在何處�!�
話落,自己疾奔回去,沿著那繞開宴會場從梅林到中宮的路尋。
梅林附近只有一處從前太祖的皇后吊死的地方,因常年鬧鬼,荒廢至今。
蕭璟想到那地界,當即帶著親信趕了過去。
荒廢的宮門緊閉,門內(nèi)響起趙兮兒惡狠狠的聲音。
蕭璟聽不到云喬半句哭喊,只聽到趙兮兒的惡語。
他猛地抬腳,當即踹開緊閉的宮門。
年久失修的破敗宮門,砰的一聲倒下,濺起塵土。
趙兮兒回首,瞧見來人時,手中匕首嚇得脫手墜地。
而那被壓在地上,一身狼狽的云喬,頰邊掛著血痕,隔著淚眼也看向了他,
那目光,不是終于得救的希冀,而是濃烈至極的,徹骨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