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毒蛇
千里之遙的漠北地界,長安遠嫁的郡主坐在風(fēng)沙帳子里,遙望故土方向。
她是知道云喬的,一直都知道。
離京多年,她的手,依舊能伸到長安宮城,
趙兮兒也好,云喬每一次在東宮聽到不該聽的話也好,都是她的手筆。
漠北風(fēng)沙彌漫,端坐著的明寧瞧著鏡子里自己的臉,悠悠道:
“究竟是她像我,還是我像她?”
話落,鮮紅如血的蔻丹,掐爛一旁瓷瓶里的花葉。
那雙漂亮的眉眼,滿是陰翳。
“可惜了,那丫頭,回了江南讓她娘親教得如榆木一般。
白生了張好相貌,卻籠絡(luò)不住夫婿的心,又被那宋宛娘養(yǎng)成了泥人性子,由著人欺負揉捏。
若是她少時那等嬌氣性子,沈家人那樣欺她,她怕早哭著尋她阿公阿婆做主了。
便是尋不到阿公阿婆,朝著蕭璟哭一哭,蕭璟也心疼的緊�!�
她說著,突地勾唇璨笑,搖頭道:
“我忘了,她阿公阿婆早就死了,蕭璟又不記得她,沒人心疼她了,她就是哭死,也無用了。”
明寧笑著,眼神如同毒蛇一般。
看向身邊的嬤嬤,問她:
“嬤嬤,你說,是也不是?”
嬤嬤眼神悲泣,張口啊了聲,口中空蕩蕩,早沒了舌頭,自然也說不出話。
明寧瞧著,眉眼陰翳帶笑。
“瞧我這記性,又忘了嬤嬤沒了舌頭,說不了話呢。”
明寧幼時便行事陰狠,如今手段更是毒辣。
這嬤嬤在她身邊多年,此刻瞧著她那雙蛇一般的眼,還是怕的渾身顫抖,瑟縮低首。
明寧瞧著嬤嬤這模樣,嗤笑了聲,扶額倚在軟椅上,聲音輕飄道:
“你可得好生求神拜佛,盼著那丫頭莫撞在我跟前。否則,我的手段,嬤嬤你最是清楚的�!�
那嬤嬤怕得連頭都不敢抬,心中只盼著宋宛娘那女兒能離開宮城,莫要撞在郡主手上。
明寧垂下手來,把玩著指尖蔻丹,話音帶笑嘲道:
“機關(guān)算盡,怎的,還是讓她撞到了蕭璟跟前。
難不成,真是命?
我以為她嫁了人,遠在江南,余生都不會再見到蕭璟,這才撤了在江南盯著她的人手。
沒曾想,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竟然還是撞到了蕭璟跟前�!�
她說著,目光重又打量著鏡子的自己。
多年未見,也不知那少時和她生得相似丫頭,如今是何模樣。
明寧搖頭,語氣似是惋惜般,嘆道:
“你說,若是爹爹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女子,給他生了一雙兒女,又受了半生的罪。
我這個他并不想要的女兒,卻過得處處如意。
會不會恨得要殺了我?”
嬤嬤眼里含恨,想起昔日故主,更是悲從中過來。
明寧自顧自地笑,一雙肖似喬昀的眼,美麗又陰狠,似地獄厲鬼。
語帶嘲諷道:
“不過,爹爹他死了。
就是再恨我,再想殺我,也不能了�!�
底下的嬤嬤抖如篩糠,怕得瞳孔緊縮。
世人皆以為喬將軍的遺孤明寧郡主,溫婉賢良大義無雙,只有這被她困在身邊十多年的嬤嬤,最知道眼前美艷如花的女子,是怎樣一條吞噬野獸連骨頭都不剩的毒蛇。
喬昀一生金戈鐵馬,智計無雙,卻沒防住這個最像他的女兒,落得那樣的下場。
嬤嬤一想到昔日主子至死都不知曉西北那一戰(zhàn)的真相,葬身疆場而亡,便覺齒冷。
那年明寧也還是個小女娘,竟然就能做下那等狠決毒辣之事。
誰能想得到。
嬤嬤伏在地上,憶起舊事更加攥緊了拳頭。
明寧瞧她掌心緊攥,笑意更濃。
“恨我?恨我害死你主子?
若不是蕭璟,我不僅要他死,還要他聲名狼藉。
可他死了,卻是馬革裹尸,到死都有好名聲。
蕭璟顧念師徒之情,不忍他名聲有瑕,費心為他周全。
害我白費心機�!�
明寧說著,那雙眼睛,更冷,更寒,更沒有人氣兒。
她嗤笑了聲,扔了花葉。
扶著鬢邊步搖,幽幽道:
“好在,他死了。
死人,護不住那云喬,也護不住宋宛娘。
我是他唯一名正言順的孩子,繼承他舊日所有勢力。
我想如何便如何。
嬤嬤,你還不知道吧,我用了爹爹留在宮里的人手,讓云喬知曉她女兒身死之事。
她有郁癥,如今知道自己的枕邊人,是殺她女兒的劊子手,怕是愧悔難當(dāng),痛不欲生。
我原本顧念著血脈之情,是想放她一馬的。
我讓沈延慶的兒子娶她,盼著她老老實實呆在江南。
若是她安安分分的,我可以讓她在揚州沈家富貴安穩(wěn)的過一輩子。
誰讓她撞在蕭璟跟前的,誰讓她和我搶的�!�
那沒了舌頭的嬤嬤聞言,急得嗚哇嗚哇,滿眼的淚,紫漲著臉,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她在明寧身邊多年,又是個啞巴,明寧知道她說不了話,所以在她跟前從無顧忌。
這嬤嬤也是最知道當(dāng)年舊事的,她沒了舌頭,說不出話,心里卻都是憤怒。
究竟是誰搶了誰的!怕是沒有人比明寧更清楚了。
明寧冷眼瞧著嬤嬤的憤怒不平,心里更覺暢意。
擺弄著指尖蔻丹,含笑道:
“那沈延慶的兒子雖風(fēng)流,卻是個好相貌,我不算虧待她了。
是她自己沒本事,拴不住沈硯,壓不住沈家人,過不上好日子,可怨不得我讓她入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