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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她曾同身邊的小丫鬟,玩笑道,許是能給女兒起個乳名,喚作月牙兒。

    想來想去,又覺彎月有缺,意象不佳,恐對女兒運道有損,沒有用那乳名。

    為人母時的云喬,滿心都是她的女兒,舍不得女兒有半點不好。

    可如今,她和她尚在襁褓中的女兒遠隔天涯,至今也不知曉孩子的下落。

    云喬眼眶酸澀的厲害,伏在自己膝頭掉淚。

    院落閣樓上的蕭璟,透過窗欞,瞧見云喬望月落淚的模樣。

    他握著茶盞的手微僵,指腹摩挲著杯沿。

    “她在孤身邊,當真就如此痛苦嗎?”

    蕭璟聲音低冷,目光里情緒難辨。

    一旁奉茶的嬤嬤順著他的視線往前望去,也瞧見了屋里云喬抱膝望月,眼底垂淚的場景。

    嬤嬤猶豫了番,面上掛著笑道:“殿下這話說的,姑娘孤身被殿下帶到京城,舉目無親孤零零的一個人,又受了這樣大的委屈,身上傷痛難忍,想來是望月之時思鄉(xiāng)之情起來,難免想念家人親眷,這才掉了眼淚。”

    思鄉(xiāng)之情?掛念家人親眷?真是如此嗎?

    蕭璟指腹仍在摩挲杯盞邊沿,嬤嬤瞧他神情松動,試探的道:“殿下,奴婢在揚州伺候過姑娘和姑娘的女兒一段日子,瞧著姑娘真是疼愛女兒,依著奴婢拙見,姑娘在京中日子過得不開心,大抵,是見不到女兒的緣故,若是……若是能將姑娘的女兒接到姑娘身邊養(yǎng)著,想必姑娘定能開心順意,這心結(jié)也就解了,殿下意下如何?”

    嬤嬤話里話外都是真心真意的為著蕭璟和云喬打量,可局里的人是看不透徹的。

    蕭璟聽了嬤嬤的話,捏著杯盞的手微頓,目光低沉,臉色有幾分難看。

    他當然知道嬤嬤的話在理,只是,卻也難免猶豫。

    蕭璟這人,骨子里就是霸道的。

    他沒得到最初的云喬,心里未必半點不介意她的從前。

    這份介意,倒不是介懷她非處子之身,而是介意,這樣得他鐘愛的人兒,被旁人碰過。

    所有即便明知沈硯就是廢物蠢貨,蕭璟也嫉妒吃醋,時常妒火中燒失了理智。

    說到底,他就是介意她少女年歲出嫁時,和沈硯是結(jié)發(fā)夫妻,就是介意她把身子給過沈硯,還為沈硯生過一個孩子。

    這份介意可以壓下不提,卻不代表,它不存在。

    但凡稍有刺激,就引得蕭璟心中萬般介懷。

    如嬤嬤所言,把那小丫頭接來京城,養(yǎng)在云喬身邊,并不費什么事,左右是一雙筷子的事,又是個女娃娃。

    能和女兒重聚,云喬也的確會歡喜,或許還真能解了心結(jié)。

    可真要把那丫頭接在身邊,日日瞧著她和沈硯的女兒在跟前,還要眼看她如何疼愛那丫頭,

    蕭璟的性子,他能忍得了嗎?

    第98章

    帶她去東宮?

    晚風吹動閣樓的簾子,蕭璟低眸瞧著手中泛起漣漪的茶水。

    抿唇靜默良久,總算開口。

    他啟唇道:“她和沈硯的女兒不在跟前時,她都這樣心心念念,若是真將那丫頭接到她身邊,她眼里心里,自然更會都是從前,孤見不得她心心念念過往�!�

    并未采納嬤嬤的提議。

    嬤嬤聽罷還欲再勸,張口道:“怎么會呢殿下……女兒是女兒……前夫是前夫……”如何能混為一談。

    女兒是女兒?前夫是前夫?可那女兒偏偏是云喬和前夫所生。

    云喬越是掛念惦記她那女兒,蕭璟就越是懷疑云喬心里惦念沈硯。

    他已經(jīng)沒有耐心再聽嬤嬤的話,擺手阻止了嬤嬤再說,話音低沉道:“此事絕無可能,嬤嬤不必再多言�!�

    冰冷的聲音落下,嬤嬤就是憋了一肚子的勸言,最終也只能咽了回去。

    蕭璟話落后,目光又透過窗欞望向在屋內(nèi)的云喬。

    抿了抿唇,低嘆了聲道:

    “既是思念家人,將云家的人接來京城就是,孤記得她母親和兄嫂都在揚州,安排護衛(wèi)去把人接到京城安頓,這月十五東宮宴會上冊封側(cè)妃,她娘家人在也好。

    她那哥哥是個不中用的,想必扶不起來,交代護衛(wèi)去接人時瞧瞧她家里侄子如何,若是可堪培養(yǎng),把人送去書院里讀書,莫常在云家養(yǎng)著,來日,或許也是云喬依靠。”

    蕭璟的確是在費心為云喬考慮,不僅想給她身份地位的體面,更想讓她來日能有所依仗。

    他是儲君,來日繼位,甚至或許都等不到來日繼位身邊便會有旁的女子。

    云喬出身太低,京中但凡一個貴女,就能壓她一頭。

    就連蕭璟自己也無法保證,他能一輩子如今日這般護著她。

    紅顏彈指老,來日恩情斷絕時,依著云喬的身份,怕是必定艱難。

    他此刻在意她,便不自覺的,想要多為她的來日,做一份安排,也多給她留一條退路。

    世人眼中,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娘家兄弟子侄,是她在婆家的底氣。

    蕭璟長在這樣的世道,自然也是這樣的想法。

    故而今日才如此安排。

    可他不知道,之于云喬,娘家,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家。

    她沒有真正的家,她只是被那些所謂血脈相連的家人,當做貨物一樣養(yǎng)大販賣罷了。

    此時的揚州云家,正是一片愁云慘淡。

    云喬哥哥實在是不中用,把家里的財產(chǎn)敗光且不說,眼下還將家里的一應物件都典當了出去,一家子把祖宅都要賣了去,眼下正收拾的行裝,預備搬出宅子。

    云喬嫂子磨磨唧唧,不舍得從宅子里搬出去,瞧見自己那不中用的夫君罵道:

    “我怎么跟了你這么個窩囊廢,你瞧瞧人家老二,帶著媳婦早早出去過自己的小日子,說什么在外頭做活掙錢,一年到頭也沒拿回家?guī)讉錢,讓咱們瞧見,倒是咱們,養(yǎng)著老娘和他們家那賠錢貨閨女,你說什么跟人學做生意,我還當你干什么正經(jīng)事,總算改了性子,誰成想,卻虧得連祖宅都敗了出去�!�

    云喬嫂嫂罵過,猶覺不解氣,拿起一旁的茶盞就摔在了跟前的侄女兒身上。

    憋著氣道:“這丫頭倒是跟她那姑姑長得像,也是個美人胚子,只可惜眼下十歲不到,賣到樓里也賣不到高價。唉,你那妹妹現(xiàn)下也不知道在何處,早知道她那夫君要出事,當初她鬧著和離就該讓娘當應了她,她生得那妖精模樣,還愁不能再尋個好買主不成�!�

    云喬嫂嫂說著這話,云喬哥哥在旁半句也沒反駁,反倒連連點頭應是。

    一旁抱著孩子的云喬母親眼神雖有些不悅,到底也沒有開口。

    蕭璟還想著把云家人接到京城去,云喬見到家人,或許能開心些,可他哪里知道,云喬這些骨肉親人,便是她的親生母親,也都是想要將云喬敲骨吸髓的螞蟥。

    云家人愁眉苦臉的收拾行李離開了云家的祖宅,暗恨沒在沈家出身前把云喬弄回家里,還在算計著云喬。

    另一邊,蕭璟交代完下人,讓護衛(wèi)去揚州接人后,昂首飲盡杯盞里茶水,才捏了捏眉心,擱下茶盞起身,往云喬房中走去。

    夜色寂寥,明月高懸。

    他推開房門,借著月光踏進內(nèi)室。

    一眼就瞧見被清冷月光,映得如琉璃般易碎的云喬。

    云喬抱膝坐在軟榻上,目光從窗外的彎月上收回,低垂著眉眼,瞧著灑在地上的冰冷月色。

    蕭璟步步走近,鞋履踏在月光倒影上。

    云喬眼看著蕭璟鞋履踏在月光倒影上,閉了閉眸沒說話。

    她有些累了,沒工夫應對蕭璟。

    蕭璟緩步行到她跟前,屈膝折腰,半跪在了軟榻前頭。

    云喬閉著眼眸,瞧不出他此刻的姿態(tài),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蕭璟取出身上帕子,拎著她腳踝,擦了擦足底,掌心攥著她足心,

    眉心微蹙道:“天氣轉(zhuǎn)寒了,怎么不穿羅襪,受了寒氣,又要生病……”

    云喬眼睫微顫,緊咬著唇瓣,不明白為什么蕭璟而今總是裝出這樣一副模樣。

    他唱戲的功夫?qū)嵲谔茫灾劣谒龝r常瞧不出他的真面貌,看不出暴虐無情的他,和溫柔垂憐的他,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也總不可自控的想起,揚州時,那段甜蜜美好短暫存在又被殘忍撕碎的過往。

    一想起,愛與恨就在心頭交織翻涌,折磨的云喬,無比痛苦。

    云喬腿兒輕顫,足底冰冷。

    蕭璟的掌心卻溫熱。

    他用了幾分內(nèi)力,將熱氣兒從自己掌心送進云喬足底,暖著她雙足,也暖著她身子。

    姿態(tài)溫柔愛憐,滿是照拂疼寵。

    云喬緊咬著唇,悄無聲息的抹了抹眼淚。

    她睜開了眼簾,伸手,握著他手指,一根根掰開了來。

    云喬沒有言語,渾身卻都是抗拒。

    蕭璟并未動氣,由著她掰開后,收好帕子,起身立在她跟前,垂首瞧著她道:“云喬,這月十五,東宮有場宴會,你日日呆在家里也悶,屆時,我?guī)闳デ魄坪貌缓茫俊?br />
    第99章

    口舌之歡

    東宮……宴會……

    云喬空洞的眼,驟然一亮。

    她答應同蕭璟入京,她忍辱茍且,原本不就是想著,向那位東宮的太子殿下,告御狀嗎?

    前番私逃,拖著廢了的腿和膝蓋,拼了命的往大理寺去,不也是想見一見在大理寺的太子殿下,為自己和女兒,求個公道嗎?

    費盡心思輾轉(zhuǎn)求索,現(xiàn)而今,蕭璟親口對她說,要帶她去東宮的宴會。

    前頭幾次三番費盡心機,也沒有求到半點見到太子殿下的可能。

    又經(jīng)歷了那一日一夜的折磨,云喬幾乎都要絕望了。

    沒成想,此時的蕭璟,卻又把希望,重新送到她跟前。

    她費盡心思也見不到的人,蕭璟一句話,或許就能幫她見到。

    于她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于他,卻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云喬無聲攥緊自己的掌心,乖順低眸,應了聲:“好�!�

    早在大理寺門前時,云喬便已知曉蕭璟、趙兮兒應當都和那位太子殿下私交甚好。

    理智上,她明白,也許真到了狀告那日,即便她叩頭時鮮血淋漓,也未必能及得上蕭璟趙兮兒這樣的權(quán)貴,在那殿下跟前的一句話來的要緊。

    可是,走到如今,云喬已是窮途末路。

    面見太子殿下,告蕭璟的御狀,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法子。

    蕭璟就像是壓在她身上的一座大山,他權(quán)勢滔天,云喬這樣的孤弱女子,在他跟前,如同螻蟻一般,生死性命都捏在他手上,但凡想為自己爭幾分,都絕無可能。

    從來都是,他說什么,要什么,她再如何不甘愿也只能做。

    她不是不知道,即便告了御狀也是希望渺茫。

    可是卻更清楚,若是不告,便要就此認命,同女兒,今生遠隔天涯,再難相見。

    蕭璟那樣的性子,即便自己真的心甘情愿的在他身邊一輩子,他也不會放她和女兒見一面的。

    何況云喬,恨透了他,根本做不到心甘情愿。

    云喬身如浮萍,自保都艱難,她想見女兒,她想重新回到女兒身邊,只能寄希望于一個,比他權(quán)勢更盛,卻心有天理王法的人,可以為她主持公道。

    傳聞中的太子殿下,便是這樣的一個人。

    向太子狀告蕭璟,這也成了云喬唯一能寄托的指望,更是她愿意掙扎在血水里茍且保全性命的盼望。

    可她卻不知道,那位傳言中的太子殿下,那個她以為的能為她主持公道的權(quán)貴和王法,就是蕭璟本人。

    ……

    瞧著云喬乖順低首應好,眼眶還紅著。

    蕭璟瞧著她這副紅著眼睛,乖巧柔順的模樣,心里不覺發(fā)軟,揉了揉她眉眼,低首噙著她唇珠,力道輕柔的吻了下,俯身就抱了她在懷中。

    他動了欲,好在還知曉云喬身上有傷,只輕吻舔舐了幾下,咬著她脖頸的力道都不敢用力,便喘著粗氣,強逼著自己唇齒從她身子移開。

    蕭璟做這些親昵行徑時,云喬目光清冷,連推他都不曾推。

    她明明是厭煩疲倦到,半點力氣都不想費。

    蕭璟卻以為,這是云喬并不排斥自己的表現(xiàn)。

    于是心底愈發(fā)軟的厲害。

    他身上欲望重得緊,卻壓著欲色未曾碰她,只力道稍重的抱著她,便將腦袋埋在她脖頸間,強逼著自己睡下。

    這一刻,蕭璟心底對于云喬的愛憐,遠甚于他對她濃重的欲望。

    她于他而言,是情與欲交相靡纏。

    初時原本只是欲念情色,可如今,將她身子抱在懷中,肉貼著肉,骨挨著骨,蕭璟心底的濃情卻遠甚于身上的欲望。

    他心下輕嘆,暗道自己真是遇見冤家了。

    蕭璟忙碌許久,為著云喬的下落提心吊膽,而今好不容易失而復得將人抱在懷中,總算稍稍松了幾分腦海里緊繃著的弦,緊抱著她,生生忍著欲望,睡了過去。

    他睡沉良久后,云喬聽著身邊人趨于平靜沉緩的喘息聲,知曉他已經(jīng)沉睡。

    蕭璟在她身邊,始終都能這樣坦然的安睡,也不知是他對她毫不設(shè)防,還是他打心里覺得,云喬這樣的人,無論如何,也沒本事沒能力要他性命傷他安危。

    內(nèi)室里靜的只能聽見蕭璟的呼吸聲,云喬眼神冰冷的發(fā)寒,落在他身上,悄無聲息的伸手。

    那漂亮纖細的手指,撫過他臉龐,又落在他脖頸。

    指尖按在動脈上,指腹處還能感受到,蕭璟脈搏跳動的幅度。

    砰砰砰……

    這樣一個草菅人命的混蛋,居然能睡得這樣安沉。

    反倒是自己,一輩子連一只螞蟻都不忍心踩死,如今,卻夜夜驚夢難眠。

    老天爺真是不長眼。

    云喬指尖用力,掐在他脖頸命脈,力道漸重,目露腥紅。

    她隱隱有幾分下死手的意思,蕭璟吃痛,從睡夢中醒來,卻半點沒猜出她想殺自己。

    只以為是她夜里難眠,存心鬧他。

    于是啞著嗓子抱她,俯首親吻她脖頸上的青筋,溫柔舔舐,寸寸吮吸她皮肉。

    低喃道:“大半夜亂摸什么?嗯?”

    蕭璟本就是帶著欲色強逼著自己入睡的,而云喬,又慣來能勾他動欲動情,手指稍一碰他,便似在他身上點火般磨人。

    他嗓子啞的厲害,掌心握著云喬后腰,一點點的往下探。

    云喬在漆黑夜色里抿唇,掌心攥緊,握成了拳。

    蕭璟動作寸寸向下,云喬身子卻很是排斥他。

    他手指動作微頓,貼著她喘息,啞聲納悶的問:“嬌嬌兒,怎么親弄了這么久,你半點反應都無?嗯?是不是身上的傷還疼著,還是那莊子里的歹徒,嚇壞了你……”

    蕭璟說話時想起揚州時,也有段日子,云喬身子排斥得緊,那時她便說,是血腥場面嚇壞了她。

    有著前頭云喬騙他的話,蕭璟也沒多想,只以為是身上的傷,和那歹徒的血色,嚇壞了云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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