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這場雪下得相當扎實,等停了竟已經(jīng)能沒到膝蓋,全新兵連也不訓練了,只要是股力量都拉上跑道去鏟雪,以保證飛行任務能完成,夜以繼日地一干就是兩天。
沈凱陽直起腰,用手扶住用力向前頂頂,長時間彎著鏟雪讓他覺得酸疼麻木,一使勁,表情不由就痛苦得扭曲了。
“咋了?”一旁的王天航關心地問。
“不曉得…鏟雪把腰閃了吧,反正現(xiàn)在很難受�!边呎f邊左右扭動。
“哈,你別扭了,這小腰細得和稻梗似的,看著真懸,老感覺要斷了�!�
“有這么夸張嗎!”沈凱陽不屑地瞟了他一眼。
“哎!回去讓小柱幫你把腰整整,他那手藝罡罡的!”
沈凱陽大叫:“才不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用得著反應那么大嘛,我也只是建議建議而已,誒,凱陽啊,你咋對小柱意見那么大咧?他對你可沒你對他那么苛刻,是不是上次那事兒你一直還記恨著他?”
“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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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別裝了!就演講稿那事兒��!”
“你認為我氣量就那么點?我……”沈凱陽騰出扶住腰的一只手對王天航擺擺,“不和你扯,越說越說不清楚。”
“其實大家都看得出來。”
“你們瞎看什么?天天訓練還不夠忙不夠累的,盯著這些有的沒的打發(fā)精神空虛?”
“真怕了你了!”
“你倆在那唧唧歪歪啥?”方仲天沖沈凱陽和王天航發(fā)出警告,他倆迅速彈回原先鏟雪的位置擺弄擺弄手中的鐵鏟。
“男人嘛氣量還是要大點,畢竟大家是戰(zhàn)友嘛�!蓖跆旌降椭^小聲說,沈凱陽卻不客氣地回贈了一個兇狠的眼神。
“真……”
“你還想說我什么!”沈凱陽見王天航又要開口心里有些發(fā)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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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啥啊,我想說,真疼,和排長打報告一邊休息吧,反正就你那點戰(zhàn)斗力誰多出一口氣都能補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沈凱陽還是堅持到了最后結(jié)束。
大家停下手上的活進入靜止狀態(tài)才發(fā)覺衣褲鞋子都濕得徹徹底底,外頭的雪化了向里滲,里頭的汗發(fā)了往外吸,北風一吹真是陣陣寒徹骨,回到寢室脫下的衣服都重了很多。
“都濕成這樣了,下午總不會訓練了吧!”梅蕭抖抖索索地扒下衣服,趕緊拉過大衣套上。
“想得美呢!催命一樣要我們把訓練場上的雪也清了干嘛?”萬小柱脫得只剩內(nèi)衣,其他衣服都撩到暖氣片上。
朱前進更是夸張,袒胸露乳地好似要進澡堂子,這時去單位換衣服的劉話回來了,一推門把朱前進嚇得尖叫一聲趕緊扯過王天航的褲子擋住胸口。
“我去!屋子里啥味兒啊!”劉話差點被房里破門而出的潮濕熏得彈出門外,“快快快,把鞋子晾外頭去,開窗通風!真是要我命了……”
“班長!都衣不遮體了還開窗戶?我們要你是一條命,你要我們就一群��!”王奇邊說邊把自己濕漉漉的襪子湊到鼻子前聞聞,“我的味道貌似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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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誰!打報告!”
所有人都將目光掃向朱前進,他不得不在眾人的壓力下縮頭縮腦地輕聲打了個報告。
“真服了你們了,把這新襪子拿去,下午還要訓練呢!”
聽到還要訓練,眾人一陣唏噓。
“班長你哪來那么多新襪子�。俊蓖跆旌浇舆^興奮地左右前后翻看了好一會兒,“還有嗎?多整幾雙吧,我襪子都洗了。”
“滾你的!剛路過軍需股向戰(zhàn)友好說歹說求了半天才拿來的,原本想留著自己用,看你們都衣不遮體了,又不好意思不貢獻出來,就一打啊,一人一雙沒得多,我也就留一雙�!�
“下午訓練衣服不干怎么辦?”
“那就濕著上咯!這么點小困難都克服不了?”
“我們是沒啥大礙,問題是凱陽啊。”王天航說著將劉話的注意帶到癱在床沿邊的沈凱陽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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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陽你咋還把濕衣服套身上!快脫下來烤烤!”劉話忙走過去搬了搬他。
“我…腰難受。”沈凱陽艱難地直起上身開始解衣服。
“腰?怎么啦?”劉話輕輕拍了一下,沈凱陽馬上劇烈地彈起來。
“不知道……鏟雪閃了吧,也可能是太累了,休息下就好。”沈凱陽有些神情恍惚。
“這怎么行?下午還訓練呢!萬小柱幫他按按�!�
“不用不用。”沈凱陽忙攔住萬小柱,“讓我休息好么?別折騰我�!闭f著歪歪扭扭地站起來想把衣服送暖氣片晾上。
萬小柱頓了頓,過來幫忙接他手中的衣服,但被沈凱陽硬生生地扯了回去�!拔易约耗茏撸植皇菤垙U。”
劉話看著他倆也只能無奈地搖搖頭。
中午下了強制令,必須把被子拆開上床睡覺,一覺醒來果,衣服已經(jīng)差不多可以穿上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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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蕭打開窗戶收回外頭的棉鞋,竟發(fā)現(xiàn)都被凍住了。
“班長!這鞋子……”梅蕭把鞋子互相撞撞竟能鏘鏘作響。
劉話為難地思量了會兒:“沒辦法換迷彩鞋上,快!沒時間了!”
“啥?迷彩鞋?外頭這天寒地凍的腳還能保住嗎?”
“叫你換你就換,又沒別的法子了�!北娙艘魂囀�,極不情愿地拉出床下的迷彩鞋換上。
沒想到除了一班別的班級都穿了棉鞋,巍邢嵐踱到劉話面前質(zhì)問:“怎么回事?棉鞋呢?”
“報告,棉鞋鏟雪時濕了,回去放外頭晾著沒想到被凍成冰疙瘩沒法穿�!辈贿^說也奇怪,劉話想不通為什么別的班棉鞋就干得那么快,就算放在暖氣旁也沒這可能。
“哈哈哈,一班長啊,哪有你這么倒過來做事的,明顯鏟雪的時候該換膠鞋,頭一次帶兵沒經(jīng)驗了吧?”二班長站在劉話后頭盡吹冷風,說得他不知如何招架被他四面八方被他煽動而來的嘲笑目光。
“行了行了,怨我!早上集合黑不溜秋地沒檢查�!蔽⌒蠉菇鈬剑缓笥謱σ话嗟膽�(zhàn)士們說,“待會兒把身體練熱了就不冷了,好了全體都有,向右看齊,向前看!向左轉(zhuǎn)跑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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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話受了剛才的刺激這會兒神情特嚴肅,看得出他已經(jīng)拿出十二分的精神要好好訓訓這群新兵,這讓和他并排站著的人心里有些莫名的忐忑。
“班長出列!”巍邢嵐站在遠遠的訓練場正中下達口令,劉話轉(zhuǎn)身靠腳面向大家。
“開始訓練!”
“向右看齊向前看!報數(shù)!整理著裝!”經(jīng)過那么久的訓練大家的動作整齊劃一得沒話說,當劉話喊停時齊刷刷地一聲靠腳。
“科目:除正步以外所有單個軍人隊列動作,目的:通過訓練使同志們熟練掌握單個軍人隊列動作的動作要領極其組織實施方法�!眲⒃捪逻_科目的熟練程度就像在背順口溜,他敬了個禮,“請稍息,方法:有我組織實施大家集體操作,時間:一下午,場地:本訓練場,要求:同志們嚴肅操場紀律,認真聯(lián)系,組織者口齒清楚聲音洪亮�!眲⒃掃@回下達得特正規(guī),平時為了節(jié)省時間后頭的都略去不說,大家被他機關槍似的語速整得一愣一愣的。
“立正!稍息!立正!”沒有任何多余的言語就直接進入訓練主題,這岌岌可危的氣場讓誰也不敢懈怠,卯足了勁拿出十五分的狀態(tài)來頂劉話那十二分的逼人精神。
“沈凱陽動作太軟了!王奇注意力集中別松松垮垮的!朱前進梅蕭!你倆眼瘸�。磕膩砟敲炊喙缕幼�!”
盡管如此,劉話還是挑出了一堆的毛病來,四面轉(zhuǎn)法靠腳聲不夠一致,敬禮禮畢不夠迅速,當做到蹲下起立時不知哪位仁兄冒泡了自己還沒有發(fā)覺,劉話反反復復地蹲起了幾十遍才罷休,緊張的氣氛讓人窒息。
大家一遍一遍地重復著枯燥的動作,劉話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絲不茍地糾正著手形,臂線高度,后擺張角,一個動作一定就是十來分鐘,手又酸又麻不自覺地就往下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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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劉話下令換手,萬小柱和王奇撞到了一塊,萬小柱咬緊牙關強忍著,王奇卻疼得叫出聲拼命地甩手。
“喂!你!擦著褲縫線擺臂你學過沒啊!”王奇一臉不滿。
“是你沒擦還怪我頭上來了!”萬小柱看王奇挑起了爭端也不依不饒地回應。
“你倆干啥!隊列里允許隨便說話嗎!”
“班長明明就是他故意甩……”王奇說著,后腦勺被重重地拍了一記,他忙回頭,發(fā)現(xiàn)二班長正兇神惡煞地瞪著自己。
“你這新兵蛋子!有你說話的分嗎!你們班長第一次帶兵,要多照顧他體諒他。”
這話讓劉話聽著極其不爽。
二班長笑臉盈盈地走過來:“一班長吶,你們班訓練這小插曲還真是層出不窮啊,到現(xiàn)在一套完整的動作都還沒做下來,進度有些慢了,我們都下令原地休息了�!�
劉話瞪了他一眼,強壓住火,下了稍息口令想往旁邊走,但二班長竟跟在后頭還一個勁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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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班多顯眼啊,一班可向來都是標兵班,新兵來的時候肥肉都被領導分你們班了,我們這些平行班一開始就撿了質(zhì)量遜色的,只能干巴巴地瞅著你們靠刻苦訓練來彌補先天上的不足咯!”
“你要想說我能力不行直說,別說新兵!”
“我哪敢說你能力不行,能力不行,連長會定讓你帶一班么?你訓得蠻好的,真的,就說那胖子吧,”二班長指指朱前進,“動作極具創(chuàng)新性,在一群人中能保持自己對隊列動作的闡釋實在不易啊,放我們二班這樣的人才早被同化到一個步調(diào)上了�!�
劉話聽的上了火:“你再敢說我的兵一個字試試!”
“說怎么了?你有這一班長的位置誰服了?也不知道你和連長他什么關系!”
“什么關系?官兵關系!”崔斐不知從哪突然殺了出來,慢慢地走向他們,邊走還邊抬頭裝作思考,“恩……不止官兵關系,關系復雜著呢,怎么了二班長,對我和劉話的關系很感興趣?”
“報告!不感興趣!”二班長吃了一驚,忙立正。
“那就是對一班感興趣咯?”二班長保持沉默來做出他的回答。
“連長,我們都想不通你為什么把劉話擺在一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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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班怎么就不能擺劉話了?”
“我?guī)н^五次新兵,后兩次帶的都是一班,一班都是尖子,當然帶一班的也必須是尖子,把尖子帶萎了怎么對得起部隊!”
“一班是重要,但新兵連不僅僅是訓練新兵,你們骨干也是訓練對象!”
“他才一期一年,今后有的是機會,我……而我今年就面臨進退走留,要是這回我還是一班長,那就是師有史以來當一班長次數(shù)最多的老兵!”
“只要你自己不想走,部隊怎么可能放掉你這樣有經(jīng)驗有技術的老同志?劉話我愿意把他放一班怎么你有意見?”
“有,當然有,連長你這是拿連隊榮譽開玩笑!”
“你什么意思?我很丟人嗎?”劉話向他沖了過去,被崔斐擋住。
“哈,就你訓出來的這群屌兵,動作一個比一個差,脾氣一個比一個大,最根本的服從命令聽從指揮都不知道,中期考核馬上要到了,作為標兵班我看你怎么在全師領導面前拿出手!”
“我可沒說中期考核一定要一班上,當然,前提是一班真拿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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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長,考核是不是該讓最好的班上?”
“恩�!�
“我要求我們二班和他們比比,誰贏了誰上!”
“比就比!”崔斐剛想說什么,劉話卻已接下了挑戰(zhàn),“就現(xiàn)在比!”
“那再給你們一小時時間好好練練。”崔斐忙說。
“練什么練!現(xiàn)在就……”
“叫你練你就練!”崔斐打斷劉話沖昏頭腦的叫囂,走過去拍拍劉話的肩膀,然后靜靜離開。
“靠!這人以為自己什么東西!兄弟們,待會兒給他點顏色瞧瞧讓他下不了臺!”王奇心直口快地看二班長走了立馬開始鼓動。
“隊列里不許講話和你說了多少遍了你怎么就記不��!”劉話厲聲訓斥,瞪眼直直沖向王奇,攥緊拳頭就向他腦門上砸,但還是被理智剎住車停了手,他深深吸了口氣,退回指揮員的位置看著因剛才那幕還驚魂未定的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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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正!”劉話停頓了一下,下達了個響亮的口令,所有人不敢多動一下。
劉話用手指著掃過每一個人,欲有話說,卻又緊閉嘴唇,雙目放射著無奈的怒火。
“你們…還有一個小時時間,有的沒的那些破事都給我拋了,我也不追究,認真練一場動作下來也不過十分鐘左右的事兒,能不能上中期考核就在這么會兒功夫里,不是為我,是為咱班這一口氣!明白了嗎!”
“明白!”
到了收課時間,巍邢嵐吹哨集合后崔斐把他和方仲天兩人叫到一邊輕聲說了幾句,巍邢嵐和方仲天點點頭,回到隊伍前方。
“回家吃飯前先讓我們來看一場一班和二班的單兵動作大比拼!這兩個班的隊列動作都非常不錯,其他班在看的時候也和人家比較比較,取長補短,共同進步!好,下面一班先上!”
“全體都有,向右轉(zhuǎn)!跑步走!”整齊的提臂,輕快地一躍而出,士氣上有了個不錯的開端。
向前對正,擺開架勢,開始訓練。
沈凱陽的腰每跑一步就被顛得生疼,武裝帶正好箍在最痛的位置,直冒冷汗,大氣也喘不上一口,但他明白在被全連人關注著的情況下如果有什么閃失,不僅是判了自己死刑,更是判了全班的死刑,他強忍著后背傳來彌散得一片模糊的劇痛,咬緊牙關告訴自己:沈凱陽,你是排頭兵,你不能冒泡!尤其是現(xiàn)在,出了什么狀況誰都不能原諒你,你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了,不能冒泡,絕不能冒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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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繼續(xù),一個動作接著一個動作。
沈凱陽覺得眼里的景物蒼白得刺眼,連聽覺也慢慢變得蒼白,他開始聽不清劉話在說些什么,幸好動作的先后順序不變,就按平時練習了無數(shù)次的流程硬挺,看劉話下一個口令就動一下。
當做到蹲下時,沈凱陽分了神,沒及時站起來。
他愕然地看著劉話,劉話也愕然地看著他。
幾秒的對視如同過了千年般漫長,劉話的嘴唇又對著他動了一下,把他從腦子一片空白的狀態(tài)中拉了回來。
完了,全完了!我冒泡了!
最不應該發(fā)生的事發(fā)生了,沈凱陽喊了聲報告,掙扎著試圖站起來,卻因失去重心左右踉蹌幾下跌坐在地上。
這場面讓劉話也不知所措,面對前方眾人驚訝嘩然和二班長不屑的笑臉,他頓時覺得一陣滾燙的氣流從腳跟直燒到頭頂,回頭看了眼崔斐,對方一臉冷漠地回視著他,他知道現(xiàn)在的連長不會給予任何的幫助。
萬小柱忙把沈凱陽從地上拉起來,一看他的臉色鐵青滿頭冷汗的樣子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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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陽你怎么啦?”
等自己能站穩(wěn)些,沈凱陽將萬小柱推開,使勁搖搖腦袋讓自己清醒些,雙手扶住腰部。
“沈凱陽,你怎么了?”巍邢嵐見情況不對,也走了過來,但怎么喚他的名字,沈凱陽只是悶著搖頭,巍邢嵐見他雙手死死卡著腰,就輕輕碰了一下,沈凱陽疼得大叫一聲彈開,巍邢嵐將他的武裝帶解開,突然的松弛讓沈凱陽覺得自己的腰被抽走了似的癱軟下來,巍邢嵐趕忙用手臂托住。
見沈凱陽倒下,劉話這才回過神,也聚了過來。
“你繼續(xù)訓練,我先把他扶回去�!蔽⌒蠉故掷潇o地處理著有些混亂的場面,把劉話向外推了推。
看著遠去的隊伍,沈凱陽心中不甘,為什么在最需要集體榮譽的時候自己竟掉了鏈子,越想越覺得自己沒用,忍不住自己的眼淚,他想掙開巍邢嵐緊緊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沖回去,打個報告重新站到隊列中,就像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過那樣。
那空缺的位置儼然讓沈凱陽覺得全然心碎,隨著劉話重新看齊的口令,萬小柱向右跨出小半步,那個本屬于自己的排頭兵,徹底成為一個歷史。
巍邢嵐感覺到扭頭望著隊伍的沈凱陽傳給他一種依依不舍的阻力,他嘆了口氣,輕輕拽拽沈凱陽;“別看了�!鄙騽P陽又怎會聽得進,繼續(xù)回頭望著,腳步變得愈加拖沓,默默地哽咽也變作輕聲的抽泣,巍邢嵐也明白他現(xiàn)在的感受,一把將他背到身上,這樣向前走反倒輕松些,“先回去休息!”
沈凱陽哇地哭得非常大聲,將頭埋進巍邢嵐的脖子,眼淚滲進他白色的襯領條里,溫熱溫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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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巍邢嵐給他騰出來的硬床板上,腦子里一團漿糊。
休息一會兒后,腰沒有剛才疼的那么厲害了。
沈凱陽胡思亂想著訓練場上發(fā)生著的狀況,大家回來后對自己的態(tài)度,越想越害怕,但會發(fā)生的,即使怕也沒用,終于,空蕩蕩的走廊上響起大家訓練歸來急促而放松的腳步聲。
第一個推門進來的是王天航,他抓下帽子狠狠往地上一甩,靠了一聲,情緒有些激動,找不著北地來回晃蕩,等后面的人進來也不分是誰就指著開罵:“什么玩意兒!這排長真瞎了眼啦!”
后頭的兄弟顧不得他的叫罵,情緒也好不到哪兒去,進門就扎進角落拉出馬軋板著張臉沉沉悶著,剩王天航一人立正中間不停地叫。
結(jié)果如何,沈凱陽不用問也已經(jīng)明白了。
萬小柱走到沈凱陽身邊,輕輕拍拍他的肩膀問:“還疼嗎?”
沈凱陽搖搖頭趕緊追問:“怎么了?是不是因為我才……”
“當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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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嗨!班長下口令的順序不知咋的錯了,結(jié)果某些人沒反應過來按平常訓練的做,那場面�。缧缘募w冒泡!你說這還有啥贏頭吶!我就納悶兒了,訓練的時候咋精神那么渙散咧!聽清楚班長說了啥就沒事兒了,老這么想當然!”
“王天航你別老說別人!有意思嗎?”
“哎,還是你好啊凱陽,沒留著和我們集體丟人,背個病號的免死令牌早早地升仙回來了,一班這次是死絕了,但性質(zhì)不同,你是英勇就義,我們是暴死在訓練場上吶…還想讓別人下不了臺,狠勁發(fā)自己身上了�!蓖跗嬲f。
“王奇你給我閉嘴!說什么風涼話!”萬小柱沖他吼。
“呀耶!吵什么吵!煩什么煩!現(xiàn)在說這些有個屁用!”梅蕭喘著粗氣說。
“班長呢?班長怎么沒回來?”沈凱陽問。
“被連長叫到辦公室去了,還是趕緊想想怎么應付班長吧,待會兒他被連長訓完回來我們也不會好受……”朱前進低頭摸著帽檐說,大家頓時都靜了下來。
也許就像朱前進說的,等劉話回來,又是一場劈頭蓋臉的暴風驟雨等著一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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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斐坐在桌前的靠椅上,極無耐性地扯開冬常服的風紀扣和兩顆扣子,點了根煙猛抽一口,如釋重負地閉眼緩緩吐出,煙竟燒沒了三分之一,他彈彈煙灰,靠上椅子沉默地注視著窗外一片雪白的世界靜靜沉入傍晚冥冥的暮色中,煙在他周圍繞開,蒙上站在桌邊的劉話眼里,他克制地輕微咳嗽了聲,然后立馬收回手繼續(xù)立正。
“連長……”劉話先開了口。
“嗯�!贝揿车难哉Z沒有感情,只是表示自己聽見了。
“我讓你失望了。”
“對!你讓我相當失望!”崔斐竟毫不留情地一拍桌子跳起來沖劉話大罵,情感由淡漠猛地轉(zhuǎn)為爆發(fā),這樣的崔斐才是真正的他,“你沖動!慌張!一幫好兵被你帶得像盤散沙,你對得起我讓你當一班長的信任嗎!”
“連長,我讓你丟人了……”
“讓我?是讓你自己吧!”崔斐又坐下,輕輕吸了口煙,“我沒想你和二班比,你倒好,答應得干脆,贏了也就罷,作為一班贏是理所當然,輸了卻是天大的笑話,當時你腦子里有思量過輸?shù)目赡苄远啻�?軍人當然不能怕輸,但更重要的是懂得權衡輸贏的利益,盡量取得最優(yōu)的結(jié)果,在戰(zhàn)役中可以用一場戰(zhàn)斗的輸來換取大的勝利,但若沒有任何勝算,那就采取防御,并不代表懦弱�!�
劉話垂頭喪氣:“連長,我…只是個兵而已。”
“兵怎么了?我不也是從兵干上來的!你的意思是我對你的要求太多太苛刻了?”崔斐的火又燒了上來,他摁滅煙蒂,轉(zhuǎn)身看劉話那悲哀的樣子,火氣下去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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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武裝帶先解了,掐著不難受啊!為啥讓你當一班長你知道不?”
劉話搖搖頭。
“因為這是積累經(jīng)驗最快的方式,我總這樣認為,要把一個人的能力逼出來就得給他一個高壓的環(huán)境,劉話,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我把你接進部隊時你對我說了什么?”
“記得,當初連長你問我為什么當兵,我說因為我要當軍官。”
“那現(xiàn)在還想嗎?”
“想,一直都想�!�
“那我以一個軍官的標準來要求你,不過分吧。”
“但連長,我來帶兵,完全沒有想那么多,也沒有要得到那么多,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做個合格的班長,帶出一批好兵�!�
“兵也是要有能力的人才能帶得好,你什么都很過硬,骨子里有那么種愣愣的兵味,這是很多軍官沒有了的秉性,現(xiàn)在的軍官大多都是從大學直接就踏進部隊,本本分分從最底層的一個士兵干起的越來越少,他們總覺得自己高高在上,心高氣傲的只知道官的那套,不懂得兵的想法,換成你,你會真服氣這樣的軍官嗎?你就是欠一份部隊上下關系真真實實的閱歷,還有一副尉官的軍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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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長,聽您的口氣我必須成為軍官?”
“不是必須,是必定。劉話你也知道我們l師招兵的條件,都是把每個最拔尖的給要了,這就是我們師牛氣的地方!當初那么多人里頭,我一眼就挑中你,特別是你說要當軍官那話,我真樂了,那樣子特認真,眼睛里可以看出一股靈氣,你說出了一句讓我心動的話,當時我就下了狠心無論如何都要你這個兵了,其實自己有時想想也覺得奇怪,說一點個人情感沒有那太假,也許這就是緣分吧,作為官和兵,我和你有這份緣,既然要了你,我必須對你負責!”
“我這次讓你失望了。”
“不在乎多少次,我只看最終的結(jié)果,當兵就像磨刀鑄劍,過程痛,但其后就鋒利無比,痛在心里頭,沒人看得見,而鋒利的刃會露在外頭,提醒人們,你是把經(jīng)過磨礪出來的寶劍。回去吧,中期考核這樁事就別想了,就當因為自己的沖動而撿來一個教訓�!�
“連長�!眲⒃捵叩介T口,握住門柄又回頭喊了坐在窗邊一支接一支抽煙的崔斐。
“還有啥��?”
“沒事兒了。”
“那就快回去�!贝揿硵[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