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影side－1〉「我又不是幼稚園的小朋友！」
往昔之日灑落溫柔余暉似是而非背負(fù)約定之人遠(yuǎn)眺光輝遙不可觸
「奕悠老師，你還沒要回去嗎？放學(xué)時間已經(jīng)過了哦�！�
楊奕悠看了下冷清的辦公室，時間的確已經(jīng)不早了。
「嗯，我還有一些工作�！顾晕⑻鹗种械募t筆，「瑞萱老師先回去吧，辦公室我來鎖就好�！�
「不趕快回家，小心你老婆又會生氣哦�！�
「那我只好丟下這堆沒改完的考卷了�！箺钷扔瓢腴_玩笑地雙手一攤，無名指上的戒指經(jīng)過歲月洗鏈，多了些磨損。
「這下子就換學(xué)生要哭了哈哈哈──」蕭瑞萱順著玩笑接下去，拎起自己的包包，「電源和門就麻煩你了喔。拜拜──」
他揮了揮手，目送對方走出辦公室後，視線重新落在獨(dú)留他一人的空間。
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一個人待在辦公室里，透過窗戶看著學(xué)生在校園中揮灑青春的身影。
他起身走向窗臺邊，看見對面教室飛揚(yáng)的窗簾，窗簾映著夕yan描繪出的模糊人影，不經(jīng)意促使他的嘴角劃開淺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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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天使相遇的那日午後，明亮得不似h昏。
楊奕悠習(xí)慣在放學(xué)後的校園散步。
或許是因為這個校園的青春氣息過於清新，學(xué)生的嬉笑打鬧、社團(tuán)練習(xí)的樂音，甚至是夕yan緩緩落下的光影變化，都讓他舍不得提早離去。
在這個學(xué)校待了兩年多，他才找到一個最適合欣賞夕yan的地方。
教學(xué)大樓四樓的走廊盡頭。
那里的視野不會被周遭建筑遮掩，大樓的位置恰到好處地掩住最刺眼的夕yan中心，從水泥建筑的直角窺視日落，成為他最浪漫的嗜好。
就在那里，那個再平凡不過的h昏時分，他無意間瞥見了某個無視校規(guī)的學(xué)生，帶著百般聊賴的神情，一味等待時間的流逝。
他知道那個學(xué)生。
不僅是因為他從這學(xué)期開始負(fù)責(zé)他們班的課程，更多的是因為那個學(xué)生在教師之間時不時就會變成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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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他混血兒的外表，最常聽見的就是有關(guān)他的父母是多麼出名，諸如此類，茶余飯後的無趣談天中總會聽見范亦祈的名字。
毫無重要x可言的情報流淌而過，正當(dāng)他想轉(zhuǎn)身離開時，包裹了昏hyan光的云片被初春的微風(fēng)緩緩拂去，溜進(jìn)教室中的夕照彷佛為他的金發(fā)披上一層金紗，籠罩在柔柔光圈下。
那瞬間，在楊奕悠腦海一閃而過的名詞，是他從未相信過的存在。
天使──
「喂、糟糕老師，你g嘛笑得那麼詭異？」
略帶著嫌棄意味的nv聲打斷他的思緒。
「嗯？沒有啊�！箺钷扔剖諗苛讼伦旖堑幕《龋S手將一片yan紅的便條紙扔進(jìn)垃圾桶，接過對方手中的g部名單。
「你這學(xué)期還是不想當(dāng)g部嗎？」
「我才不想在這種最後關(guān)頭和別人爭加分的機(jī)會�！菇螚鞑灰詾橐獾鼗貞�(yīng)，「我想上哪間高中你又不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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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自信過頭的小孩。
楊奕悠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又諷刺般的笑了起來。
「反正只要能和你親ai的朋友們上同一間就好了，對吧？」
她ch0u了下嘴角。
「……對，您有意見？」
「怎麼會？」他笑得無害，話鋒一轉(zhuǎn)，「之前和你說的建議，有用嗎？」
「嗯�！菇螚鞔瓜码p眼，「至少寫出來就沒那麼悶了�！�
楊奕悠放心一笑，看了眼電腦角落顯示的時間。
「好了，你快回去午休吧，就算你根本不午睡，還是要乖乖待在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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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會沒事到處跑。」她隨意拋下回應(yīng)後，便離開辦公室。
楊奕悠無奈地笑了笑，低頭打開筆袋，視線正好落在前幾天拆開的貼紙上。
他的嘴角趨近平緩，看著透明羽翼有些出神。
明明對那些東西排斥了一輩子，卻因為一個學(xué)生而開始在意？
自己都快被逗笑了。
他原先只是偷偷觀察那個被他誤認(rèn)為天使的學(xué)生。
范亦祈撇除外表和家世，其他地方都是一個不能再平凡的學(xué)生。
課堂參與不活躍、考試作業(yè)成績中等、偶爾上課打個瞌睡……真的平凡到不行──
他本來是這麼以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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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微涼的日子，夕yan從薄薄云層中透出橘hse光亮。
「誰在乎啊……」
少年低聲呢喃，側(cè)臉在光芒沒能照耀到的地方蒙上y霾，像是憎惡著世界的一切，厭煩著世界的常規(guī)，就和過去的他有幾分相似。
少年伸手丟向垃圾桶的紙球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煩躁，擦邊落空。
他在門外差點(diǎn)笑出聲，朝著無視紙球落地的少年踏出一步。
「這位同學(xué)，亂丟垃圾是不好的行為喔。垃圾就該好好丟進(jìn)垃圾桶，老師沒教你嗎？」
他走進(jìn)教室，和善笑容掛在嘴角，面對少年驚愕的眼神也面不改se。
「你是范亦祈吧？為什麼放學(xué)時間過了那麼久還待在教室？」
范亦祈沒有回應(yīng)他，只是撇過頭，不停顫動的眼球似乎在思考著解釋的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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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知道范亦祈會在這個教室中并不是偶然，而是他每天的習(xí)慣，就算范亦祈扯了什麼謊也會被他識破吧。
「不想回家的話，就來幫我一些忙吧。我正好缺個幫手�！顾焓至嗥鸱兑嗥淼臅琤他想像中的要輕得多。
果然現(xiàn)在的小孩都不喜歡念書嗎？
「……喂！」
他避開了范亦祈的手，腦中突然閃過一個惡質(zhì)的好主意，單手抵住他的額頭，加深了嘴角的笑意。
「亦祈，要記得。」他看見范亦祈眼中深處的慌張和不解，突然覺得這孩子并不是他想像中的那麼「平凡」了。
「叫我老師�！�
帶著他回到辦公室，楊奕悠看著他親ai的學(xué)生留下的殘局，上面的便利貼還毫不客氣地撇下「糟糕老師」這個玩笑稱呼。
該說不愧是他們班的天才嗎？真是簡潔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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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要幫你整理這些東西才可以？」
「那就只能催促你快點(diǎn)回家了唷？你要這樣嗎？」楊奕悠抿著笑意，朝他丟出試探的語句。
看見范亦祈那麼抗拒的表情，他更加確定范亦祈留校的理由不是想獨(dú)處這種單純原因。
他一邊批改著考卷上的答案，從右側(cè)傳來的注視實在過於明顯，想忽視都覺得困難。
他不是不知道學(xué)校對他有過什麼樣滑稽的流言，只是懶得在乎。
不過現(xiàn)在看來，這些流言果然還是會造成先入為主的想法吧。
「亦祈，你在看什麼？」他打斷了對方的注目，那雙翠綠眼眸立刻躲回自己手上專注的事物。
像小動物一樣。
在他理解自己一瞬即逝的結(jié)論之前，范亦祈已經(jīng)整理好雜亂無章的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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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他觀察的一般，那個一向維持桌面整齊，上課時不時想調(diào)整好筆袋和課本間距的少年非常擅長整理。
「我整理好了，老師！」他特別加重後面兩個字，看起來有些自滿的樣子，就像是等待著稱贊的孩子。
「我看到了。謝謝你。」楊奕悠微笑著，將一枚貼紙貼到他的手背上。
「這是什麼？」范亦祈滿臉疑惑，觀察著貼紙的樣子專注。
「好寶寶貼紙呀，集滿十個就可以得到神秘獎勵喔？」他柔聲說道，故意帶了點(diǎn)戲弄意味，加深嘴邊的笑容。
「喔……」范亦祈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後又反駁道：「我又不是幼稚園的小朋友！」
楊奕悠被他的反應(yīng)逗笑，笑容有著自己也沒意識到的溫柔，伸手拍了拍那頭蓬松金發(fā)。
「范亦祈小朋友，天se晚了，該回家了喔──」
「奕悠、奕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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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yuǎn)而清晰的呼喚，溫柔nv聲像是光芒一樣包圍著他，溫暖而柔和。
「媽媽……你要去哪里？」
正在經(jīng)歷變聲期的句子還有些沙啞。
「對不起、對不起�！�
「……你不要我了嗎？」
從未說出口的句子隨著他伸出的手，被擠壓出近乎悲哀的破碎低語。
「我真的已經(jīng)忍受不了了……是媽媽對不起你……」
暖意ch0u離的瞬間，他感覺不到寒冷，僅有一片吹拂過x口的空虛寂寥。
「沒關(guān)系，奕悠。就算媽媽拋棄了我們也沒關(guān)系。爸爸會陪著你，天父也會繼續(xù)ai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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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用信仰包裝的謊言嗎？
你難道還不知道就是因為這樣媽媽才會離開嗎？
都是因為根本不存在的那些東西，他想珍惜的一切才會──！
刺耳的鬧鈴在耳邊響起，楊奕悠緊擰著眉頭，切掉鬧鐘響聲後才漸漸放松。
為什麼又夢到那時候的事情了……好不容易能好好休息，他的潛意識就不能放過他？
尚未完全清醒，手機(jī)的震動和來電鈴聲再次打斷他的思緒。
「喂？」
他的聲音低啞，還帶了點(diǎn)鼻音，若是平常他大概會直接無視電話，等到自己清醒後才接起吧。
「奕悠？吵到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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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柔柔問道，帶了點(diǎn)歉意。
「沒有，我剛醒�！顾辶饲搴韲�，「怎麼突然打電話給我？」
「想問你最近好不好呀？工作都還好嗎？」
他的思緒斷線了幾秒，才想起要回話。
「嗯，很好，不用擔(dān)心�！�
也許是一個人生活慣了，面對這樣的關(guān)心他總有些過敏反應(yīng)。
「這樣啊……那、有打算找個nv朋友之類的嗎？」
「媽？」
他在心里嘆了口氣，雖然早就知道怎麼拐彎都會繞到這個話題上，可是他還是不太想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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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不催你不催你了�！乖捦擦硪欢酥钡鼗貞�(yīng)，似乎很後悔提起這個話題，「那就不打擾你了噢。拜拜？」
他輕應(yīng)了一聲，結(jié)束通話後才覺得腦袋清醒了一點(diǎn)。
上一次和母親見面，好像是在他大學(xué)畢業(yè)的時候。
經(jīng)過四年，和丈夫小孩一起定居在加拿大的母親大概也沒有回臺灣的意愿，只有每個月一次的電話關(guān)心。
老實說，當(dāng)初母親來找他的時候，他還擔(dān)心母親要他過去一起生活，事到如今要他像個「正常人」一樣玩家人的扮家家酒是挺困難的。
就算與母親的重逢讓他明白，他并不是被她拋棄的孩子，但他不再是央求著親情之a(chǎn)i的懵懂幼孩，也已經(jīng)不太在乎戶籍欄上有名無實的存在，只要他們各自過得好，別來g涉他的生活就好。
楊奕悠將手機(jī)丟到一旁，在雜亂的桌面翻找著睡前寫下的待辦事項，卻意外從資料夾的夾縫中ch0u出登記好的成績名單。
粗略瀏覽了一下，最終眼神停在某個名字上。
他呆滯了幾秒鐘，本來就因為夢境而不太清醒的腦袋變得更加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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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要備課、什麼在意學(xué)生成績，這些都是藉口，他知道。
但是，他無法制止自己回想那一刻。
一片模糊晦暗的腦海中，只有那個轉(zhuǎn)瞬格外明亮而清晰，敲動了心臟的感受宛如──
「楊奕悠……清醒一點(diǎn)，你在想什麼……」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強(qiáng)迫自己中斷不清醒的思考，將名單塞回原位，起身拉開窗簾的一角。
今天的太yan也是刺眼得令人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