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元帥
讓我們將視角轉移,此時此刻,在同一片星河中,一眾漆黑的巡航軍艦正集群而來,在最前方的舷窗之前,索多瑪元帥站在那里,靜靜地凝眉沉思。
難得地,他感到有些心神不寧,過去,每當局面危急即將面對生死之際,他都會本能地產生警兆般的直覺,但那是在他身居高位之前了,如今這種感受已沉寂了幾十年,現在卻再度被喚醒�?擅髅魉R上要處理的只是一次簡單的航行任務,只需巡航返程途中順手解決,若非蟲皇的特意傳訊,他甚至不會略微偏移路線專門趕來。
副官恭敬地站在他背后,看著前方冷酷而偉岸的身影一如既往,磐石般挺立,山巒般不可動搖,“我們還有多久抵達?”他忽然聽見元帥發(fā)問,忙答道,“跨越最后一道躍遷蟲洞就可以,以我們目前的航速,大約十五分鐘�!�
索多瑪皺了皺眉,他的臉像大理石一樣英俊而蒼白,皺眉時顯得越發(fā)冷酷凌厲,他不容置疑地道,“還是太慢了,你來暫時控制中樞,我先一步過去處理,等你們十五分鐘后到達再匯合搜救�!�
“是,元帥。”副官剛答完,前方空間憑空裂開一道狹長的縫隙,陰影從中水墨般逸散,裂縫飛快地展開,一秒不到便化為自轉的漩渦,而索多瑪元帥一步踏出,邁入其中,就此消失不見。
副官搖搖頭,心中暗嘆,艦體能承受的強度有限,以索多瑪的實力,僅僅短途星際穿梭的話,乘艦航行反倒不如他自己單槍匹馬直接自行空間挪移來得迅速快捷。
索多瑪元帥即將抵達諾曼底號的消息并沒有被提前散播開來,至少在索恩的父親榮格議員匆匆趕到帝都星系面見蟲皇之前,他還在因為擔心孩子而心急如焚。
經過一次次的變革,如今的蟲族社會已從帝制轉變?yōu)槁摪钪�,但王室和貴族仍未消亡,憑借代代沿襲而來的地位和財富,他們依舊對聯邦擁有極大的影響力,如今的社會階級的確可以流通,底層有機會往上晉升,可是在這龐大的國家上層,最高處的席位還是極為稀少,想要走上真正的權力中心,其中所需的積累和努力難以想象,普通蟲族需要用盡一生來追尋。
而某些繼承了家族高貴血統(tǒng)的存在,這些他們生來便能享有,現今這位蟲皇陛下,就是其中舉足輕重的一位。
當今的王室,這個姓氏為德·賀拉斯的家族世代所居的王宮位于帝都星系的其中一顆主星,一艘特快星艦終于在這片宮殿的航空港停泊,榮格議員匆匆跳下長橋,在仆從指引下穿越綺麗幽美的花園,一路走向蟲皇常在的小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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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一株白色的高大花叢時,他忽然聞見了一陣蘋果花般香甜的味道,又像是玉蘭或含笑的芬芳,一個同樣微微含笑的聲音在樹后響起,“我親愛的議員閣下,為什么這樣著急?”
榮格驟然停住了腳步,轉過來躬身致敬,“陛下�!�
當今陛下弗朗茨十七世漫不經心地從花叢后走出,雪白的花朵在他貴氣不凡的儀表前也成為了陪襯,他身形高瘦,體態(tài)纖長優(yōu)雅,淡金色的長發(fā)傾瀉著,如水般順直。他是王朝中少有的雄蟲君主,雖已即位多年,模樣還是保養(yǎng)得年輕得宜,看上去幾乎只有二三十歲,但榮格自從被他暗中一手提拔擢升,到漸漸成為他的心腹、一把針對檢察院的尖刀,距今已有四十多年了。
蟲皇陛下注視著這位忠心的老臣,笑了笑,“既然來了,和我一起在花園走走吧,”榮格不敢不從,又是欠身一禮,跟在他的主子身后,“不必這樣憂心如焚,春天已經到了,我們該好好地看看花兒們�!�
榮格跟著他,跨越長廊,站在一座精致的小涼亭里,眼前是片一望無際的紅蓮花,將湖水也映成了紅色,弗朗茨十七世背對著他,專注地看著那些風中搖曳的蓮花,不緊不慢地道,“關于索恩這孩子的事,我也聽說了,當孩子遇到危險,雙親自然會緊張�!�
“陛下明鑒,”榮格議員說,“但依臣下所見,這件事不止是針對我的大選,更是通過我來威懾您,而我的索恩,只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卒,只因為他身上流著我的血脈,才受到了無妄的波及�!�
“我明白�!北菹螺p嘆口氣,“德·賀拉斯的輝煌已即將逝去,我只不過是在勉強撐起最后一點榮光,那些或新或舊、大大小小的貴族還在不停的崛起,所有界限都不再明確,眼下蟲族聯邦的邊境還有各種各樣的異族在對我們虎視眈眈,戰(zhàn)火不休,我們連年擴軍,連年征戰(zhàn),也許,眼下又到了再次變革的時候了�!�
出現了片刻的沉寂,但榮格議員很快繃緊了臉,恭謹地道,“陛下不用太過擔心,無論如何,您依舊擁有我的忠誠,以及無數期待您注視信賴的民眾們,我們將用劍與盾來護衛(wèi)您的安寧,讓您能夠安睡無憂�!�
弗朗茨十七世輕笑一聲,“大廈將傾,頹勢一旦出現,就很難挽回。不過現在,畢竟離那一天還早。讓我們說回當下吧,”他轉過身,這位淡金色長發(fā)的俊秀青年溫和地看著自己的下屬,安慰道,“關于‘歸零’組織的這次示威,我的調查已有了頭緒,另一位可靠的閣下即將到達,救下你無辜的孩子,您這位擔憂的父親,可以放下心來了。”
榮格議員緊繃的雙肩終于放松了一絲,他感激地抬頭望著蟲皇,“感謝陛下,不知道您派去的這位是誰?”有足夠的影響力和權力,能壓下這次事件的,又在蟲皇麾下,據他所知,足以登上這個名單的,歷歷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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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皇勾起嘴角,神秘地一笑,“索多瑪,索多瑪元帥�!�
居然是他?榮格議員神色有些驚訝,這是位少見的從平民階層躍升而上的元帥,掌管聯邦六分之一的軍隊,已躋身聯邦最高的權力階層,但由于出身關系,這位元帥向來不介入傳統(tǒng)貴族的派系,更別說是王室,“陛下是怎樣讓他加入我們的?”
蟲皇淡金色的長發(fā)在陽光下晃動閃耀著,他慵懶地轉身坐在一邊,平靜地看向亭前隨風蕩起陣陣漣漪的湖水,語調還是不緊不慢的,“一千六百年前,壓抑已久的帝國爆發(fā)了革命,無數平民聯合起來,用巨斧削去了賀拉斯家族延續(xù)兩千年之久的王冠,正如我們擁有強大的血脈,但若不向外通婚,血脈的遺傳會代代減弱。固步自封、墨守成規(guī)只會招致最后的滅亡。聯邦全新的曙光在即,即使再古老的家族,也要學著吸納新血,死亡是一生都在追逐我們的陰影,唯有新生才是永恒不滅,我當然也要為末裔子孫早做考慮,放下身段、聯合新銳才是中興家族應該做的�!�
“我看重的不是索多瑪,的確,他有強大的力量,眼光也足夠敏銳,立場足夠堅定,是個很好的合作伙伴,但我更在意的,是他背后那些支持的擁躉者、追隨者,那些才是蟲族現在年輕的精英一代,而非老舊家族里的酒囊飯袋。我是在對他們下注,即便索多瑪倒臺或戰(zhàn)死,也會有接替者繼續(xù)坐上他的位置,延續(xù)我們的交往�!�
榮格議員冷靜地點點頭,“既然這樣,這位元帥至今未婚,名下也沒有孩子,陛下為何不主動賜婚?您的王宮里不是有好幾位正是婚齡的皇子嗎?又或者……”您親自來……但他忽然想起針對貴族和軍隊將領不得私自通婚的法律條例,于是把話咽了回去,苦笑道,“我明白了�!�
弗朗茨十七世挑了挑眉,“法律不過是空文,不匹配、不舉行婚禮可不在限制之列,只要私下雙方自己愿意,有沒有正式名分并不影響我們的合作關系。但既然你好奇,我就告訴你好了,關于聯姻這件事,我問過他,但他拒絕了我�!�
“拒絕您?”榮格議員大驚,“他竟敢拒絕您?”他費解不已,絞盡腦汁,“他除了年紀比您小幾歲,此外從家室到容貌到性格,他哪一點能與您對比?就算他專門從冕下中挑選,也絕不能找到能與您媲美的!”
蟲皇陛下對此倒是不在意,只灑脫地一攤手,“大概就是單純對我不感興趣吧,伴侶什么的,又不是腦子里的晶核,沒有了就活不下去。不過我們倒是說定了,有機會的話給他手下的小伙子們安排安排�!�
思想傳統(tǒng)的榮格議員還是無法理解,不過既然陛下都這么說了,他也知趣地不再多嘴,附和地點點頭,“選幾位青年才俊來聯姻到也不錯,基因潛力足夠的血統(tǒng)才更容易生出優(yōu)秀強大的后代�!�
蟲皇大笑起來,揶揄道,“我親愛的議員,您現在口吻可真像位雄蟲生育協(xié)會的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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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隔重重星海,另一邊,諾曼底號上的戰(zhàn)斗還在繼續(xù)。
一個高速移動的白影圍繞著穆夏飛掠,穆夏抬手,漆黑的能量涌出,化作光芒飛射而出,牢牢鎖定著雪諾進行追擊,沿途的道道墻壁都在這光芒下如水般湮滅,原本高檔豪華的房間不過幾息就變成了戰(zhàn)損后的巨大空洞。
一追一逃之間,遙遠的群星已清晰可見,穆夏孤身站在太空黑暗的背景之下,冷眼看著辨認不清的對手輕松甩脫了背后交叉追蹤的黑芒,隔著一片遙遠的距離,雪諾也在真空中懸停一瞬,他微微一笑,背后雪白的蟲翼忽地輕擺,灑落大片熒光般星星點點的鱗粉,幻光一樣迎面籠罩而來。
他的翅膀就是他的武器,之前吃過虧的穆夏心知肚明,小心地步下周身防御,警戒地用漆黑遁光將自己罩住,如光般飛快地掠去星艦邊緣,尋找能掩護。
那些光粉看似美麗,但沿途經過之處,空間隱隱帶著不祥的黑光,即使及時阻隔了自己和它的距離,穆夏還是感到一陣頭暈不適,似乎連精神力量也可以麻痹。
太詭異了,實戰(zhàn)起來,穆夏才明白,高階蟲族之間的戰(zhàn)斗方式需要極為精深的力量理解和運用,并不是單純的近戰(zhàn)或遠攻那么簡單,剛突破的他,無疑還停留在極為淺顯的階段。
穆夏皺起眉,但很快又重新向遠方的白色虛影冷笑,沒關系,至少他知道能夠玉石俱焚的那一招,等到力量耗盡時……他的笑淡了下去。
無聲的厲嘯發(fā)出陣陣波動,穆夏抬眼,看到雪諾幻化出的巨大蝶形蟲獸已經近在眼前,須臾之間,一條猙獰的口器就鉆了出來,箭矢般朝他極射而出!
穆夏臨危不亂,反應極快地發(fā)動視界迎上,催動周身的引力瘋狂向他身前一點凝聚,瞬間制造出了堪比一顆大質量天體的重力,那條口器不受控制地被席卷入內,遭到徹底的凝滯。
穆夏還沒來得及高興,只見此刻那雙屬于蟲獸也屬于暴雪的燈籠般瑩藍色復眼中清晰地閃過一絲冷冽的光,他心下警兆陡生,就要后退,一張灰白的巨網卻已經從后方當頭落下,明明是力量幻化而成,卻如有實質般沉重且鋒銳,居然穿透了穆夏護體的那層光芒,就要把他整個身體裹進來,割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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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黑色光芒是穆夏領域的實質化,被攻破令他腦中如受重錘,悶哼了一聲,他抬頭看著前方似乎已勝券在握的雪諾,忽然唇角一勾,露出淡淡的哂笑。
此時攻守逆轉,穆夏已被羅網捕獲,巨大的蟲獸疑惑地偏了偏頭,下一刻,兩側雙翼傳來突兀的劇痛,穆夏不知何時竟布置下了隱蔽的兩個小小奇點,現在正引爆開來,蠻橫地撕扯著它的血肉。蟲獸掙扎著發(fā)出嘶鳴,觸須般卷曲的口器從穆夏粘稠的重力領域中拔出,狂亂地扭曲著。
他們精神力曾經相連,穆夏讀懂了其中包含的情緒和感受,讓他仿佛也親身感知到了他所賦予的這份痛苦,但穆夏緊抿嘴唇,繼續(xù)毫不留情地繼續(xù)抽調能量,一邊加大控制力度,一邊化作一道黑光,飛快地撞入了背后的星艦船艙。
“有點意思了……”雪諾失去了身形,已不再能開口說話,但將自己暫時屏息隱蔽在一旁的穆夏耳邊卻突然聽見了他的傳音,準確來說,不只有他,諾曼底號星艦上現在還活著的所有生物,腦中都在同一時刻聽見了這道回聲。
另一件僻靜的的豪華單人房間,最后一個星匪坐在床上,流著淚的索恩被他豪邁地一手攬在懷里,聞聲索恩驚訝地抬頭,卻見星匪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頓時嚇得不敢說話,低頭把自己縮了起來。
“出了什么變故?”星匪匆匆起身,一手拎起索恩,片刻之間已展開蟲形,直接用蠻力撞開了船艙,毫不憐惜地用力把索恩往乘客們中間一丟,接著便一個展翼,化作一道虹光,朝傳音來的方向飛快趕去。
第三方正在加入戰(zhàn)局,穆夏有所感應,冷笑著抬頭,無聲無息之間,一團黑光出現在星盜的必經之路上,對方翅翼一偏,隨意躲過,卻沒料到這團光驟然展開、爆炸,隨著最后一聲慘叫,他被黑洞完全吞噬。
穆夏饜足地瞇起眼睛,身前裂開一道縫隙,最后一顆閃耀的晶核浮現而出,隨著他的微笑,自轉著飄近,融入了穆夏的眉心,和他其他的同伴們一起,懸浮在那片精神海洋的中心,成為穆夏力量的補充。
很好,今天已經夠本了,穆夏笑了起來,眼底卻很冷,但還有最后的首腦沒有伏誅。剛剛的攻擊讓他暴露了自己的方位,星艦上的氣體正在源源不斷地外泄,但僅存的空氣中正傳遞著不絕于耳的尖利振鳴,強大的音浪波波震動著墻壁,讓墻身道道龜裂,最后轟然一聲巨響,伴隨碎裂的飛灰和塵土,不知何時,巨大的蟲獸已擋在了他的前方,那雙巨大的翅膀嗡鳴著高速震顫,眨眼間便飛襲到穆夏面前。
狂風卷動穆夏的銀發(fā),他卻迎風微笑,展開雙臂,以他自己為圓心,周遭一圈領域黑暗深邃得似乎連光也要吞噬,精神海中的核心運轉不休,連綿不絕的力量從中抽調,補充進不斷擴散膨脹的領域,此刻穆夏將自己化作了致命的武器,正面硬捍了對面蟲獸的一次猛撲,并試圖將那巨大的蟲獸完全包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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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力量的運用還很淺薄,但幸好穆夏的領域在某種程度上能夠克制雪諾偏向精神力的影響,雖然面對攻擊穆夏顯得左右支絀,但在發(fā)狠搏命的架勢下,他時不時也會刁鉆的突襲,雖然效果不大,但好歹算是拖住了時間,讓雪諾一時半會沒辦法直接解決他。
實力低微的乘客們畏懼地望著他們激斗的場面,星海太過無垠廣闊,雖然諾曼底號已經沉底拋錨,但他們既不敢逃跑,更不敢加入戰(zhàn)局,只能繼續(xù)縮在角落里,眼神無光地抬頭仰望。
索恩是其中的一員,他咬牙望著立在半空中的穆夏,認出了這個熟悉的身影,卻一時分不清腦子里亂七八糟涌上來的,是希冀,還是歆羨?又或是向往或嫉妒?
要贏啊……殺了他!他握緊手指,心中一波波無望又無從發(fā)泄的暴怒,淚光再次蒙上了他的雙眼,模糊了穆夏黑衣的身形。
但是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祈禱無用,經過一次次毫無花巧的力量對轟,穆夏的力量已幾近枯竭,那五顆晶核被持續(xù)從中吸納榨取力量,也在海面上變得黯淡無光,可對面的雪諾卻毫無頹勢,蟲化后的巨型軀體仍繞著星艦不停地蓄力突襲,一黑一白一大一小兩顆流星就這樣四處飛掠撞擊,激烈殘酷的戰(zhàn)斗把星艦摧毀得面目全非,要不是他們還時不時地進入真空,加上乘客們躲得小心,少不了再誤傷幾個無辜的家伙。
“放棄吧……你現在還不是我的對手,現在停手,我可以不殺你,你還能繼續(xù)去都靈做你的交換生……”雪諾帶笑的傳音響起。
真空像片無光的黑暗海洋,淹沒了他們彼此的身形,背后亮起燈火的星艦是唯一的光明,穆夏的臉色因虛弱而蒼白,精神力在逐漸透支,他嘴唇緊抿著,聞言冷然地盯著巨大的蝶形蟲獸,那雙瑩藍色復眼里透著熟悉的狡黠又捉摸不透的神色,穆夏冷嗤一聲,“除非死,否則我不會住手!我們沒有第三種選擇!”
“唉,如果要殺了你,我還真有些舍不得呢……”雪諾的聲音傳來,似乎還是在微笑著。
穆夏的臉色卻舒緩了幾分,仿佛下定了什么決心,他微微一笑,“你最好趕快殺了我……”
感覺到自己周遭的空間被牢牢鎖定,雪諾突然有了個可怕的猜想,他用巨大的復眼驚訝而仔細地看著不遠處的穆夏,“你要做什么?難道……”他猶豫的想法剛冒出,便被穆夏眉心突然猛烈爆發(fā)的力量所打消,隨著銀發(fā)少年高抬的手,五顆晶核逐一圍著他徐徐旋轉,一股無比喧囂磅礴的能量,忽地死死凝滯了這方空間,像玻璃碎裂那樣龜裂!不詳的墨黑將他們彼此、甚至星艦的一小部分,齊齊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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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被徹底地削去一角,乘客們驚恐地看著那處空間被吞噬、湮滅,無聲的塌縮甚至連飛灰也沒留下。這無聲而可怕的一幕震懾住了他們的心,誰都不敢再靠近一步。
穆夏自己的晶核也從精神的海洋中心懸浮而出,閉目之間在他眉心之下凝聚,由一點壓縮為無窮小,變得漆黑,幾不可見。
“不要……”蝶形的蟲獸忽然縮小,雪諾焦急地化作半蟲化形態(tài),遙遙向穆夏伸出手來,他縮小體積不惜受傷鉆破重重被封鎖的空間,并非要轉身逃跑,而是疾速向穆夏飛過來想要阻止他,也不管自己此時接近是否在自尋死路。
穆夏漠然地看著他,卻沒有分毫猶豫,就在他要自爆所有晶核的前一秒,悄無聲息地,一張更為龐大的、蛛網一般的恐怖領域展開了,將他們,連同他們腳下的星艦一起,方圓數千米之內,都包圍了進來,定格在其中,完全地禁錮住,一根手指、一縷頭發(fā),甚至眉毛和眼珠,都休想再動上哪怕一絲。
穆夏無法再做出表情,他驚愕地看向身前,那里居然極其自然地出現了一個渾身漆黑的低調身影,就好像他與生俱來就和群星一樣浮在星海之中一樣,穆夏一向敏銳,這下卻沒有一點察覺,足以證明他的實力遙不可及,對上雪諾他還能靠霸道的領域有拼命的資本,可面對這個身影,穆夏感到他是一片深不可測的淵海,不可戰(zhàn)勝、不可匹敵。
那位神秘的存在轉過身來,面對著穆夏,他黑發(fā)黑眼,那張臉格外英俊,神情卻冷漠刻板,下頜與嘴唇的線條像是用刀刻出來的,又清晰又精致,他的膚色則蒼白如紙,襯著漆黑斜分的短發(fā),渾身裹得嚴嚴實實的純黑軍裝,顯得更加冷酷無情,對于雄蟲來說幾乎毫無吸引力,榮格議員對他發(fā)表的評價雖有些刻薄,但說實話也不無道理。
索多瑪平靜地望著面前銀發(fā)的孩子,預警沒有錯,他選擇自己脫身而來,才及時趕到。他伸出一根手指,他手上戴著暗色的皮手套,但當他指尖慢慢抵在穆夏眉心時,這點觸碰還是穆夏感覺到一點溫熱的癢意。
面對那雙紫色的眼睛,索多瑪牽引住穆夏自己那顆晶核,徐徐安撫下它的波動,最后讓它重新回歸眉心之后的精神海。雪諾和穆夏自己都無法阻止的自殺式攻擊,就這樣被他輕而易舉地化解。
穆夏只覺得這位尚未知名的強者動作輕柔,一觸即分,當面前的軍裝元帥再次轉身過去后,穆夏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這才發(fā)現自己可以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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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仍是緊要關頭,穆夏沒有多問,只是沉默地待在原地,望著他走向雪諾,他行走于真空,卻如履平地,步伐平緩,卻極有壓迫感。
純白而唯美的翅翼被劃過道道血痕,雪諾艱難掙脫了枷鎖,但他卻找不到這片領域的出口,只得停步,懶洋洋地開始笑,“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索多瑪元帥,您可是域級,怎么會為榮格議員來蹚這點渾水?他居然能叫得動您?還是說,您也成了舊貴族的走狗?”
“容我提醒,你比我更早成為喪家之犬,既然你生來就姓波德萊爾,如此高貴古老的門第,又為什么要先一步叛逃,為瘋狂的極端組織效力?”索多瑪聲音冷淡,內容卻譏諷,如同毫不留情的刀鋒,撕裂了雪諾的肌肉與骨骼,讓滾燙的鮮血淋漓潑灑。
“哈!”雪諾笑了一聲,“我竟然不知道,比起您的武力、鐵腕或是智慧,您的舌頭還要厲害得多!看來他們說的沒錯,你也已經背叛!”
索多瑪卻不再廢話,只揮手冷冷地一個斜劈,穆夏眼睜睜地望著這原本他無法擊敗的強敵渾身從右上到左下,裂開一道貫穿的深刻傷痕,胸腹里的內臟一下子流了出來,即使對于恢復力極強的3s級蟲族,這種程度也是慘烈的重傷了,更何況傷口其中還暗含著兇險的烙印波動,在阻礙蟲形自發(fā)的復原。
雪諾慘白著臉,一手按住小腹,卻還勉強抬頭笑,“空間斬!不愧是您,不過這么強的一擊,不用來對付蟲族的敵人,用來內訌多少還是有些可惜。”
“毀滅的力量誕生便是為了使用,而對內還是向外,本質上都是在抹殺生命,并無區(qū)別。”索多瑪還是冷冷地說。
“你身上還有一點價值,所以,我沒有抹殺你,我會先留著你的命,將你送上審判庭,聽憑律法的處置�!彼鞫喱斃^續(xù)道。
“哦?那多謝您了�!毖┲Z還是不甚在意地淡笑著,他本就沒什么血色,現在更是內外同時失血,幾乎快要將血液流干了,他捂住冒出血腥液體的嘴唇,那雙灰眼睛忽然看了看索多瑪身后,目光在穆夏臉上打了個轉,然后一閃即逝,放棄了反抗似地,就這樣站在原地調息,也不再試著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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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夏注視著這一切,沉默不語,遠方忽然又亮起了新的星星,那一點光芒自穆夏眼中亮起,索多瑪忽然開口,似乎在為他解惑,“那是我的部下,直屬于我的親衛(wèi)隊,也是這片星域最精銳的聯邦巡邏艦隊,星艦不能像我一樣獨自展開空間躍遷,所以來遲了一些,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高大成熟的軍雌再次轉過身來,專注地看著眼前剛被他制止救下的孩子。恰好穆夏也朝他看來,那雙淡紫色的眼睛疲憊而空無,也許曾含如夢般的幻彩,但現在顯然已隨著心湖一起干涸,就此失去了光芒和活力。
但不可否認地,那仍然是雙很美的眼睛,當穆夏輕輕朝他望來一眼時,夜如黑巖,光陰消逝,一剎那的閃電流過,索多瑪的心為此微微顫栗,他疲憊的目光如同帶著火焰,在燃燒四方,熱望的火苗就此在索多瑪心底不由自主地點燃。所有的相遇都像是久別重逢,命運在此刻發(fā)出召喚,召喚他穿越良夜,去尋找光明。
索多瑪整個身心都在為他悸動,卻又不解其意。他遲疑了半晌,卻不知道該怎樣表達,最后只能問出一句,“你還好嗎?”他仔細地打量著穆夏渾身上下,“有沒有受傷?”
穆夏勉強牽了一下嘴角,“多謝您,元帥閣下。我沒事�!彼谋憩F完全沒有說服力,索多瑪干脆摸了一下他的額頭,少年近乎溫馴地在他掌心閉上雙眼,索多瑪的心激烈地跳了一下,但他掩飾住了,看似冷靜而沉穩(wěn)地散發(fā)出力量,為他療傷。
過了片刻,穆夏睜開眼睛,近距離望了他一眼,很奇怪地,明明是初次見面,他卻從眼前本該陌生的元帥身上感到一種暌違已久的安全感,就像在黑暗中回歸了父與兄的懷抱,讓疲乏已久的心靈想要棲息沉睡。
可他現在已經很累了,不想再仔細地思考分析,只靜靜地抓住了索多瑪的手腕,將他的手挪開,表達出了明確的拒絕,“謝謝您,我現在好多了,不用了�!彼麚u了搖頭,“巡邏艦隊上有休息的地方嗎?我想好好睡一覺�!�
索多瑪心疼地望著他,不假思索地點頭,“當然,再等一會兒吧,馬上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你想睡多久都可以,穆夏�!�
穆夏有點驚訝他會知道自己的名字,但轉念一想,大概在這次事件里,自己的信息在這些聯邦高層眼里完全是透明的,于是只微微頷首,沒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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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多瑪也靜靜地看著他,“之后你想去哪里,我的艦隊會送你。目的地是都靈,對嗎?距離已經不遠了�!庇诖送瑫r,遠方的艦隊群也來到了他們面前,艙門打開,索多瑪帶著他登上船艙。
穆夏終于躺上了柔軟的床鋪,可是精神疲累如死,神智卻在極度興奮緊繃后格外清明,難以入睡,他默默盯著純白的天花板,想起都靈的大雪、跳動的白發(fā)、白蝴蝶的翅膀、那些身化鶴影的亡魂、過去的長夢、父親們、哥哥、成為冕下的自己,剛剛的戰(zhàn)斗,失敗的自爆,還有趕到救場的索多瑪元帥……
這樣想的時候,他偏頭看向床邊,索多瑪坐在那里正在看他,以一位聯邦元帥對一位救下的幸存者少年該有的關心來說,他未免表現得太過格了一點,超越了他們本該有的社交界限,一向對此敏感的穆夏,現在心頭卻淡淡地,無暇在意,也不打算趕他走,就這樣沉默地彼此對視了一會兒后,穆夏閉上了眼睛。
身上柔軟的被子被一雙手溫柔地往上掖了掖,隔著被褥,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很輕地覆蓋下來,抱住了他幾秒,隨后就要松開。
穆夏沒有睜眼,雙手卻搭上了他的肩膀和后背,他也主動越線了,他將元帥回抱住,彼此間氣息交融,安靜的聲音在這方窄小的天地間響起,“不要走�!�
另一顆心臟激烈而滾燙地躍動著,然后漸漸平靜下來,變得規(guī)律,穆夏扯著他,讓他躺在自己身側,聽著他的心跳和呼吸聲,漸漸地睡著了。
索多瑪眼神復雜地注視著他格外安詳寧謐的睡顏,摸了摸那頭柔軟的銀發(fā),忽然之間,他不再了解自己,獨自生活了快三百年,他還是第一次這樣心如亂麻,這場意料之外的初見讓他又成為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即將主動踏入前方一座未知的迷宮,既是新奇,又覺忐忑。
他看著穆夏,難得溫柔地慢慢笑了笑,沒關系,他不需要答案或解釋,他會遵循本心,先陪著他,直到他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