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落魄駐場歌手,喜得《忘情水》!
京海市,夜色酒吧。
霓虹燈光透過磨砂玻璃,在門外濕漉漉的地面投下曖昧不明的光斑。
推開沉重的隔音門,一股混合著劣質(zhì)香水、酒精、煙草以及汗液的渾濁氣息撲面而來。
震耳欲聾的電子舞曲捶打著耳膜,光線昏暗,只有吧臺和舞臺附近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一張張或麻木、或興奮、或失落的臉龐。
這里是都市夜晚的一個縮影,宣泄著白日無處安放的壓力與欲望。
劉得驊端著托盤,側(cè)身擠過舞池邊緣扭動的人群,將幾杯雞尾酒送到卡座。
汗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滑落,浸濕了領(lǐng)口。
他今年三十三歲,穿著不太合身的侍應(yīng)生馬甲,身形挺拔,五官俊朗,只是眉宇間積攢著難以化開的疲憊與郁結(jié)。
“喂!那誰…誰!再來一打啤酒!”
卡座里一個滿臉油光的中年男人粗魯?shù)睾暗�,手指隨意地指向劉得驊。
劉得驊停下腳步,微微躬身。
“好的先生,馬上來�!�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獨特的磁性,即使刻意壓低,也難掩那份質(zhì)感,只是此刻聽起來有些喑啞。
轉(zhuǎn)身走向吧臺的瞬間,他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屈辱與不甘。
他不僅是這里的服務(wù)生,也是駐唱歌手之一,但卻始終找不到自己的風(fēng)格,反響平平。
舞臺上,一個穿著暴露的女歌手正用近乎嘶吼的方式飆著高音,臺下零星有幾聲口哨,更多的是漠然。
輪到劉得驊上場時,已經(jīng)是午夜。
他換下侍應(yīng)生馬甲,穿上一件略顯陳舊的黑色襯衫,抱著一把木吉他走上那個狹小的舞臺。
燈光打在他臉上,勾勒出落寞的英挺輪廓。
他試了試音,低沉磁性的嗓音響起,唱的是一首這個世界八十年代的老情歌。
旋律舒緩,帶著舊時光的印記。
臺下的人依舊喧囂,喝酒劃拳,幾乎沒人認(rèn)真聽他唱歌。
偶爾有幾道目光投來,也帶著戲謔或不耐煩。
吧臺邊,幾個同樣是駐唱歌手的年輕人聚在一起,低聲嗤笑著。
“又唱這種老掉牙的歌,誰聽啊?”
一個染著黃毛的青年撇撇嘴。
“就是,一把年紀(jì)了還做明星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旁邊一個化著濃妝的女孩掩嘴笑道,眼神輕蔑。
“聽說他白天還得去工地搬磚呢,慘哦�!�
他們的聲音不大,卻像針一樣,精準(zhǔn)地刺向舞臺上那個孤獨的身影。
劉得驊握著吉他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jié)泛白,但他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更加黯淡了幾分,繼續(xù)唱著自己的歌。
就在這時,酒吧門口出現(xiàn)了一個與這里格格不入的身影。
梁鏡如穿著一件淺灰色的針織開衫,里面是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素面朝天,臉上帶著明顯的局促不安。
震耳的音樂和昏暗的環(huán)境讓她有些不太適應(yīng)。
她的小心臟砰砰直跳,下意識地想轉(zhuǎn)身離開。
但想起林大爺那充滿信任和期待的眼神,她又硬生生止住了腳步。
她在人群中搜尋著,目光很快鎖定了舞臺上那個抱著吉他唱歌的男人。
是他!
和林大爺描述的很像,也和她記憶中那個在酒吧匆匆一瞥的身影重合。
梁鏡如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強忍著周遭環(huán)境的不適,默默觀察著劉得驊。
他唱完一首,臺下掌聲寥寥。
他鞠了一躬,默默下臺,又換上了侍應(yīng)生的馬甲,繼續(xù)端茶送水。
期間,一個喝醉的客人故意撞了他一下,酒水灑了他一身,客人不僅不道歉,反而破口大罵。
酒吧領(lǐng)班也過來訓(xùn)斥了他幾句,扣了他今晚的小費。
劉得驊只是沉默地拿著抹布擦拭著身上的污漬,將所有屈辱咽進肚子里。
梁鏡如看著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等到劉得驊稍微空閑一點的時候,鼓起勇氣走了過去。
“你好,請問是劉得驊先生嗎?”
她的聲音在嘈雜的環(huán)境里顯得有些微弱。
劉得驊轉(zhuǎn)過身,看到眼前這個氣質(zhì)干凈、眼神清澈的女孩,微微一愣。
他確定自己并不認(rèn)識她。
“我是,請問有什么事嗎?”
他的語氣帶著職業(yè)性的客氣,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和戒備。
梁鏡如有些緊張,手心冒汗,她從隨身的小包里拿出那張折疊起來的病歷記錄單。
“這個……是一位很欣賞你的長輩托我交給你的�!�
她小心翼翼地遞過去,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真誠可信。
劉得驊看著那張明顯是醫(yī)院用紙的東西,眉頭皺了起來。
“長輩?欣賞我?送這個…病歷單?”
他下意識地覺得莫名其妙,甚至有點荒誕。
是惡作劇嗎?還是哪個無聊的客人想出來的整蠱新花樣?
他沒有伸手去接,眼神里充滿了困惑和一絲不悅。
“小姐,你是不是搞錯了?”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一陣陰陽怪氣的笑聲。
之前嘲笑劉得驊的那幾個駐唱歌手走了過來,為首的黃毛斜眼看著梁鏡如,又看看劉得驊。
“喲,驊哥,行啊,都有小粉絲追到酒吧里送信了?”
“還長輩送的?送的什么�。壳闀鴨�?”
濃妝女孩笑得花枝亂顫。
“我看八成是哪個富婆看上你了吧?想包養(yǎng)你?”
“哈哈哈哈!”
刺耳的嘲笑聲讓劉得驊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眼中燃起怒火。
梁鏡如也被氣得小臉通紅,想要反駁,卻不知從何說起。
“滾開!”
劉得驊低吼一聲,眼神冰冷地掃過那幾個人。
那幾人被他眼中的戾氣嚇了一跳,訕訕地閉上了嘴,但眼神依舊充滿挑釁。
劉得驊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目光重新落回梁鏡如身上。
他看了一眼她手中那張單薄的紙,又看了看她那雙因為委屈而泛紅、卻依舊清澈真誠的眼睛。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接過了那張紙。
“謝謝�!�
他聲音生硬地說了一句,然后轉(zhuǎn)身就走,不再理會梁鏡如和那幾個幸災(zāi)樂禍的家伙。
梁鏡如看著他冷漠離去的背影,心里有些失落,也有些擔(dān)憂。
她拿出手機,走到酒吧外面相對安靜的地方,撥通了林旭的電話。
“林大爺,我見到他了,也把歌譜給他了……”
她把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包括劉得驊的冷淡反應(yīng)和別人的刁難,都說了一遍。
“……他好像不太相信,態(tài)度很冷淡,我擔(dān)心他根本不會看那張歌譜�!�
電話那頭,林旭的聲音依舊帶著一絲虛弱,卻異常沉穩(wěn)。
“別急,這很正常。”
“像他這樣懷才不遇、在底層掙扎久了的人,內(nèi)心往往是驕傲又敏感的,對突如其來的善意會本能地警惕�!�
林旭根據(jù)梁鏡如的描述,精準(zhǔn)地分析著。
“你下次聯(lián)系他的時候,不用過多解釋我的身份,就告訴他,那首歌,懂他�!�
“強調(diào)歌曲里的那種滄桑、那種無奈、那種渴望解脫的心情,正是他現(xiàn)在狀態(tài)的寫照。”
“讓他感覺到,寫歌的人,是真正理解他內(nèi)心痛苦的人�!�
病房里,林旭掛了電話,緩緩站起身。
他扶著墻壁,嘗試著邁開腳步。
一步,兩步……一步…兩步…
雖然依舊有些蹣跚,膝蓋也傳來輕微的酸痛感,但這每一步,都比昨天更加穩(wěn)健有力。
他能感覺到,身體里那股生機正在緩慢而堅定地滋長。
窗外的霓虹燈光映照在他蒼老卻逐漸煥發(fā)生機的臉上,眼神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渴望。
第二天,梁鏡如鼓起勇氣,再次聯(lián)系了劉得驊。
這次她沒有去酒吧,而是發(fā)了一條短信。
“劉先生,我知道您可能不相信,但昨天那位長輩真的是一番好意。他說那首歌,是為您量身定制的,能唱出您現(xiàn)在的心情。如果您愿意,可以聽聽他給我寫的這首歌,或許您能明白那位長輩的眼光和能力!”
短信后面附帶了一個音頻鏈接,正是她在《歌手之路》海選現(xiàn)場演唱《勇氣》的片段。
京海市某個狹窄的出租屋里。
劉得驊剛結(jié)束酒吧的工作,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
他看到手機上的短信,眉頭微皺,本想直接刪除。
但看到“為您量身定做”、“唱出您現(xiàn)在的心情”這些字眼,還有那個音頻鏈接,他猶豫了一下。
他想起了昨天那個眼神干凈、說話認(rèn)真的女孩。
他點開了那個鏈接。
梁鏡如清澈而充滿力量的歌聲,瞬間從手機里流淌出來。
“愛真的需要勇氣,來面對流言蜚語……”
劉得驊愣住了。
這首歌……很好聽!
而且,這女孩唱得真好!
他聽完了整首歌,內(nèi)心受到了不小的觸動。
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一個神秘的長輩,一首好聽的《勇氣》,還有那份據(jù)說是為他量身定做的歌譜……
劉德驊從皺巴巴的褲兜里,重新掏出了那張寫著《忘情水》的病歷單。
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懷疑和不耐煩。
他看著那歪歪扭扭卻力透紙背的字跡,看著那簡潔卻仿佛蘊含著魔力的旋律標(biāo)記。
“曾經(jīng)年少愛追夢,一心只想往前飛……”
“行遍千山和萬水,一路走來不能回……”
歌詞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他塵封已久的心門。
這寫的不就是他自己嗎?!
那份年少輕狂的夢想,那份離家闖蕩的決絕,那份一路走來的辛酸與無奈……
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個背著吉他、意氣風(fēng)發(fā)離開家鄉(xiāng)的自己。
也看到了如今這個在酒吧里卑躬屈膝、被現(xiàn)實磨平棱角的自己。
“啊,給我一杯忘情水,換我一夜不流淚……”
“所有真心真意,任它雨打風(fēng)吹……”
“付出的愛收不回……”
淚水,毫無預(yù)兆地模糊了視線。
三十三歲的男人,在這個寂靜的深夜,對著一張陌生的歌譜,無聲地哽咽起來。
懂他!
這首歌,真的懂他!
那個神秘的長輩,到底是誰?
劉得驊擦干眼淚,眼神中重新燃起了一絲光芒。
不!他不能再這樣沉淪下去了!
他要唱!
他要把這首歌唱出來!
他猛地站起身,拿起墻角那把落滿灰塵的舊吉他…